眼见如果再没有人站出来阻止,事情就已成定局,我毅然站起身。也许我无法力挽狂澜,但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无忧,去接受这悲哀的命运,冒着顶撞车伊洛王的危险,我还是挺身而出。
“王,能不能容小朵说几句?”我沉声道。大家的目光一时都齐刷刷地集中在我的身上。
车伊洛王也向我的方向望过来:“请讲。”
我定定心神,努力无视周围人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毕竟我面对的是车伊洛王,和他直接冲突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思索着该如何开口才能听上去委婉一些。
“公主她看上去好像并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这里的事情还由不得她做主!”听到我对他提出了质疑,车伊洛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但这与她切身相关不是吗?为什么就不能尊重她的意见?”我反驳。
“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即便寻常人家的女子也懂得这个道理,更何况她身为车师的公主?”车伊洛王冷声道。
“难道女子的命运就只有任人摆布吗?既然王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女子,又何必要靠送出自己的女儿去与于阗敦亲睦邻?”我还是忍不住言词愈发的激烈起来。
车伊洛王面色一沉:“敢这样和本王说话的你是头一人,你不想要命了吗?”
“小朵当然怕死,谁不想好好活着?但无忧公主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她就此误终身。”
没想到车伊洛王不怒反笑:“好个朋友!你倒是说说,何为误终身?”
“无忧她有自己的憧憬,姻缘来则来,去则去,又怎能强求?更何况没有感情,又非要强加上政治的因素在里面,难道不是贻误终身吗?”
“那么在你心中何为姻缘呢?”车伊洛王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没来由的,我与聂言的誓言就这样跃然出现在脑海中,我喃喃地重复着,不经意间就这样脱口而出。我与聂言,虽然未能如约白头,但至少倾心相爱,在我的心底深处,保有着对爱情的记忆,只是因为伤痛,暂时将它尘封在角落。像无忧这样花季般的少女,却连这样的权利都没有,怎能不让人心生悲哀呢?
“即使不是王侯将相?没有富贵荣华?”车伊洛王追问。
我坚定一笑:“布衣菜饭,可乐终身。”
“本王很敬佩你的想法,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威严,“无忧不是你,她既是我车伊洛的女儿,车师国的公主,就必然无法追求你那样的生活!”
“可是——”
看出车伊洛王的心意已定,再多的劝解也毫无意义,但我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旁的月隐轻扯我的衣襟,用眼神无声地示意我坐下,不要再继续往下说。即便如此,我还是企图无视他的举动,再做最后的挣扎。
“不必多说!我意已决,下月初一便出发启程,由安国候护送无忧去于阗国!”车伊洛王衣袖一挥,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王者之气。
看到此事已成定局,我不由得叹息,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奈坐了下来。无忧,难道只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了吗?
宴会结束的广场,带着几分曲终人散的凄凉。如不是亲眼所见,还真难以想象此处刚才还是歌舞升平的景象。月隐还在安排会场的善后,我则直接来到清心殿看望无忧。还没踏进门,就听到铃铛劝解的声音,看来今天的事情对无忧的打击着实太大了。
看到我来,铃铛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我示意她退下,自己走到无忧身边。坐在床边的无忧此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我心疼地看着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
“事情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了,是不是?”无忧一双哭得有些通红的眼睛看着我。
我不想欺骗她,只能点头:“恐怕是的。”
无忧又哽咽起来:“为什么?为什么父王要把我送走?”
“你父王,他有他的做法。”
我无法再深入解释给她。无忧甚至还不满十八岁,她应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面对这样的少女,我又怎么能告诉她,那个平日对她不闻不问十几年的父亲,对她的突然关注,却只是为了用她的终身幸福,去换取一个战场上可靠的盟友呢?这样残酷的事实,又怎是她所能承担的呢?
“我不要去!”无忧哭倒在我的怀里,“我不想离开姐姐,还有王兄,还有小辉,不想离开这里!”
我轻声安慰着她:“无忧你记住,无论身在何方,我都永远是你的好姐妹!”
面对无忧,我心中只有无法帮助她的深沉无奈。她这样的年纪,却要离开自己的家乡和亲人,穿过茫茫的沙漠,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独自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她心中的不安和悲伤,对于误穿越了时空来到这里的我来说,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但无忧最大的悲哀,恐怕还是来自她那一心只有治国安邦平天下的父王吧?
我轻轻叹息,带着一丝无力的幽怨:“最恨生在帝王家。”
我能做的,却只是紧紧拥住她,给予她面对未来的力量,哪怕是一分一毫也好。无忧,可爱的无忧,什么时候才能像她的名字一样,真正能够无忧无虑地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