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觉间也已渐渐转凉,夜凉如水,带着几分秋日的萧瑟。回到辅国殿,夜色已悄悄降临,在初秋的凉风中,我微微瑟缩一下。
清冷的月色下,月隐还是坐在那里,带着一种孑然一身的孤单。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来:“好久没有和你在这样的月色下聊天了。”
月隐解下身上的月白色披风,轻轻一抖披在我的身上:“要聊天也要有本钱才行,你穿的这样单薄,染了风寒怎么办?”
我感激地向他一笑,月隐还是这样的温柔体贴:“那你总坐在这里,在想些什么?”
月隐一脸玩味的表情:“当然是在思考,明日先去会哪家的姑娘比较好,我前几日着实忙碌,冷落了佳人,事情一忙完,自然是赶紧抓时间补上。”
我白他一眼,真是死性不改:“你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正经?你这样将来怎么成家立业?”
“成家吗?”月隐眼中心事一闪而过,快到我来不及捕捉,“我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难不成月隐他是独身主义者吗?在两千年前的这里?思想还真不是一般的先进呢!
“那总要谈一次像样的恋爱吧?一生中如果没有倾心的爱过一回,不觉的遗憾吗?”我的思绪不由得又转回到无忧身上,她甚至连这样的权利都被剥夺,就这样无奈地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
“像你一样寻找一心人吗?那么,你找到可以和你共白头的那个人了吗?”月隐目光如水,幽幽地看着我。
我的心隐隐地疼痛起来,我闭上眼,与聂言的过往一幕幕涌现眼前,心中瞬间像被掏空了一个洞,空落落地痛楚无处安放。片刻的心痛之后,我睁开眼睛直视着月隐,但目光却无比的坚定:“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找到了那个人,虽然最后失去了他,但我至少曾经拥有爱情带来的幸福与美好。”
月隐一笑,漂亮的脸上带着几分不相称的苦涩:“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幸运。”
我点点头:“无忧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还这样年轻,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亲,对女儿的幸福置若罔闻?”
“因为他是车伊落王。”月隐目光遥望远方,“王也好,王子殿下、公主也好,这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这一切,注定无法摆脱。”
想到车歇与安雅无奈的婚姻,我只能哀叹,月隐是对的,生在这个时代,终究有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事事为什么总是无法尽如人意?如果能够天随人愿,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我望向似乎陷入了沉思的月隐,月隐他,也有想要摆脱的宿命吗?我为什么会有些在意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我坐在镜前慢慢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我出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思绪满怀,手中的动作也带着几分沉重。片刻,我坚定地放下手中的木梳,换上正式的长袍,毅然地向外走去。经过了漫漫长夜的辗转难眠,我终于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定。
我敲开月隐的房门,他一脸诧异。
“带我去见车伊洛王。”我抓住他,急切地说。
“还是为了无忧公主的事?你怎么还不死心?王一旦决定了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更改的。”
“我不是去劝他取消决定。”
月隐露出不解的表情:“那你还去干什么?”
我咬咬牙,一字一顿地说出自己的决定:“我要送无忧到于阗!”
月隐仿佛一下被我的话吓到清醒,他定在原地,水蓝色的眼眸震惊地望着我:“你说什么?”
“不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急切地抓住我的肩,双眼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丝慌乱,印象中,我从没见过月隐这样的样子。
“我绝不是一时的冲动,昨晚我想了整夜,我不能让无忧一个人孤单地离开这里,哪怕只是送她一程也好。”
更何况,待在这里,只会让我的心情更加的混乱下去。对月隐,我有着一分连自己都无法说清的在意。对车歇那避无可避的柔情,我带着无法回应的抱歉,又唯恐自己会无法控制的卷入其中。说我逃避也好,无情也罢,暂时的离开,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让大家都能够冷静下来,好好沉淀自己的思绪。
月隐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漂亮的脸上满是忧虑:“如果我说反对,恐怕也无法左右你的想法吧?”
我颔首浅笑:“即使要我自己闯入王城,我也一定要见到车伊洛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月隐紧闭完美的唇,脸上神情复杂,不难想象他的心中也是何等的挣扎。他凝望我良久,这无声的沉默,仿佛在诉说他的忧虑与迟疑。最终,他还是轻轻一叹,无奈地放开我,转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披风,率先走了出去。
“为了防止你做出更傻的事,我带你去见王。”
我赶紧疾步跟在他的身后,我早就知道,月隐一定会答应我的。他了解我的倔强与执拗,即便阻拦,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沿着王城熟悉的道路,我们来到议事殿,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隐约传来的争执声。我和月隐在门前停住脚步,面面相视,不知道现在走进去是否合适。就在犹豫的片刻,车歇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同样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看到我们,他停了下来,笑容中带着几分疲惫。
“对不起,小朵,我还是无法说服父王。”
原来刚才听到的是车歇和车伊洛王的声音,想必他也是为了无忧的事情,才不惜与自己的父亲发生争执吧?我摇摇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车歇露出落寞的神情:“我只是不希望无忧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
正是因为自己饱尝政治婚姻的辛酸与无奈,车歇才希望自己最宠爱的妹妹能够摆脱这样的命运吧?但这一切却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同样,也无法改变无忧的。此时他的心里,可想而知是何等的痛苦与不甘。
我同情地拍拍他的肩,柔声安慰到:“你无需自责,无忧有她自己的机遇,此去是福是祸还不一定。”
车歇一声叹息:“对了,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只是想去做,我能为无忧做的事情。”
车歇疑惑的目光望向我身后的月隐,月隐露出无计可施的神情,道:“走吧,我带你去见王,殿下您最好也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