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漫长。有些谜底只有在黑夜才能解开。
门,虚掩着。透过门缝,飘来悠悠的草药香味。
毕竟已是深夜,偌大的店堂冷冷清清。高高的柜台擦拭的一尘不染。
习青峰与老乞丐走进玉藻堂的店门。
药店伙计问:“二位,请问需要些什么药?”
习青峰道:“深夜打扰,我想知道贵店可否有上好的犀牛角和西域棕熊胆?”
药房伙计奇怪地道:“怎么今天又有人来买这两样贵重的药物?”
习青峰道:“难道还有别人来抓这两种药吗?”
那伙计打了个哈欠道:“是啊,本来这么贵重的要是很少有人买的,封存多年都难得卖出。刚被人买走,你们却又来买这药材了。”
那老叫花子道:“小伙计,方才取药的人事何等长相?”
那伙计道:“那人灰头土脸,可能也有七八十岁上下了。”
习青峰道:“那人你以前可曾见过?”
伙计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挠头又道:“真是奇怪,这味奇药今天确被人买断了。”
习青峰道:“看来抓药的人,确未必是为了治病救人的。”
那伙计道:“不是救人,这深夜着急花得重金买这么多药为了什么?”
那老叫花子先是一皱眉,立即转为笑面。
他对习青峰道:“看来稀奇古怪的事情并未结束呢。老朽困了,我自去找个地方休息。明日馆邑厅堂再见。”
他未等习青峰说什么,转身便消失在街巷之中。
习青峰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治病求医,而杀人可能也会求医。
庸医可以杀人,良医也能要人的命。目的不同,但却殊途同归。
如此想来,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大厅里又站满了人。
人们又在议论纷纷。
这间馆邑的老板也来了,他的神色更加慌张。
他的汗从额头冒出来,头顶形成团团雾气。
沙六帝解开左昌辉上衣,那腹部膻中穴附近乌黑一片,在他背部相对称的位置出现了几点红斑。
沙六帝向泰山派的众人问道:“你们在城里寻见了犀牛角和棕熊胆没有?”
泰山派一名弟子摇着头道:“在下去了大大小小的药铺不下二十间,却都没有这两种药。”
另外一人问道:“先生能否以其他药物替代?”
沙六帝指着憔悴地靠在躺椅中的左昌辉道:“他的命能不能找别人替代?”
左昌辉气息虚弱地问:“请问蒙山派的兄弟们可曾寻得?”
那白衣秀士费垒生道:“我们众多弟兄走遍全城,只听说这两味要被别人买走了。”
“什么人买走的?”
“据说是一位老者。”
左昌辉又向馆邑老板问道:“老板,你还有其他方法找到这两种药没有?“
那老板汗如雨下,摇了摇头。
左昌辉叹道:“看来是老天要绝左某人了!”
他腹中剧痛,又吐出一口乌黑发紫的东西,随后便不省人事。
费垒生一个箭步跳到那馆邑老板身边,道:“都是因为在你这馆邑吃了一顿酒肉,左帮主便成这样。”
众多泰山派弟子跟着站了起来,将那老板围在中间。
那老板身体在发抖,神色紧张地像一只被夹住的老鼠。
费垒生道:“是不是你在饭菜里面下的毒?”
老板忙道:“不是。。。”
左昌辉气若悬丝地道:“算了,当下说这个已经毫无意义。反正我也是快要死的人了。”
“不”费垒生道:“杀人偿命,若不找出凶手来,我的宝剑也不答应!对着杀人凶手,各位还不出手?”说着,银剑苍然出手。
大家都以为,费垒生不过是用虚招。不曾想他身形展动,那剑光凌厉,向馆邑老板当胸刺来!
“翠云剑”突然刺出,却被人突然捏住。
费垒生的剑法在山东省内,也可以算得上一流高手。过去从未失手,怎能想到今日被人用两指轻轻捏住?
费垒生的表情已经凝注。
他看见剑尖头的两指,两个脏兮兮的手指,一段动弹不得的银剑。
两个人孤立着,一位白衣飘展,一位衣不蔽体。
老乞丐的手指,好像侮辱到那干净宝剑。
老乞丐赞道:“好快的剑。”
费垒生怒道:“你。。。好大的胆!”他手里的剑却动也不动。
那老板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晕倒在地。
老乞丐笑道:“年轻人,佛家有云,慈悲为怀。凡事不可枉然杀生的。一句话,就要人命,太快了些吧?”
费垒生叱道:“你这老叫花子,再来此无礼,别怪兄弟们不客气。”
他一句话,蒙山派弟子都抽出来武器。
老乞丐道:“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认定了杀人的是这老板呢?”
费垒生双眼瞪着那乞丐道:“我们两派在此馆邑住宿,遭此变故,不是他指使下毒,难道是我们自己做的不成?”
老乞丐道:“下毒的人固然心狠手辣,可是大家想想,为什么这全城的药店都买不到犀牛角和棕熊胆?”
蒙山派一人道:“不是买不到,而是已经被别人买走了?”
老乞丐道:“那么,买走这两种药为的是什么?”
费垒生只是持剑站立,不再说话。
沙六帝道:“犀牛角和棕熊胆价值昂贵、奇货可居,不是要紧的病患,或许没有谁能拿来重金去买的。更何况是买断了全城的药材,不知道需要多少黄金?”
老乞丐继续问道:“还有,就是昨晚在此提及此药,却在昨晚突然被人买断。可想而知这个人在哪里了?”
沙六帝道:“难道这凶手就在此间?“
老乞丐道:“嗯。”
他松开指尖的长剑,道:“这个人就在我们当中。因为,只有在场的人知道要救左帮主需要这些药物。”
费垒生道:“药铺卖药的说是被一位老者买去的,可是这里并无七八十岁的老者?”
老乞丐道:“你见过七老八十的人自己深夜出来买药吗?”
费垒生道:“那也可能是那老者替别人买的。”
老乞丐笑道:“若家里有病人,谁又会让这样的老者去抓药?能出得起这个价格的人家就更加没有可能。”
沙六帝高大的身躯略微前倾道:“你是认为那抓药的老者是乔装打扮而去的吗?”
老乞丐看了看地上慢慢苏醒的馆邑老板,道:“会不会是你?”
那老板几乎再度晕倒,连忙摆手道:“小人哪里敢?”
沙六帝道:“即便你有这个胆子,要筹措这么多的银两来买断药材,也绝无可能的。”
馆邑老板松了口气。
老乞丐向沙六帝道:“可是,你却有这个可能。”
沙六帝红着脸道:“我。。。”
老乞丐道:“不错。你身为名医,又行医多年,治病的人有多是富商大贾。你既了解此药物对于泰山派左掌门的用处,又能拿得出这银子来买。而且易容换面的法子对你来说也并不难吧?”
沙六帝道:“如果这么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那老乞丐道:“沙先生一定记得一个人。”
沙六帝问道:“谁?”
那老乞丐道:“沙古丽。”
沙六帝听见这三个字,目中忽然露出极其痛苦之色,半晌才长长吸了口气道:“认得。”
老乞丐道:“不但你认得,或许众多的泰山派弟子都不陌生吧。”
他的破衣烂衫,还是与昨夜一样。可是这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无不震惊。
因为他所说的人,正是泰山派左昌辉的夫人。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怪医沙六帝。
虽然身处夏夜,沙六帝仍然觉得后背阵阵寒意。这寒冷来自内心。
沙六帝是否受过何等沉重的打击?
是不是因此而使他变成这样?
这黑夜的谜团仍未解开,却在向更深的地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