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繁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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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离去

那一场细雨,着实寒冷些,也许只差稍许,死去的人便是我了。

司教娘和静默带着那中间的女孩子,走进内房,查验正身,此事甚大,后果不堪设想,若是传到宫中别有用心之人耳中,死千万次都有可能。

凤凰台,寂静了许久,关押的众人,大部分已经成为了劳作的尸体,没有思想意识,现这一闹,倒是让众人在日复一日的黑白日子中,添了一抹彩色。

抽泣声,争吵声,最后变成了疯了一般的辱骂,一切归于宁静。

半晌,内房门掩开,司教娘走在前面,静默走在后面,唯独那个带进去中间的女孩子再没有出来,司教娘见众人伫立在院中,大骂道“你们这帮懒鬼,还不干活,今晚都别吃饭了。”

走到那为首的公公面前,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她在说什么呢,会不会有什么变数。那为首的公公点了点头,径直的离开了,一阵小跑,倒像是厌恶此地,迫不及待的要离开。

待人影彻底消失了,司教娘才抬起了身子,将手中的棍棒摔进了浣衣池,嘴角咧咧骂道“小腌贼,放着好好的男人不做,做这,也是辱了祖宗了。”

司教娘转过身,不悦道“静默,繁锦还有素衣,随我到内房来。”

内房,那是司教娘自己的房间,往日我们不得随意进出,只有司教娘和其他几位监管凤凰台的嬷嬷可以进入,我们走进,打量一番,也是简陋,破木茶椅,想是这儿也没有些什么好的物什罢了。

还有,那个女孩,躺在冰凉的地面,下半身已经没有一丝衣物遮羞,面容苍白发紫,瞪大的双目,布满血丝,空洞的望着,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是没有了生机。

我和素衣静静地望着她,寒弱金蝉,她就这般死了,难道真的因为她不净吗?还是因为其他,谁知道了,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和静默脱不了干系,她本可以出去,离开此地,结果彻底的留了下来,把命也搭了进去。

一阵后怕,若是刚才静默的手指,稍微偏了些,或许这会儿躺在冰凉地上的就是我了,我偷偷的瞟了一眼静默,她也正盯着我,四目相对,她又在想什么呢。

司教娘一屁股坐在木椅上,大口喝了一口凉茶,生气的道“都把衣物脱了,作死的,差些量成大祸。”

不敢犹豫,我们三人,急忙的将衣物去尽,心知这司教娘是要检查我们的身体,少女的羞耻之心,现已经彻底没有了半毫,地上还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司教娘起身,仔细的围着我们检查了一番。

“你的左肩刺的是什么?”司教娘停在我的面前,望着我。

“大月草。”我小心翼翼的回答。

北荻儿女,是草原的孩子,大月草是草原上最珍贵的一种草药,能够救病去毒,所以从出生的那刻起,每一个北荻的孩子,要在身上刺一颗大月草,不忘我们的草原。

“倒是精致。”司教娘说了句,也没有深究的意思,让我们穿好衣物。又吩咐了几个嬷嬷进来,带我们去净身,换衣。

我们被几个嬷嬷安排到了凤凰台的后殿,那是她们往日的起居处,年长的嬷嬷倒是好脾气,道“羡慕你们能够走出这鬼地方了。”

旁边的嬷嬷叹了口气,说道“给老太监做妾,也是糟践了自己。”

我们三人不做声,任由她们说罢,静静的泡在木桶里面,一股暖意,涌进体内,这些年来,第一次可以用热水洗澡,感觉就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梦,刚刚还在外面,待雨洗净身上的污垢。

洗毕,换了新衣,司教娘叫唤我们出去,外面的女官已经等了许久。

来接我们出去的女官,约莫跟我们一般年纪,香艳的胭脂,粉色的布衫,绣花宫鞋,见我们出来,也不逗留,想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道“随我走吧!”

我们三人,便径直的走在她的后面,来不及跟司教娘道语,本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回头,看了一眼凤凰台,还是那般的残破不堪,如同来之时的模样。

“别回头,不吉利。”是静默,她拉了拉我的袖摆,我急忙回过头,对她笑了笑。

然后好奇打量着身边的景象,一条青砖铺成的道路,两边高墙,相隔数十米,雕刻着游龙戏水的图案,时不时的有人从身旁经过,他们低着头,默不作声,行色匆忙。

这般绕过了数道弯,最后在一处别院前停了下来,女官回身,道“这便是这个月你们的住处了,今日早些歇了吧,明日开始会有专门的礼数司仪教你们一些宫规。”

我们尊了一声,“是”。

那女官也不做停留,直接走了去,该是交代的事情办好了,回去复命罢了。

素衣轻声轻语的问道“我们不用再回凤凰台了吧!”

静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真好!”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儿的空气都是香艳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能够自由的呼吸,多么珍贵的一件事情,一缕夜风,习习拂过,挂在树枝,花瓣间的雨珠子,滴落在我们三人身上,有一丝的冰凉,却是暖暖的沁人心脾。

素衣缓过神来,吐了吐舌头,道“我给两位姐姐舞上一支,可好?”想是天已快黑,周遭也不见人影走动,也罢,难得有这份雅兴,道“那自然是好,只怕我看不懂,糟蹋了舞姿。”

其实,不等我答完,素衣已经解开髪輚,青丝飘动,随着风,偶尔有落下的雨珠子,滴在她的脸庞,浑然不知,长袖当空飘舞,脚尖似凌波微波,荡荡漪开,化成了这方天地的中心,我从未见到过如此的舞蹈,就像拽在手中的沙,怎么也抓不住,从手缝间流过。

“踏马飞燕!”静默在一旁看我呆滞,道。

我嗯了一声,不知她所说为何,问道“什么叫做踏马飞燕?”

“素衣所舞的就是踏马飞燕,以前我见过宫里的舞姬,曾在太子册封之日,东华宫中舞过,一样的精致可人,只是少了些许飘絮。”静默说。

幸的出来,怎能败兴,美中岂可不足,飘絮吗?

环顾四周,那不知名的小树,盛开着娇艳的花瓣儿,粉红色,白色,一簇簇相拥,素衣正站在树下起舞,我说了句“走!”

静默不知何为,站在原地,望着跑向小树的我,我紧紧的摇了摇,这树枝却是只稍稍动了些许,有花瓣随着风洒落下来。静默心中明了,也是跑了过来,和我一起摇晃着小树。

漫天的花瓣,在空中翻卷,飘零,树枝上的雨珠子,淅淅沥沥的落在了素衣的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衫,她睁开眼睛,周身被飘零的花瓣装饰着,好不兴起,更是舞的欢快。

素衣在舞,繁锦和静默在拼命的摇着树枝,漫天花瓣,该是梦中才有的场景。

累了,喘着气,静默拉着我,席地而坐,看着仙子一般飞舞的素衣,感觉不太真实,“舞的真好看,该是飞燕娘子也舞不出这般动人。”

“飞燕娘子又是何人?”我问静默。

“踏马飞燕,飞燕娘子编制的舞蹈,据说飞燕娘子是立在奔跑的白马背上舞蹈,潇洒飘逸,犹若断线的纸鸢,随着风,随着心,自由的舞动,当然,这也是我听那些舞姬说的罢了。”静默说道。

踏马飞燕,折袖,掂足,滚腰,如行云流水一般,忘记了周遭,忘记了自己。

“静默,你知道的真多,连太子的册封都见过!”我说。

静默低下头,沉默,双手紧紧搓着裤卷边缘,道“他已经是太子了,我却成了阶下囚,你说好笑不?”

“起灯”……“起灯”……“起灯”

远处起灯的声音传来,这是宫中的礼数,只有闻得起灯声,方可将院中,走道的蜡烛点亮。

起身,掏出蜡烛边上的火舌,将院落点亮,小小的火光,甚是跳眼,却是美的精致。

静默蜷曲坐在地上,光影下的身影,有些孤单,她的嘴里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惹人生怜,一颗珠子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在光亮下,闪着光辉。

“静默。”我道了声。

她抬起头,湿漉的头发,粘在脸庞上,面色苍白,“他曾许我一生一世,看百里杜鹃,观大浪淘沙,我信了,我也允偌他今朝相伴,终老一生,可如今已成了一场笑话,一柄闹剧罢了。”停了一会儿“原来,许过的誓言,是可以改变的,说过的话是可以不当真的。”

有风吹过,树影婆娑,枝间沙沙作响,吹动了静默的长袖,无助的眼神,空洞的看穿了一切,正盯着我看,她该经历了什么,静默口中的他,那个太子,又在何处呢?是生是死。

素衣舞累了,躺在地上,就跟在凤凰台时随意躺在地上一般,原来有些东西,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成了一种习惯,就像静默想着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人,素衣随性而自然的躺在地上。

而我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值得我去坚守的呢?

算了,不再想罢,今天是离开凤凰台的第一天,好好的享受这须臾的自由自在,是的,我现在能坚守执着的估计也就只剩下这片刻的自由自在罢了。

我拉起静默,显然她沉没在他的世界,受了一惊,“走,我教你我家乡的舞蹈。”

静默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起身,随着我在树间跳舞,我不知道我们跳的究竟是北荻的舞蹈,还是大梁的舞蹈,我和静默在跳,素衣躺在地上在笑,繁锦盛世,不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