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唐非唐:中晚唐的风流与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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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辣手除“四害”3

鱼朝恩:天下事岂不由我乎

李辅国、程元振的先后倒台,为鱼朝恩腾出了大展拳脚的舞台。 吐蕃攻进长安时,代宗仓促逃往陕州。当时禁军大多离散,只有鱼朝恩率领神策军从陕郡奉迎代宗,军心大振。从此,代宗对鱼朝恩格为恩宠。代宗回到长安后,任鱼朝恩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专领神策军,恩宠无比。神策军移驻禁中,迅速扩充到十万之众,成为中央禁卫军。这时候,鱼朝恩既总监全国军队,又亲领禁军,可谓地方中央一把抓。

鱼朝恩原本略读诗书,得势之后摆出了将斯文进行到底的架势,他招集一批门下,讲解经籍。还亲自跑到国子监实地考察,代宗也给足他面子,特诏令宰相率领文武百官前去听其讲学,京兆府置办宴席,教坊出乐队舞伎佐宴助兴,大臣子弟两百余人穿红着紫充当他的学生和粉丝,列于廊栏之下迎候。同时代宗还下令赐钱一万贯作为本金,放债取息以供附学生的饮食之资,从此成为定制。以后鱼朝恩多次到国子监讲学或视学,每次都带上数百名神策兵丁,极其风光。

代宗笃信佛事,鱼朝恩就上表愿将皇帝赐给他的一处庄园献出来,改作佛寺,为已故的代宗生母章敬皇太后祈求冥福,并以皇太后的谥号命名为“章敬寺”。“于是用度侈浩,公坏曲江诸馆、华清宫楼榭、百司行署、将相故第,收其材佐兴作,费无虑万亿”。第二年正月,代宗驾临章敬寺,主持仪式度僧尼千人。后来,代宗还从宫内拿出盂兰盘赐给章敬寺。期间,鱼朝恩先后出任鸿胪、礼宾等使,加内侍监,徙封韩国公,增实封百户,随后又兼检校国子监,兵权文职集于一身。

鱼朝思发迹后,根本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里。每次诏会群臣议事,他都好在大庭广众下侈谈时政,欺压大臣,而号称强辩的宰相元载也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

一次,百官聚会朝堂,鱼朝恩声严色厉地说:“宰相的责任,在于调理好阴阳,安抚好百姓。现今阴阳不和,水旱频生,屯驻京畿的军队有数十万,给养缺乏,漕运艰难。皇帝为此卧不安席,食不甘味,这宰相是怎么当的?还不让贤,一声不吭在那里赖着干什么呢?”说得满座皆惊,宰相低首,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话。突然,礼部郎中相里造突然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走到鱼朝思跟前,说:“阴阳不和,五谷腾贵,这是观军容使造成的,与宰相何干?现今京师无事,六军足可维持安定了,却又调来十万大军,军粮因此而不足,百官供应也感困乏,宰相不过是行之文书而已,又有什么罪过呢?”鱼朝思未想到会有人顶撞他,一时无言以对,拂袖而去,忿忿地说:“南衙(指朝官)官僚结成用党,想加害于我。”

鱼朝恩被相里造顶了一回之后,心中有一肚子气,总想找机会发泄。适逢国子监堂室刚刚修复,要举行庆典,朝臣们都要出席。鱼朝恩来到国子监后,手执《易经》升于高座讲学,面对着在座百官,他有意选择“鼎折足,覆公饨”开讲,用以讥讽宰相。宰相王缙听了,不禁怒容满面。而另一宰相元载听了,却恬然自乐。鱼朝恩感觉元载心计非同一般,从此开始提防元载,对人说:“听了我所讲的话,恼怒者合乎人之常情,面带笑容者实在是深不可测。”他后来果然是栽在了元载手中。

鱼朝恩骄横惯了后,开始目空一切,自以为天下非他莫属,朝廷政事稍不如他的意,他就会大发雷霆,大呼“天下事岂不由我乎?”这话就传到了代宗耳朵里,代宗很不高兴。真正促使代宗下定决心除掉鱼朝恩的是紫衣事件。鱼朝恩有一个养子名叫令徽,年仅十四岁,在内侍省当内给使,代宗特赐绿服。有一次,黄门在殿前列队,有一个位在令徽之上的黄门不慎碰了他一下,令徽马上跑回向鱼朝恩告状,声称班次居下,受人欺负。第二天,鱼朝恩就带养子面见代宗,说:“臣的犬子官品卑下,被同僚经常凌辱,请陛下赐以紫衣。”这是公然向皇帝要官,态度已经十分不客气了。尤其令人震惊的是,代宗还没有开口表态,旁边就有人将高级品官所穿的紫衣抱到了令徽面前。令徽赶紧将紫衣穿上,然后跪拜谢恩。事已至此,代宗也就不便说什么,只好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勉强笑着说:“这孩子穿了紫衣,比原来好看多了。”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已经动了杀机。不久,鱼朝恩又把碰撞了令徽的黄门贬到岭南。此时,代宗已经意识到鱼朝恩在朝中已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而大臣们也只知道有鱼朝恩,不知道有他代宗。

此后,代宗对鱼朝恩产生了强烈的厌恶之情。宰相元载窥见代宗对鱼朝思心生恶感,便奏请将其除掉。

元载决非善类,也不是个正大光明的人物。他先用重金收买鱼朝恩的心腹,以便掌握其动静。鱼朝思每次上朝,总由射生将周皓率领一百多人护卫,又以陕州节度使皇甫温握兵在外为援。元载千方百计地把两个人收买了过来。接着,代宗将凤翔节度使李抱玉升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把皇甫温升为凤翔节度使。表面上看是投鱼朝恩所好,加重了其亲信的地位,实质是麻痹他。鱼朝恩还蒙在鼓里,不知祸之将至。然而,鱼朝恩在宫中的党羽觉察到代宗意旨有异,便密报鱼朝恩。鱼朝恩将信将疑,试探着上朝时,却发现代宗恩遇如常,就放了心。

大历五年(770年)三月初十,是传统的寒食节。按照惯例,代宗置酒设宴与亲贵近臣欢度节日。宴席结束后,代宗传下圣旨,要鱼朝恩留下议事。这有些不大寻常,但正值欢宴后,鱼朝恩也就没去多想,便坐车去见代宗(鱼朝恩是个大胖子,行动不便,每次上朝都坐四轮小车)。大殿中的代宗一听到车声,脸了沉了下来。鱼朝恩一进殿,代宗劈头就问他为什么大胆图谋不轨。鱼朝恩大出意外,一时呆住,但很快冷静下来,为他自己辩白。鱼朝恩没有意识到大限将至,态度十分强硬,根本没有把代宗放在眼里。这时早被元载收买的周皓与左右一拥而上,当即擒获了鱼朝恩,并当场勒死在地。对此代宗隐而不宣,下诏罢免了鱼朝恩的观军容使等职,但仍然保留内侍监一职,还增实封六百户,接着又谎称鱼朝恩“既奉诏,乃投缢”,将尸体归还其家,并赐钱六百万以作丧葬费用。

在处死鱼朝恩之后,代宗将鱼朝恩的亲信刘希暹、王驾鹤并擢为御史中丞,以安慰稳定北军之心,还赦免京畿地区的囚犯,命令释放鱼朝恩所有党羽,并宣称:“北军将士,皆朕爪牙,并宜仍旧,朕今亲御禁旅,勿有忧惧。”大家也就安定了下来。只有刘希暹还是常常自疑不安,说些不恭敬的话,有人告诉了代宗,代宗赐他自杀。

三个宦官中,代宗对程元振算是最好的了,因为他没有像李辅国那样要“大家但内里坐,外事听老奴处分”,也没有像鱼朝恩那样“天下事岂不由我乎”,只是他太过糊涂,又需要有为逃离皇城顶缸的人,所以才不得不被削官爵,“放归田里”,即便后来他还不死心,潜回长安,也只是被流放溱州,中途转为在江陵安置。又只是他得罪的人太多,所以才死得不明不白。而对李辅国和鱼朝恩,代宗的笑是最迷人的,特别是在他对他们心里很不满,要对他们下手的时候。

权力这东西,可能是人都会爱,就连这些去了势的人,也都会挤倾扎进,还都会因此而忘乎所以,在不长的时间里,重复着几乎差不多的游戏,得到差不多的结局。正史把这三个宦官都定为坏人。但在这些游戏中,与这些宦官相比,代宗这样并不怎么高明的皇帝却总是更有一套,并且也总不乏帮手。三个宦官倒下去了,可唐朝后期宦官专权的局面却愈演愈烈,唐朝也由此迎来了一个宦官的全盛时代,同时也敲响了帝国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