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草原染绿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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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幽蓝宁静的草原之夜

蓝幽幽的草原之夜,金虫似的小星星眨巴着迷人的眼睛,夜风如舌舔着你的脸儿使你怪痒痒的。躺在柔绒花香的草滩上总会想起相恋如梦的恋人。夜鸟不时地传来低鸣,它们也在想着梦里情人。

马驹尚未成熟,半个春天,半个夏天,群里不能离人。江卜拉放夜马的时候,娜日萨守着篝火下羊夜,深夜的恋歌,使他心里痒痒地跳着,江卜拉也常常用夜风带歌送给娜日萨。

满天星斗,月亮像雕花的银盘。景泰蓝似的天空,嵌镶着珠宝一样的明星。每当听到歌声,娜日萨就走上山坡,借着月光眺望远山的剪影。这东北伟岸的男子,高坐在大马的背上。伸开长长的套马杆子,咋能不使青春似火的姑娘打心眼里爱慕呢?爱情是人类精神的圣火和兴奋的激流,一旦在青年男女的心灵中燃烧起来,它就会照亮寂寞的荒原。人类所不同于其它动物的爱情,就在于心灵性感的作用,爱火燃起来会使人神魂颠倒。

夏日的草原之夜,幽蓝、清爽的天空和牛角月,是吹动情欲的风。思念和幻觉是爱情的仙果,闻起来香,品尝时甜,娜日萨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为什么,江卜拉这样快就占据了她的心灵。她曾经从电影里看到过许多“恩种”发出了爱的“芽”。她也试图这样那样做过,曾经感恩过杨森扎布,也试着想过杨森扎布的儿子,无论怎么努力,总像一个干瘪的奶头,爱的奶水一滴都挤不出来。当杨森扎布的儿子想着用袭击来占有她时,她用力量和理智战胜了疯狂,将他推入了法网。僧格与她有童年的相守,青年时的相近,后来对自己母亲的照顾,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慕,她也试图揉合成一种爱情,(这是与江卜拉相识前后都试过)结果,抵消了原来的东西。她与江卜拉,没有产生过两次救她的恩感,是另外一种东西把她的心收去了,使她产生了深夜的怅惘和思念。

蒙古包里,有时候长夜里油灯不灭。夜风里流来僧格低沉而带着酒愁的歌声。她觉得心里寒颤,她不想听这些如泣如诉的悲鸣,可旋律执拗地往耳朵里钻。她想用双手来捂,但是,无济于事。这酒愁的泣诉,也是堕入爱海不能自拔的可怜虫,这是不由人的,摆脱不了的。

江卜拉经常是落日前赶马群过山这边。她这时手搭眉宇,鸟瞰古老的山坳:金铜色的,是夕照的浮光;淡白色的,是渐渐弥漫的地气;罩着几顶灰白色的蘑菇,那就是浩特的蒙古包。偶而,有几声低低的牛哞,夹杂几声汪汪的狗吠,倾刻又沉溺在没有呼吸的宁静里。

江卜拉往日赶过马群要过来和娜日萨坐一会儿,尽管是一会儿,她也觉得开心一刻,他走之后,她会安稳甜蜜地睡上一个晚上。这天,他正要过来,在村北的山坡上碰上了僧格:

“你这个公狗……”

“你……”他一看醉眼如血,脏话连篇,他把要说的话收回去了,正要生气也罢了,知道他趁着酒醉什么话也能说出来。他喝了酒别人就没脾气了。草原上的人们,对于喝了酒的人很能原谅和宽容。谁要跟醉汉过不去,更会遭到许多人的反对。僧格看江卜拉没动火也没说话,自己也觉得没骂头了,歪歪斜斜的走回去了。江卜拉让僧格这么一闹大扫了兴致,又看哼哼吱吱地回去了,他怕去了给娜日萨找麻烦,因此,烧起的热望也被冷风吹灭了。他一个人坐在山头上,心境灰暗地眺望和遐想。他望着牧村感慨万千:

这是80年代的牧村吗?他仿佛觉得是在俯视梦中的原始部落。鹰飞雁过的游牧部落,冬天让风雪驱赶着移场,夏季又追逐雨给的草场,几顶原始的毡帐,一个石头库伦。这难道是荒唐的联想吗?有些人不会放牛,就会吹牛,表面文章做得比牛毛还多,真可悲啊。那“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只是一支古老的歌了,草坡退化得快遮不住脚面、掩不了马蹄了。风沙打着牛背,遇到春旱时,山坡象一张干裂的牛皮。塑料桶子里装上烧酒,茶碗里泡上炒米,出门有马骑就感觉满足了,进化的速度慢得惊人。跟人约见,能让人等上几个小时;距离开火车的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了还在那儿“喝、喝、喝……”天哪,喝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大好时光在酒杯下流掉了,谁去珍惜呢?眼巴巴得看着草原年年退化,看着老天的脸色放牧,受着自然的摆布。从不想着利用自然,改造自然,让自然听人使换,为自己服务。我们的祖先因为人少、战乱顾不得去想改造的问题,但是,那时的水草资源丰富,载畜量又小,生活过得还可以。可是现在还像祖先那样沿习,那就会大受贫穷之苦。战争的风云卷过去了,人畜都增加了,文化也比过去高多了,可就是惰与酒的原因,不去奋斗,不去用一两代人的汗水去换取养畜的自由和快乐。而是懒于奋斗,苦于奔波,一代一代的受着灾害的欺负,就像嘴里含着酸酪蛋子,酸溜溜的往下咽……

让人不可理解的是,到了什么年代了还是接受不了新的东西。领来的草籽不去种,请来搞黄牛冷配的,说人家“你要代替公牛?”真是啼笑皆非。不愿学习,不求进取,只要是改与革都不愿意,取代就拒绝。赶着牛羊到处走,越走越孤傲呆痴。三河马、伊犁马嫌人家长得俊:“我们不是选对象要那俊的干吗。”唉,奴隶加宗教,学会了忍耐。从萨满教以来,就懂得祭天、祭地、敬自然,心里只有任摆布、乞恩赐,很少想着用与改。满足好像是天性。有些很有才华的人,有较高文化的人,像雏鹰一样,羽毛干了,翅翼硬了就飞走了。有的到了异国他乡发展去了,有的到了城市的塔楼里,加入权力之争的鹊吵,回草原也是带着妻女和亲朋旅游观光,象鹰鹊一样落一阵就飞走了。有些学畜牧、学草原的人,他们想去澳大利亚、新西兰学习,借它山之石来攻玉,可就是没他们的份儿;去得人,不是当官的就是与畜牧业无关的人。他们只好无望地等待。

他遐想,他叹息,他害怕那些无视改革,轻视科学的愚昧无知。纯朴是好的,愚昧是僵化的表现。有人把纯朴和愚昧混同起来,那是更大的愚昧。如果真的把纯朴变成了愚昧,那就是死亡。

江卜拉觉得欣慰的是,在这块水草地上,有了他一个知音。娜日萨不但能理解他、同情支持他,更主要的是,她有很高的欲望和理想,有女性那种思维的敏捷,思路特别清楚!比江卜拉还要成熟,有涵养。江卜拉觉得她是他的心声的鸣鸟,唯有她能给他衔来希望的花束。他深深地爱着她、敬重着她。他放马夜牧,每天夜里,望着篝火,沉沉的旋律伴着他度过露珠如海的夜晚。她的歌,像一股沁凉的清泉水流过他的心头。使他在消夏之夜如梦般的甜美。

前半夜是娜日萨守夜,后半夜就是母亲替她了。这天夜里马群在河湾里夜牧,离娜日萨的夏营地很近,江卜拉能望见篝火,能听到歌声,所以他也以歌对陪,二人心心相印。

娜日萨回到蒙古包里,没有一点睡意,闷热的蒙古包里不如外头清爽。她喝了一杯清凉水又走出了包房。在草滩上走着,看着花儿都睡了。不一会走到了河边,她看到银船似的勾月在水里游动,水底的星星像铺下的华灯,天上人间融在了一起。她顺河而下,不远的对岸就是马群,望见马群,突然想到要陪江卜拉过夜,一种青春的情欲从心底萌生了,一种愉悦趋使她送去了一首恋歌:

“夜莺在河边歌唱,不知你是否听到,

她已张开了翅膀,将要飞向你的怀抱……”

江卜拉听到愣了半天,好像做梦似的。突然醒了过来,立刻上马奔过河去,去接娜日萨。他跳下马来扶娜日萨上马,接着自己跨上马去,伸开双臂搂她时,她随着转身两人脸对了脸,唇扣了唇,双臂如箍把两个人紧紧地捆在一起,任马游水。

跨过河去,江卜拉将娜日萨抱下马来,两个人躺在花丛草地上对视。

群峰构思苍穹,河水塑造大地,天地盖合,才有花香,才有孕育,才有梦幻和真谛……天盖合,人欲盖合,她仰面星空用双臂搂回记忆,她溢出了情泉,那两片合着欲开的唇如花绽开,飘一缕清芳,他伏下脸去,鼻尖摩着鼻峰,唇叶触着花瓣吸吮着馨香……

炎夏草原的女孩只用一件蝉翼透风的长袍遮着玉体。江卜拉从袍襟下伸进手去,顺着香腿抚摸,当他的手指如抚琴一样触摸到那朵女性最感珍贵的芙蓉花瓣时,她如触电似地颤动了一下,一股液泉顺着浅溪流了下来,粘液使江卜拉再也撑不住了,他搂抱起了她,俩个人钻进了江卜拉的雨披底下,像两把阴阳剑似地合在了一起。上边一双剑,下边两片唇,两唇合一具,尝尽人间情……

这一夜,凝结了多少时的恋情,如旱苗饱饮了春雨。这绵绵细雨润物无声,如微风吹苗发出窸窸簌簌的声音……人间最美好的一夜醉了一对灵魂。像美人鱼一样的柔体舒肢,催动血液舒流,虽然长时间的无语深吻,可感到语言在这时已显得没有了半点分量。一次又一次的翻云覆雨,颠花溢露,使他们忘记了时间和马群。东方显白,旭日吐丹,云霓印着绿色装饰着天地间的纯洁、美丽。楼阁里的交欢,双人床的挤压声,哪里有这花丛绿绒中的野欢味儿足,茅屋草舍就更逊色了。谁有这种良机,能在沁凉如水的夏夜野欢一宿,会感到神游般的奇妙。

欢乐无尽,幸福苦短,江卜拉和娜日萨总算度过了人间最美好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