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草原染绿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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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悲风马嘶苦恋情(1)

江卜拉给情敌敬酒的举动在青年中引起了震动,虽然是他给人家敬酒,可大家看他是有一种豪气,不是馁气。他的这一行动,在青年队里减少了许多对立面。娜日萨看着心中满意了十二分,她拉他走向了套马场。

开套之前,马倌们都走到杆子马前,紧了前后肚带,检查了杆绳准备开套。

开套之前,每人先套一两匹,当作试杆,就像篮球运动员在赛前先试投。试杆之后陆续入队,接受“洗礼”检查。准备出击。

别人试杆大都是先套一匹老实马,应付一下,保存实力。江卜拉不同,他一上场就追逐了一匹烈马,没有几个回合就套住、摔倒了。围观的人们头一回看他套马,他必须得做的干净利索,所以,在他试套之后,都给他鼓掌喝彩了。这一鼓掌他觉得坏事了,因为那些套马老手们在“开场式”中也很少有鼓掌的。这种鼓掌是“平中有奇”引出来的。当然,开场之后那掌声就多了,那是用真本事换出来的。围观者的心情他理解,妒忌者的心理他不能不防。

正式套马就要开始了。骑手们上场,全场鼓掌欢迎。套马场上,套杆林立,好象大战前的阅兵场,尽管是畜牧业的一个生产环节,以牧为主的游牧民族,在牧业的每一个生产环节上都有个不小的聚集。一场庄严的开始。

套马手们像演员登台、运动员上场前一样。别看他们都在狂饮、狂欢、大笑、大跳……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嘀咕着。套十匹搭过杆的骟马容易,套一匹烈马难,何况要把这几百匹的生格子套住、摔倒,剪了鬃、骟了蛋,点了眼,灌了药,打了马印,谁都捏着一把汗。

平时套马,摔下马来就像喝凉水。在这样的场合败下阵,自己难堪不说,连在场的心上人也会感到脸面无光,或者会偷偷哭一场。好强的民族,好胜的青年,心里压力都很大。因此,在套马之前以酒助兴,增勇添胆,意中人在敬酒的歌词里,和敬酒时的眼波中都含着深切的期望和鼓励。强悍民族的子孙,好胜的心驱使他们不甘落后。

骑手们站齐队,坐场老手和场外指导,都为每个人检查一下鞍具和套索。这时场上很静,有几分庄严肃穆的气氛。

江卜拉因为刚套了生格子马,显得脸色绯红,二目生彩。头上戴着尖顶剑带长风帽,身上穿着镶有黑绒金边的白色蒙古袍,腰里扎着翠蓝绸腰带,脚登油亮黑马靴,握着长杆立于马前。北国伟岸的男子,加上他那英俊的外貌和装束,哪能不惹人注目呢。这时候坐在前排的姑娘们,几乎眼珠子不转地盯着他,特别是那些不认识他的外村小姐们,都在打听他的名字和住所。站在她们中间的娜日萨,穿一身玫瑰红的蒙古袍子,扎着金黄色的绸布腰带,登一双桔红色的蒙古马靴,罩着秋水一色的头巾,显得超群出众。那些外公社来的年轻马倌们也犯着姑娘们的毛病,带着贪婪看着她。

坐场老手检查完鞍具,骑手们一齐撑杆上马,长杆像刺破青天的剑。这时,歌声回荡,祝颂词间夹其中,从颂马到讲起许许多多的英雄故事,给整个套马场增添了雄伟庄严的气氛,如那祝颂词唱起更是激动人心:

开天辟地的洪荒之时,

至高无上的苍天之子,

古印度大汗降生之世,

执掌了茫茫赡部大洲,

倡导了浩浩政纲朝纪,

法术无边的释迦牟尼,

唤醒沉沉如睡的庶黎,

让救苦救难的神马,

飞驰在每个牧民的家里;

成吉思汗圣主的马群里,

挑选了白玉色的宝马驹,

驰骋于蓝天绿草间的快马,

配给英雄套马手做为乘骑,

手持套马的长杆,

是兴安岭白腊木制成,

杆梢上那五尺套索,

是黄牛皮精制的弓绳,

接过先人创制的马杆,

跨上宝马驰入马群。

搅动潮水拨浪擒峰,

挥动长杆追逐天边流云……

……

歌声和祝颂词一落,套马手们就像运动员听到了起跑的枪声,只听得马嚼铁哗地一响,好似运动员跳入水中。顿时,马蹄踏踏,嘶声咴咴,如鹰俯冲,烟尘卷起。大草原上拉开了一幅紧张而激烈的套马长卷。

许多内地人是在文章中看过“烈马”,画面上看过“奔马”,很少有机会在打马鬃的季节来看看套马。草原上的蒙古马,不象农村调驯的役马,也不同于部队骑驯的军马,更不同于马术队作表演的技马。这里的生格子,从生下之日起就跟着大群撒野,从未上过笼缰。除了烈性、野性,还有惊恐。因此,没有精湛的马术,没有过硬的功夫,别说套马,就连走近马群都有些胆战心惊。那些暴风雨般的飞蹄,鬃毛大抖嘶叫狂奔向你扑来,蹄不着也能吓你休克了。那可真是猛如狮虎,迅如闪电,咬你伤筋,踢你动骨,所以才那么隆重,那么严肃而又那么担心。没有套马术的真本事。没有膂力的人不敢随便闯入。你想吧,用一根细细长长的套杆,拴上五尺弓绳,就想擒住烈马,那不是开玩笑,一往住套,连人带马能拉你栽倒,全凭膂力和力学,在那紧张激烈的场面上,你站着看都咚咚心跳。人常说,牛皮不是个吹的,火车不是个推的。僧格胡吹只是套几匹成马,正式场合推也推不上去。

套马有术,还得有胆,更需要的是必须有一匹配合默契的“杆子马”。杆子马是马倌精心培养训练出来的,平时舍不得骑,只是套马时才骑使。套马场上,机灵的杆子马揣摸主人的心事,当它驮着主人走向马群时,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觉得主人选住了猎取对象,它马上注意上了对方。骑手的套杆向那匹猎者一指,它就象狗追兔子,穷追不舍,咬住不放。滑头的老马,见你举杆,它把头一低钻入马匹稠密的地方,使你套索扣不到头上。这时的杆子马就会横冲过去,逼你抬头,套杆乘机便扣上。

江卜拉起首盯得是一匹烈性的滑头马,他和杆子马配合故意虚晃一下,那家伙吱溜一下钻进同伙低下了马头。这时江卜拉一杆打散了密集的马群,杆子马抗过贴它的马匹,江卜拉挥手要搭杆,那匹马突然离群野奔了,先是左右躲杆,而后是甩头飞蹄,踢得不让你靠近,甩得不让你搭杆。江卜拉有经验。杆子马躲过飞蹄擦入左边,他一个“海底捞月”,乘它甩鬃摆头的机会,一下“捞”住用吊杆撑起了马头,三八两下套住摔倒了。

这时候,另一个套马手把套索抡圆,套入一匹铁青马的马头,这匹中年骟马一摆一背“老杆子”结果挣断套索脱杆了。

第三个套手套了一匹烈马,两个人三次没套住,一个断杆、一个脱杆,断杆是踢断的,脱杆也是“老杆”逃脱了。

老骑手金其布不服,他有经验,追逐中,一伸手搭了个“交耳杆”。但是,由于年龄关系,手脚稍一迟缓,狡猾的老烈马一侧头,套索脱落了。

江卜拉见老者脱了杆,两腿一挟,自己的杆子马“雪箭”立刻射向那匹枣骝马。

江卜拉的杆子马是他的最好助手。平时主人象爱护孩子一样爱护它。他的杆子马有跑劲,又机灵,很能体会主人的意图。最初走向马群时,它和主人一样沉着,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当主人两腿一挟,长杆一伸,它就象离弦之箭,“嗖嗖”地射向了被选套的对象去。江卜拉把套索往马头上一搭,“噌”地往后鞍桥外一坐,杆子马立刻减速,顺着马劲慢跑。等到主人换过手,用力拉杆时,它就收拢四蹄,全力后坐,像老牛挫坡。助主人一臂之力。

人常讲,套马容易摔马难。马被套住了,交耳杆拧着看起来老实了,可你要走过去,一不小心就会被它伤着。马有反骨,见你走近它就会发狂,嘶叫,泼踢,泼咬。有些生格子马一口气能弹踢八十多下,它有时扑面上来,一口能咬到骨头,马和狗一样,咬伤非常难好。这时候的摔马手就像斗牛场上的勇士,谁胜谁负,就在顷刻之间,危及生命的时候常有。

江卜拉套住那匹枣骝红之后,把杆子刷地递给了金其布,自己从马后跳下去,迅即扑上去,没等那马反映过来,以速取胜,上去拽住了马尾巴。那马想踢,可已经踢不起去了,他拽住尾巴左摔右扔,让那马左右摆着站不稳时,他奔过去一个闪电绊子,把一匹烈马摔倒了。场上静寂,这样的动作如抱蹄一样惊险。如果揽尾稍迟,大蹄飞起脑门便破,因此,观者嘘叹,“生格子”们也不得不竖姆指。

这一精彩套摔之后,江卜拉又立刻跨上杆子马直奔“一朵云”去了。这匹赤红如血,四蹄银白,额门上有个“月亮”(老乡称玉点)的“三河”种公马,一身英气,脾气暴燥,套马老手套它未成反被撞翻以后,其他人都产生了三分怯意。像僧格这样的半脚手,简值有些望而生畏,缩到后头不敢上马帮套。

性格倔强的坐场老手格拉仓生气了,他嚯地站起,两脚踢得爆土扬尘,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马桩子”(这是专人牵着几匹预备马匹等候应付特殊需要)跟前,抓住剩下的最后一匹“烧眼骟”的缰绳就骑。

僧格一惊,跑过去夺下马缰绳说:

“大叔,这匹马不能骑,是别人替下的,这马有下水跳沟的毛病,太危险。”他正要给自己的马,老马倌金其布跑过去把杆子一扔:

“骑我的杆子马。”

格拉仓接过金其布的骑马和套杆,另外又往腰上缠了根绳子,搂起嚼绳纫镫欲骑:

“大叔!”他转身一看是娜日萨挡住了他:

“大叔,您已经不是那个年龄了……”

“不怕,折断翅膀的鹰还能飞过五个山头。我有力量,我有助手。”他一上马,喊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