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欲成就霸业,必须明确“固本为营,进退自如”的谋略。
——曹操
张角的叛乱事件平定后,身为骑都尉的曹操因军功被受任为济南相。他仍坚持早年的政治理想,新官上任便雷厉风行,肃清贪污,罢黜无能的郡县官吏,自然又得罪了不少宦官及外戚豢养的特权阶级。尤其是禁绝由汉室宗亲刘章所发起的邪教庙祠,严厉处分向人民敛财的神棍,使州郡内的特权势力几乎被彻底铲除,得到不少人民的掌声,曹操铁面无私的声望不断高涨,但朝廷里的既得利益者却恨得咬牙切齿。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朝廷下令,将曹操调为东郡太守。名义上是升了官,曹操却判断这是宦官要陷害他的阴谋,因此他以健康不佳为由,向朝廷请了长假回乡养病。他在谯县的城郊偏僻处建立一座小茅屋,独自一个天住在那里。
日后在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写的《自明本志令》(又称《12月已刻令》)中,曹操描述了自己在这段退隐期间的生活及心境:
我在相当年轻时便被举为孝廉,自认为并非属于隐藏山林的名士,更不愿被大家界定为凡庸的官僚。所以在出任郡的行政长官时,便努力整顿地方政治,铲除贪官,推展教化,为的是想在这个世上展现名声。不料在担任济南相时,为了去除腐化政风,任用公正官吏,得罪不少朝廷宦官及权贵,更受到特权者的怨恨。
果然,不久便被调为东郡太守,我认为这是有心陷害我的阴谋,因此以生病为由,申请回家乡养病。我想,同年的孝廉有不少是五十开外的人,我还相当年轻,即使等个二十年,天下的乱局比较稳定后,再出来当官也不迟。
因此,我在谯县东方五十里的地方,建了一座书斋,准备春夏两季读书,冬秋两季狩猎,不问政事,不理俗务,过着独自静养的生活。
其实,当时的曹操并不如他所讲的那样单纯,从以下这个事件,我们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就在他隐居谯县东区的那段期间,冀州刺史王芬、党锢之祸主角故太傅陈蕃的儿子陈逸、名道教法师襄楷、豪侠周旌、著名的策土许攸等共同阴谋政变,废立灵帝,诛杀宦官,为陈蕃等报仇。基于许攸的关系,他们决定拉拢在洛阳城隐居民间声望崇高的曹操加入,以提高政变阴谋的合法性。
曹操接到密函,曾写了一封反对的信给许攸(见《魏书》),在信中他明确地表示: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也。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也。伊尹怀至忠之诚,据宰臣之势,处官司之上,故进退废置,计从事立。及至霍光受诧国之任,藉宗臣之位,内应太后秉政之重,外有群卿同欲之势,昌邑(指昌邑王刘贺)即位日浅,未有贵宠,朝乏谠臣,议出密近,故计行如转圜,事成如摧朽。今诸君徒见曩昔之易,未睹当今之难。诸君自度,结众连党,何若七国(指七国之乱。汉景帝时以吴王为首的七个同姓诸侯共同作乱,三个月后为名将周亚夫平定)合肥之贵,孰若吴、楚?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
从这封信中可看出曹操绝不是汉皇室的“死忠派”,许攸敢建议找他,可能便已看出曹操的心态。因此,曹操的反对并非政治伦理,而是政治利害。他认为,要废立君王,只有在像霍光对昌邑王、伊尹对太甲的情势下,才有可能成功。那是因为太甲及昌邑均刚上任,权力未稳固,而且内朝的皇亲、外朝的大臣都不支持皇帝,反而较倾向元老权臣的伊尹和霍光,所以废立之事才有成功的可能。
曹操回到家乡谯之后,“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应该说,鉴于当时的情势,曹操称疾归乡里,实乃韬光养晦,沽名钓誉的绝好机会,也是充实头脑、锻炼身体的好机会。曹操常以“非岩穴知名之士”而自憾,如果能得机会做一段“隐士”,当是莫大快事。由此看来,曹操在《让县自明本志令》中说的另一段话也是可信的。他说:去官之后,年纪尚少,顾视同岁(指同年举孝廉者)中,年有五十,未名为老,内自图之,从此却去二十年,待天下清,乃与同岁中始举者等耳。故以四时归乡里,于谯东五十里筑精舍,欲春夏读书,秋冬射猎,求底下之地,欲以泥水自蔽,绝宾客往来之望,然不得如意。无疑,曹操确曾做过长时间隐居的准备。第一,既然“不能违道取容”,隐居当是最好的选择。第二,天下大乱之势已定,既然不能立即驰骋沙场,“待天下清”后而再举亦是最安全之策。所以说,曹操“称疾归乡里”的最终目的是侍机乡间,窥视局势,等待时代的召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