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曹操
曹操是充满豪迈气魄的大英雄,他不掩饰自己在东汉末年群雄并起时的份量,他的“自明本志”中有一句话更直截了当:“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这句话后来反倒成了曹操的“自供罪状”之一桩,事实上拱卫汉室,拒绝做废立事,有谁称帝当跳梁,他就痛打不饶。他讨伐袁术就是如此。
袁术,字公路,是司空袁逢的儿子,官至折冲校尉、虎贲中郎将。董卓进京,他逃到南阳。他的部将长沙太守孙坚杀掉南阳太守张咨,他便占据了南阳。关东联军讨伐董卓散伙后,他同袁绍在立刘虞为帝的问题上闹矛盾。他勾结幽州的从孙躜反对袁绍;袁绍则联络荆州的刘表牵制他。孙坚讨伐蕾卓时,带兵进入洛阳,得了一块“传国玺”,上面刻着“受命千天既寿永昌”字样的玉玺。袁术硬从孙坚的儿子孙策手中把这块玉玺抢了过来,为的是日后好“名正言顺”地做皇帝。
公元193年春,袁术被曹操打败,从南阳逃到九江后,杀扬州刺史陈,占据了寿春,自任扬州牧,兼称徐州伯,李催还以朝延名义任他为左将军,封阳翟侯。
公元195年冬,献帝东出潼关,其护卫队伍被李催、郭汜打败。袁术以为时机已到,便召集手下人商议,表示要做皇帝。他对手下众人说:“现在刘氏天下很微弱,海内鼎沸。我家世代做高官,得到老百姓的归附。我想应天顺民,称皇帝,不知诸君意下如何?”这件事关系重大,大家都不愿表态,只有主簿阎象发了言,认为时机不成熟,他说:“过去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尚且服事殷朝,将军势力虽然不小,但还不如周文王那样强盛,汉室虽然微弱,也还未像殷纣王那样残暴,就更不应该取而代之。”袁术听了,尽管心中不高兴,但见手下人这么不热心,只好暂时作罢。
袁术想取得一些人的支持,对前来投归的张承说:“我以土地之广,士民之众,仿效汉高祖当皇帝不行吗?”张承回答说:“这在于德,不在于强,如果有德,虽然开始实力不大,但可以兴霸王之功,如果凭借势大而僭号称帝,不合时宜,就要失掉群众,想兴盛是不可能的。”袁术想,老部下江东的孙策总该支持自己吧,可是不料孙策却给他写信说;“董卓贪残淫逸,骄奢横暴,擅自废立,天下的人都痛恨他,你怎么能步他的后尘呢?”还说;“你家五代都是朝廷名臣,辅佐汉室,荣誉恩宠,没有人能与之相比,理应效忠守节,报答王室,这是天下人所期望的。”袁术看罢,大失所望,还气得生了一场病。
公元196年九月,曹操迎献帝都许后,袁术急不可待了,经过四个月的策划和准备,于第二年正月,他趁曹操出兵甫征张绣之机,终于抱着“传国玺”在寿春正式称帝了。
袁术自称“仲家”,置公卿百官,以九江太守为准南尹,还效祀天地,表示他是“顺天意”当了皇帝的。袁术称帝后,日子并不好过,有些朋友、同伙都不愿同他合作。
袁术请他的老朋友沛相陈催前来辅佐他,陈催给他回信说:“曹将军为了振兴国家,拨乱反正,我以为你会和他同心协力,辅佐王室,没想到你竟搞这种阴谋不轨之事。想要我和你同流合污,说死也办不到。”袁术目的没达到,反而挨了一闷棍。
袁术想任命当年被曹操赶跑投奔他的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金尚坚决不干,还打算逃跑,袁术一气之下竟把他杀了。
孙策得知袁术称帝后,给他写信加以责备,并表示同他断绝关系。曹操得知这一情况后,表举孙策为讨逆将军,进封吴侯。
袁术觉得要对付曹操,必须与吕布联合。
早在袁术称帝前,他就曾拉拢吕布对付刘备,并向吕布表示要娶他的女儿做儿媳。吕布很高兴地答应了这门亲事。曹操为了不使吕布向袁术靠拢,暂缓对吕布的攻击,并写信给吕布表示愿意共同对敌,还以献帝的名义发了一道诏书,称赞他杀董卓之功,要他和曹操同心协力辅佐朝廷。于是,是否向袁术靠拢,吕布又犹豫起来。
袁术称帝后,想进一步与吕布和好,以使徐州、扬州联合对抗曹操。便派韩胤出使徐州,把自己称帝的事告诉吕布,并迎接吕布的女儿与己子完婚。吕布考虑之后,答应了袁术的要求,还派兵送女儿上路。
吕布所属的沛相陈催,早巳倾向于曹操,他听说袁术、吕布联姻共同对付曹操的情况后,赶忙去见吕布说:“曹公奉迎天子,辅佐国政,名高于世,将征服四海,将军应当同他协力同心,共商大计,以图泰山那样的安定。现在如果与袁术联姻,必然要落个不义的名声,这样下去将是很危险的。”
吕布一听,又犹豫起来,他想起当初袁术不接纳自己的情况,心里来了气,于是改变了态度,立即派人去把女儿追了回来。还把韩胤戴上刑具送到许都,交由曹操处置。曹操幸即将韩胤斩首示众。
曹操为了进一步拉拢吕布,又以献帝的名义任命吕布为左将军,派使者持诏书、印绶去见吕布。并给吕布写信,表扬吕布制止袁术称天子,对皇室的拥戴,说朝廷仍然信任他,相信他的忠诚,还说是用自己家的好金子为吕布铸的金印,是将自己带的紫绶送给吕布,以表示友好。
曹操的信很短,但很有份量,可谓字字千钧:
在山阳屯,送给将军的封诏印绶丢失了。皇家没有好金子,我用自己家中的好金子再为你铸一颗金印。皇家无紫绶,我把所带的紫绶送给你以表达一番心意。将军你所派的使者不好。袁术阴谋在淮南称帝,将军报告给皇上,可是使者没有把你的奏章上报。朝廷相信你,命你再上个奏章,以表明你的忠诚。
吕布接到诏书、印绶和曹操书信后,非常高兴,马上派陈催的儿子陈登去许都向献帝谢恩,还带去一条好的绶带酬谢曹操。同时也表示希望朝廷任命自己为徐州牧。
陈登到许都见曹操后,乘机告诉曹操,吕布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反复无常,应该早日把他除掉。曹操也就把心里话告诉陈登说:“吕布狼子野心,确实难以久养。不是您,别人是很难把他看清楚的。”
曹操当即任命陈登为广陵太守,并把其父陈催的秩禄增加为“中二千石”。临行时,曹操拉着陈登的手说:“东边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们父子。”
意思是让陈登父子暗中集合部众做内应,待机除掉吕布。陈登回到徐州后,向吕布讲了在许都的情况,可没有提到吕布做徐州牧的事,吕布大怒,将戟砍在桌上,指着陈登说:“你父亲劝我同曹操合作,同袁术断绝联姻,现在我所求的没有得到,你们父子倒是显耀了。我这是被你们出卖了。”
陈登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见曹公后曾说:‘对待吕将军譬如养虎,应当用肉把他喂饱才行,不饱就要吃人。’曹公却说:‘不是这样,我看好像养鹰,饿的时候能加以利用,饱了就飞走了。’曹公就是这么说的。”
吕布听后,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陈登给他争取,曹操没有接受的用意,才消了气。其实,将吕布比作虎、鹰都很合适,也都是贬意,吕布并没有真正明白其含义。像他这样一个勇而无谋,刚愎自用,反复无常的人,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不能加以信任。
袁术对吕布的出尔反尔,十分愤怒,立即派大将张勋、桥蕤等联合杨奉、韩暹等部,出动步骑数万,攻打吕布,直趋下邳(今江苏睢宁西北)。这时吕布的兵马不多,害怕敌不过袁术,就埋怨起陈硅来,说:“现在袁术来攻,都是你的好主意遣成的,你看怎么办呢?陈硅进计说:“袁术同杨奉、韩暹在仓促之间联合的军队,是乌合之众。他们不是一条心,好比雉鸡,不能同栖在一处,可以设法离间他们。”
于是吕布根据陈硅的意思,写信给韩暹、杨奉说:“二位将军曾保护皇帝大驾,我也曾杀死权臣董卓,都为皇室立过功劳。现在你们怎能同称帝的老贼联合在一起攻打我呢?
我们应该协力攻打袁术,为国除害。”并且在信中答应破袁术少后,将所得军资,全部奉送给他俩。韩暹、杨奉是鼠目寸光、惟利是图的军人,得信后,便反戈一击,协同吕布把袁术打败。袁术军队死伤惨重,最后他只领五千军卒逃回寿春。
吕布与袁术的火拼,说明曹操的离间分化策略的成功。袁术败后,打算重整旗鼓,再与吕布较量,可是军中缺粮,他派人到陈国要粮,陈相骆俊不给,袁术便派兵攻陈,将骆俊及陈王刘宠杀死。
陈地离许都很近,曹操不能让陈国控制在袁术手中。这时,曹操见袁术力量已弱,便于建安二年(公元197年)九月,乘势宣布袁术罪状,率军大举南讨。袁术自知不敌,仓惶向南逃去。留下部将桥蕤、李丰、梁刚、乐就等在蕲县(属沛国,今安徽宿县南)抗拒曹操。曹操领兵进击,将桥蕤、李丰、梁刚、乐就等斩杀,袁术退到淮水以南。从此,袁术的力量便一蹶不振了。
建安三年(公元198年)九月,曹操见袁术、张绣势力减弱,对自己已构不成威胁,便率大军东征吕布,吕布向袁术求援,袁术不肯。最后曹操擒杀吕布,占据徐州。
吕布在徐州的势力被消灭之后,袁术在淮南也无法支持下去了。
这时的袁术,由于追求皇帝骄奢淫逸的生活,把富庶的淮南地区糟蹋得残破不堪。老百姓不支持他,士兵也不为他卖命,都纷纷逃走。左右部下也是离心离德,形成混乱状态。对此,曹操问手下人何夔说;“听说袁术军中发生变乱,您相信这件事吗?”何夔回答说:“袁术无信人顺天之实,而望天人之助,这是不可以得志于天下的。失道之主,亲戚都背叛他,何况左右部下!依我看,这变乱是事实。”曹操说:“为国失贤则亡,像你这样的人,都不为袁术所用,发生变乱,不是很正常的吗!”
到了第二年夏天,袁术实在混不下去了,便放火将宫室烧掉,带着一帮吃闲饭的人到?山(今安徽霍山县)去投靠他的部下陈简、雷薄。不料遭到陈简、雷薄的拒绝。这样袁术手下的人散去的就更多了,他简直像一只丧家之犬,忧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他想了一个办法,就是把“传国玺”让给在河北的袁绍,仍然可以由袁家来当皇帝,自己也有个安身之处。于是他派使者到冀州去,并给袁绍写了信,信中说:汉朝失去天下已经很久了,献帝被人控制,没有实权,豪强四起,疆宇分裂,这与周朝末年七国争雄的形势没有两样,谁实力强谁就可以兼并天下。特别是我们袁家接受天命,应当做皇帝,符瑞表现很清楚。现在你拥有四州之地,民户百万。论强没有谁可以和你比大;论德没有谁可以和你比高。曹操想扶衰拯弱,怎么可能把汉朝已经断绝的天命重新挽回来呢?袁绍见信后,虽然没有下决心当皇帝,还是觉得应该把走投无路的袁术接到冀州来,他马上派人去通知袁术,要长子青州刺史袁谭从青州迎接袁术。袁术接到通知后,准备从徐州下邳北上青州。
这年六月,曹操得知这一消息,表示要追击袁术,有人认为袁术已是丧家之犬,不足以忧,曹操却不这样认为,他说袁术虽无大本事,但就是不放弃皇帝梦,他如果到了袁绍那里,肯定劝袁绍称帝,而且二者一合,力量就大了,那时“反不好制”,因此要痛打落水狗,斩草除根,直到把他打死为止。于是,曹操马上派刘备和朱灵去截击袁术。袁术一到下邳,没想到被拦住了去路。
于是袁术只得掉头仍回淮南。逃到离寿春八十里的江亭时,终于一病不起。身边已无粮食可吃,询问厨房,回说只剩有麦屑三十斛。将麦屑做好端来,袁术却怎么也咽不下。其时正当六月,烈日当空,天气酷热,袁术想喝一口蜜浆,却怎么也找不到,袁术坐在床上,独自叹息了许久,突然一声惊呼:
“我袁术怎么落到了这个地步啊!”
喊完倒伏床下,在吐血一斗多之后死去。
袁术死后,其堂弟袁胤等畏惧曹操,不敢再在寿春呆下去,率领部众同袁术的妻儿一起扶着灵柩去投袁术的老部下、庐江太守刘勋,不久,孙策击败刘勋,刘勋率领部众数百人北上投归曹操,被封为列侯,袁术的妻儿及部众三万余人落人孙策手中。后来,袁术的女儿被孙权选人后宫,儿子袁耀被任为郎中,袁耀的女儿后来又嫁给了孙权的儿子孙奋。
在汉末群雄中,袁术也是力量比较强的一股,但他在不适当的时候另立门户去称帝,这就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他的失败说明汉朝虽然弊政很多,但这块招牌还是有力量的。痛打落水狗给曹操赢得了士心、民心,同时也使他接受教训,不做“傻事”。
旗帜问题在任何斗争时期都尤为关键,愈是陈营林立,愈显其功效,是非成败乃至人心向背,全系一面,曹操与袁术的一兴一亡,一高一下,可为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