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空间·边缘·对话: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新论
4874700000042

第42章 哈丽黛·伊斯拉伊里的阴性书写(2)

阿依仙木虚荣心的作祟使本该嫁赛买提的她为了离开村庄却选择嫁了哈德米江,她本以为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却发现一切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丈夫为了升官将她的身体奉献给了他的“头儿”,最终在灯红酒绿中生活的她成了一具没有灵魂、没有精神寄托的躯壳。

尤丽吐丝她美丽高贵,在父母的呵护下和她的妹妹孔杜丝健康成长,她的妹妹也是漂亮可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姐妹俩都染上了毒瘾,艾合买提的穷凶极恶使几欲反抗摆脱的她们无从下手,她们一次一次被卷入阴谋的漩涡,最终出卖色相,沦为这帮恶徒的赚钱工具。

在男性的强势下,女性的塑造往往被置于男性的设定之下。她们不是自然发展而成的具有独立人格的人,而是社会属性下被规定、被塑造的人。伊里加蕾说“女性是男性使用和交换的‘产品’,成为由工人、商人和消费者等‘主体’根据他们工作和需要/欲望的东西,成为男人斗争的场所” 。作为交易品被物化的女性不仅没有因为其在交易中的中心地位获得自己的主动权和支配权,反而进一步被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成这是其属性所然。

“女人无史,在千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没有社会地位,没有独立的人格价值,使得‘寻求自我’成为女人精神探索的前提”。一个被男权文化长期充斥着的社会,女人常常是作为男性的附属品而存在的。而这种附属最集中的体现便是婚姻家庭这一内囿境地。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剖析女人的婚姻处境时,即认为传统女性除了结婚之外并没有其他可以开展的空间。无论是《轨道》中的阿斯亚,还是《彩色旋风》中的阿依夏木,抑或《多雪的冬天》中的尤里吐斯,都是如此。

尤丽吐丝有着美好的演员梦,但是最终还是选择走进婚姻,但是安瓦尔的消失打破了她的期望,她慢慢落入阿修罗之路;阿依仙木为了去乌鲁木齐放弃两小无猜的爱人嫁给了一个中年老头,最终成为丈夫升职上位的工具,但是依靠丈夫生存的她却没有勇气摆脱这种困境;阿斯娅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稳定的工作,但是她还是愚钝地将自己的一生拴在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为了爱的人为了一个名存实亡的家奉献了一切,但是最终家庭也是她的梦魇,这也是她最终走向疯癫的暗示。

丈夫喝醉了酒时就会说:“你毁了我的一生! 我是怎么倒霉同你认识的啊。”……每当他把我的父母和祖宗八代骂个够时就躺下呼呼睡了。而我则以眼泪洗刷所受的屈辱。每当此时,慈祥辛劳的母亲仿佛就出现在我面前,似乎在开导我:“你要忍耐,闺女。他们是男人,我们是妇道人家……我们注定要忍受。俗话说,只要忍受,酸性也能变蜜汁。”是的,女人命中注定就是要忍受和知足,这样才会得到幸福。母亲每次遭到父亲的毒打之后,奶奶也总是这样絮絮叨叨地对她说。

———《轨道》没有人希望挨打或被辱骂,但是在传统观念中,女人首先要以家庭为先。“他不理解,也不愿理解为了他那可恶的自尊心,为了我们这个名存实亡的家和我们的孩子,我都做了哪些牺牲。这不得不使我对人们眼中的道德标准产生了怀疑。我们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被人们视为美德的牺牲精神真的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还是一种可怕的现象? ”在哈丽黛的文本中, 她选择了婚姻家庭这一典型境地来表现在宗法父权制度下形形色色的女性,无论是怎么样的女性最终都要落入这一个网,而她们的婚姻和家庭又往往打上了悲剧的烙印,这一悲剧烙印赤裸裸地显示了女性的边缘化地位。在千年历史之中,在封建教化之下,妻凭夫贵,母凭子贵的观念深入人心,她们的命运往往不是在自己手中,而是在她们所依赖所托付的男人手上,而她们往往无法摆脱这种依赖,故步自封、画地为牢,最终只能身陷囹圄。她们奉献一生的婚姻家庭并没有给她们带来安定和归属感,反而是一场展现她们凄凉的画展。

为什么女性无法从悲剧命运的轮回中超生出来呢? 首先是自己,自身经济、政治不独立,在传统的男权文化的桎梏下,她们一方面想要争取自身的独立,另一方面知识的缺乏、思想的局限等使她们有时候过度依赖男人,这使她从不独立的地位走进变相的依赖中。其次是封建意识在社会中根深蒂固。她们身边缺乏支持者和引导者,在父权制统治千年的“约定俗成”下,即使她们有心,怕也是无力,她们的呐喊和沉默、有声和无声都在男性的中心地位中被有心或无意地擦拭殆尽。这也使我们不得不反思爱情与婚姻也许并不是女性最终和最重要的人生归宿。

三、性别重心的失衡

在主导和影响中国数千年之久的《易经》,就最先提出了这一不公平的例证,“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无成”、“弗敢成”,乾坤之异,乾为上为天为男,坤为下为地为女。穿越千年之史,也导致了今天的男尊女卑地位的形成。《礼记效特性》也有言:

男帅女,女从男,夫妇之义由此始也。妇人,从人者也。幼从父兄,嫁从夫,夫死从子。夫也者,夫也;夫也者,帅人者也。

中国儒家文化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等伦理秩序思想,在几千年的传承中,逐渐内化为意识形态似的语言,以一种强势的不可逆的姿态编码了女性的属性,她们被赋予温柔的,软弱的,敏感的气质,被牢牢掌控在男性的主导之下。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宣称这样一个观点:男性不但被视为主体,而且是完整的绝对的象征体,而女性则被贬为‘他者’而处于一种非本质论的现实状况之中。伍尔夫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女人是不同于男性的性别,她们有着不同的传统,受过不同的教育拥有不同的价值观,女人与男人的差异来自她们身处男权社会局外人的处境。

在哈丽黛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们都有一个精神寄托,或给她们带来生活的希望,或给她们精神上的支持,或让她们在保留记忆中的美好,但我们可以发现,他们无一例外是男性。

《多雪的冬季》中的父亲和安瓦尔的角色设置。在父亲在世时,尤丽吐丝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作为家庭支柱的父亲的猝死成为尤丽吐丝生命的转折,也是她悲剧命运的开始。

当尤丽吐丝绝望想到死时,她生命的第二个支安瓦尔出现,他给了她生活的希望,他为她四处奔波找工作。但因此,安瓦尔遭艾合买提打手毒打进了医院,安瓦尔的家人的白眼以及他出院后的不知音讯吹灭了尤丽吐丝心中那微微的希望之火,也开始了成了她之后的阿修罗之路的诱因。

赛买提(《彩色旋风》中的男性支撑形象),阿依仙木与赛买提在乌鲁木齐的再次相遇,使阿依仙木想起了纯真美好的过往。赛买提与哈德米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是对她在物欲横流中的一次召唤。但是赛买提也不过是她生命中的昙花,他有了自己的爱人也决定忘记阿依仙木,阿依仙木明白了自此世上便无人再关心她,惦记她,“脸色煞白,心神不定。

她强颜欢笑地听着他的述说,但是心却在哭泣”。也许赛买提不曾出现,阿依仙木也不会多些许心思,就此一生,但是赛买提的出现无疑是赋予了阿依仙木灵魂继而将她再次抽空,这也是对这具躯壳之后人生的预言。

斯坎戴尔(《轨道》中的男性支撑形象)是阿斯娅内心深处魂牵梦萦的恋人,是她一塌糊涂的生活中的唯一一个能给她心灵慰藉给她美好回忆的人,是她那内心深处一个能牵动神经的弦,也是只能永远埋藏在心中的人。但是丈夫的误解,友人的劝阻,使她不得不将斯坎戴尔每年寄来的贺卡撕掉,她这最后的精神支撑也被无情的折断,他们的感情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这也为她最后的精神失常埋下了伏笔。

女人天生是要靠男人作为精神支撑的吗?答案是否定的。正如玛丽沃尔斯通可拉夫特指出的:如果把男人限制在妇女发现自己被锁入的同样的笼子内,他们也会演变出同样的性格。

在哈丽黛的小说中,其女性人物虽然有朦胧的女性意识的觉醒,但是始终缺少了那种冲破封建桎梏的勇气,最终只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扁孤舟,有着浮沉间身不由己的无奈。而且她普遍地将引导者、启蒙者的角色归给了男性,这也是在阳性书写占主导地位的文学中阴性书写的局限性的体现。

在哈丽黛的作品中,她以展现妇女生命历程的风雨为大框架,主要通过对她们媚艳而荒凉的婚姻家庭爱情理想的描写为引子,她将一个个平凡的女性刻画地栩栩如生,从小处着手,展现了她们丰富多彩的心路历程,使她们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中都透漏出女性的美丽和凄凉,丰富而饱满。她在引导我们伴随着其女性人物的经历和心理而悲着喜着的同时又引导我们深深地思考关于女性“我是什么人?我来自何处?归宿又在哪里?”这一问题。

作为女性,她比男人更了解女性,更深刻知道她们的情感和内心世界是分不开的,她以独特的方式塑造了我们生活中日常的女性形象,表达了对她们的大胆追求自主空间的赞赏,对崎岖异化的追寻之路的感慨,对她们最终的悲剧命运的叹息。我们在关注这些悲剧女性的悲剧人生的同时,也逐渐清晰了这样一个信念:我们要摆脱这种命运,不靠神,不靠人,而要靠自己。那种梦醒之后的无路可走的荒凉是我们亟待摆脱的。

正如海德格尔认为的,每一个时代都有一个问题需要彻底地思考,而且是唯一的一个问题。而性别差异也许是我们这个时代唯一值得彻底思考的问题。如果对这一问题进行彻底地思考,我们就能得到思想上的拯救。在现代文明飞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深知,只有女性同男性保持一种生态平衡,我们的社会才能沿着健康的轨道发展。

作者简介:杨雪,女,山东人,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2009 级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硕士研究生。

参考文献:

[1]8李玲.中国现代文学的性别意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

[2]8荒林.中国女性主义[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3]8荒林.中国女性主义3[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4]8荒林.中国女性主义4[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5]8罗斯玛丽·帕特南·童著.艾晓明译.女性主义思潮导论[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 .

[6]8林幸谦.荒原中的女体———张爱玲女性主义批评[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7]8新疆文化[J].1992(2).

[8]8塔里木[J].1990(11).

[9]8天尔塔格[J].1995(2).

[10]8塔里木[J].1994(3).

[11]8民族文学研究[J].200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