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空间·边缘·对话: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新论
4874700000041

第41章 哈丽黛·伊斯拉伊里的阴性书写(1)

Hali Dai·Iszlai li"s Feminine Writing

杨雪

Yang Xue

【关键词】哈丽黛·伊斯拉伊里;阴性书写

自18 世纪伊始,女性主义带着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气势跃入了历史的舞台,在五彩斑斓的文学世界中,女性主义文本已成为我们认识和观察世界的一个新的视角。这不仅表明了女性正式进入人类历史空间,受到了人们的正眼关注和对待,也证明了人类文明前进中的步伐。女性主义的社会实践和理论探索不仅对女性群体摆脱封建桎梏、寻求自我发展意义重大,而且对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都是有益的。

女性主义是指一个主要以女性经验为来源与动机的社会理论与政治运动, 她最早从西方社会发展而来,是与女权主义、妇女解放运动相联系的。妇女解放运动到今天为止,大致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19 世纪末左右,是妇女解放运动的第一次浪潮,当时争论的一个焦点是要求男女之间的平等,也就是两性的平等,当时也要求公民权、政治权利,反对贵族特权,强调男女在智力上和能力上是没有区别的。最重要的一个目标是要争取政治权利,往往被称作“女权运动”。第二次妇女解放运动,一般的说,是从20 世纪60 年代至70 年代开始的,起源于美国,这次运动一直持续到80 年代。其基调是要消除两性的差别,把两性的差别看成是在两性关系中,女性附属于男性的基础。要求各个领域对公众开放,等等。女性主义探究的主题包括歧视、刻板印象、物化(尤其是关于性的物化)、身体、家务分配、压迫与父权。女性主义发展到今天大致经历了自由女性主义、激进女性主义、存在主义女性主义、后现代女性主义和生态女性主义等主要阶段,玛丽·沃尔斯通可拉夫特、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哈里雅特·泰勒、西蒙·波伏娃、米丽特、费尔斯通、德里达、西苏等为女性主义的发展做出了许多不可磨灭的贡献。

其中,埃莱娜·西苏将德里达的延异观念引用到了写作当中,首先提出了阴性书写这一概念。在男权社会中,阳性书写占据了长达千年的统治地位,人们习惯于从男性的角度看问题、理解事物,从而女性被推到了他们的二元对立面。但是女性,作为独立的个体,她们有着自己的思维方式,她们的话语权不应该被男性所替代。西苏认为阴性书写是一种从女性角度出发,以女人的眼睛和嘴巴来阐述世界的方式,她通过女性独特的感官触觉来完成一种新式的对世界的塑造。她坚持说“通过发展阴性写作,妇女能够改变西方世界思考、言说、行动的方式,它正是一种‘造成改变的可能性;它提供一个空间,这个空间可以作为颠覆思想的跳板;它是一种转变社会和文化标准的运动’”。她毫无疑问地确定“女性写作是开放和多元的,是富于变化和有韵律的,是充满欢愉的,更重要的还在于,它是充满可能性的”。

当代维吾尔女作家哈丽黛·伊斯拉依里(也翻译成哈丽黛·伊斯拉依尔、哈丽黛·伊斯拉依勒),是80 年代中国文坛上新兴的女作家,发表了许多具有较高艺术水平,富有生活哲理和耐人寻味引人深思的作品,如《沙漠之梦》、《最美丽的记忆》、《轨道》、《城市静悄悄》、《多雪的冬天》、《彩色旋风》等多部中、短篇小说,并出版了中篇小说集《沙漠之梦》,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阴性书写模式。哈丽黛·伊斯拉依尔在维吾尔文坛一露头角便身手不凡,在1990 年全国少数民族文学优秀作品评奖活动中,她的中篇小说《彩色旋风》获新作新秀奖,《沙漠之梦》获新疆作协的《塔里木》文学奖。她细致地观察社会生活,用自己的笔调塑造了一批在权力、金钱、夫权压迫下,在内囿境地中遭受心灵磨难、感情创伤、家庭不幸、虚荣心旺盛的形形色色的悲剧女性形象,淋漓尽致地表现了维族广大女性同胞的边缘化、异质化的地位,她们挣扎着呐喊,痛苦着彷徨,想努力寻求自己那只潮头的帆,却在社会的狂潮下,一次次被打入最深的海底,如同一只只苍白无力的纸鹤,在美丽的外表下却永远飞不上那片蔚蓝的天空。如《多雪的冬季》中的尤丽吐丝,年轻善良而自尊自爱的她被人引诱染上毒瘾,自从陷入灰暗的人生,在安瓦尔的引导下迷途知返,想追寻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却一再被打击迫害,在“引诱者”的威逼利诱下,陷入堕落而矛盾的生活,最终她同恶势力放手一搏,下落不明;再如《轨道》中的阿斯娅,为了爱的人奉献了一切,本以为可以获得幸福,却不知是梦魇的开始,丈夫将前女友的死怪罪到她身上,一喝酒就拳脚相加,在外面鬼混玩女人,而她在母亲的教导下却只能忍受再忍受,为了孩子和一个名存实亡的家等等。

爱情、婚姻、家庭是这个时期的女性作家创作最为关心的主题。自古以来,爱情和婚姻似乎就被打上了女性主要活动空间的烙印,这两者似乎对女性有着最充分的话语权。它们不仅是种种所谓女性气质的导航标,也是女性意识觉醒的刻度尺。女性的最美丽之处就是她们对于感情的执著,那种“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执著。人也好,事也好,一旦决定托付,便是付诸一生的经营。这种特性也决定了女性走向悲剧的可能性。女人的一生,便是赌博的一生,一着走错满盘皆输,不是非输不可,而是缺乏壮士断臂的勇气。这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在夫权宗法制的权威下女性的从属地位,无法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哈丽黛的小说《轨道》、《沙漠之梦》、《多雪的冬季》等堪称这方面的成功之作。哈丽黛细腻而富有动感地描写了女主人公们的内心情感和思想活动,将我们引入女主们微妙的内心,通过对女性悲剧命运的刻画勇敢地抨击了男性中心社会禁锢女性的怪圈和种种封建伦理道法。

一、女性的生命意识和新觉醒

在哈丽黛的笔下,不乏有理想,有追求的女性,但是也免不了受到社会各个层面的诱惑,她们都被社会的洪流所冲击,想追求幸福却无从下手,最后免不了终苦一生,即使有些人锦衣玉食,也不过早已是一具缺少了灵魂的躯壳。

尤丽吐丝、阿依仙木、图尔森江的妻子、阿斯娅……这些美丽、可爱、淳朴的女性,在现代都市文明的感染下,她们的生命意识逐渐觉醒,她们渴望过上富裕的生活,踏上时尚的节奏,追求美丽的爱情、幸福的婚姻和家庭,希望在男人们中昂首挺胸,但是由于她们只是在茫茫沙漠中看到一小片绿洲,窥视到了自己周围所没有的繁华与浪漫,并且一叶障目,将一小片绿洲无限扩大成了整片森林,却不知也许那只是海市蜃楼,或许在到达那鲜花盛开之地之前是荆棘满地, 尚不能到达便已尸横满地。哈丽黛展现了社会转型期女性的焦虑、追求、矛盾甚至分裂,在层层压抑中,欲望难以得到正常途径的抒发,最终成为歇斯底里的代言人抑或郁郁寡欢的牺牲品。

阿依仙木(《彩色旋风》的女主人公),是一位可爱的乡村少女,她梦想着通过考试离开村庄,去乌鲁木齐去接受更广阔的空间,落榜使她的美梦破灭了。在乡村小学教书的她优秀而勤奋,在一片小空间中奉献着自己的爱心和才华,与青年教师赛买提两情相悦,从乌鲁木齐来的近50岁的哈德米江重燃了她对乌鲁木齐的向往, 她年轻时的愿望使本该嫁赛买提的她为了离开村庄却选择嫁了哈德米江,她本以为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却发现儿时对乌鲁木齐的美好幻想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婚姻的不幸,梦想的破灭使阿依仙木感到青春和活力正在被宰割。她想改变这种现状,融入上层社会却无处可寻,最终成为丈夫上位的工具。她渴望有广阔的天空却做错了选择,她希望有自己的地位和空间,却最终成了这地位和空间的牺牲品。

尤丽吐丝(《多雪的冬季》中的女主人公),她美丽高贵,父亲的猝然离世,母亲的伤心致病带走了她的美好生活,母亲靠针线活养家糊口,她也被迫辍学,但她自强不息,有着做演员的梦想,想将母亲和妹妹带出这种贫困的生活,在一个影片中的良好表现使她有了去大城市的机会,但正值纯洁的她因拒绝与男导演的苟合而与这个机会失之交臂。在尼嘎尔的诱惑下,不知情的她惹上毒瘾,也因此丧失了少女的贞洁,唯一的自尊也被人们无情践踏,母亲的哭泣,妹妹的蔑视,周围人的唾弃,艾合买提的穷凶极恶使几欲反抗摆脱的她无从下手,她一次一次被卷入阴谋的漩涡,安瓦尔的出现重燃了她对生活的信心,但是艾合买提的介入,安瓦尔家庭对她的排斥,到最后母亲的歇斯底里,朋友的出卖,使她走上了堕胎、酗酒、吸毒、卖身的道路,最后生活在矛盾中的她帮警察缴获了艾合买提的毒品,也因此受到了迫害,下落不明。家庭的不支持,朋友的出卖,给她黑暗中唯一一点光亮的安瓦尔的不辞而别,她自己信心的不坚定最终葬送了这个美丽少女的一切。

在现实条件下,觉醒的女性对于幸福苦苦地追寻,想追求属于自己的空间,但是在延续千年的传统观念和中国复杂的性别政治的大环境下,在现实的枷锁及思想的局限下,“不论是现实中或虚构中的阳化女性, 也不论现实生活或书写形成上的批判意识多么强烈,最终都不免落入‘空洞能指’的匮乏之中”。

二、女性的商品价值和婚姻家庭的内囿困境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资本主义商品经济的理论中提出,商品的价值是在交换中体现的。

法国女性主义作家露丝·伊里加蕾对此加工延伸,提出了女性身体承载了女性商品的价值。

弗洛伊德从生理学角度将女性置身在男性之下,逐渐构成男性的主导话语权,认为女性是缺失的对象。在此情况下,“女性不得不‘生活在黑暗之中,隐藏在面纱背后,躲避在房间里’。她从此不再会表达自己的愿望,甚至不知道自己要些什么,她已经沦为‘一个抽象的不存在的现实’一块‘等待耕耘的土地’,成为可供塑造和交换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