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东海轶事录
48756200000001

第1章 第一话:当那烟雨满皇城,漫漫寒风泣未央

“京城繁华乃是非之地也。”

“是非之地还来,师真是不听教。”

师也不想呐,师带蝉儿来见故友的。

“师这样古怪的人会有什么故友,就凭我跟着师这样多年,除了镇里那个说书人扬先生,还没见过有其他朋友。”

蝉儿还有句话,如今在京城突然出现了一个从未听闻过的朋友,其中必有缘由,她一定要好好查探一番。

京城个地方,就是那皇宫里外三十二座正宫,八方六十四所侧殿,舞榭章台,好不气派。又分东南西北宫,亭台楼阁更是数不胜数,皇城外从中心四散开来,又是诸侯权臣,皇亲国戚的府邸。一直到最西北,东南就有集市,无不琳琅满目,堪称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繁华极尽。

暮云下,黄昏里,夕阳红,红了云半里。一壶残阳如瀑,倒流天地。

一个沙弥和他的一袭长发,半缕青丝垂落而下,伴着那两袖清风,随风辄起辄落,青衫素袍,淡红内绣,行步似御风而行,举止也风骨雅致。虽如此的翩翩公子,外表却又不无乖异。看时笑里温稳恬静,转而面若疯癫,眼烁也和颜温韵,但也似傻如狂。只消一眼,就能看出这般人物,绝非区区之辈。

公子也不是一个人走在这京城大路上,是跟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了件淡紫色精致的布衫,搭上深紫色绸缎,坦坦落落,笑容天真烂漫。密密丛丛的头发搭在两肩如同黑色瀑布一般,着实玲珑可爱。小小年纪倒也对公子依赖得很。

公子就把手亲昵地搭在这如瀑的黑发上,慢慢的走。

我们在这先用这和尚称呼吧,他已经很久没提过自己的本名了。因为隐居的够久,鲜有人知道他原来叫什么号什么。当然不认识的人也会疑惑:不剃度,不斋戒,这人真是个和尚?

哈,当然是和尚,就算自己不承认,从小在寺庙长大能不算和尚吗。

师,这袋子里装的什么啊

这袋子里的东西厉害啊,是你师爷传下来的。

师道行一般,师爷多半也就这副德行,天知道能留下来什么好东西来。

这次倒是你说错了,我平时拿出来的都是用来骗人的,现在不一样,要拿点真东西出来,要不然怎么唬得住这帮人那?

说着,沙弥右手抓住自己款在腰间的布袋拉了拉,空蝉就伸头往袋子里一瞅,说道“哎呀,不就是一块石头吗。”

你这傻瓜,怎么能说不就是一块石头,这可是一块石头啊。有些东西看的真切,其实不真切,你要仔细琢磨里面。

那这石头里面?也~是石头~吧?

和尚摇摇头,叹了口气:“要是仅仅只是块路边石就好了。‘’

这块小石头,经历可比我们两个人加起来还要多啊。

十四年前的未央宫,还没有种过如今的柳。还是后世人评论不休的齐陵皇住在这未央大殿里。

正殿,皇帝寝宫,金色古铜的墙壁,苏墨淡雅的窗纸,是齐陵帝特意让人换的,他说心情浮躁的时候,看一眼就心平气和了。寝宫两旁红烛摇摆自己着头顶的一缕白烟,无声的表示这里还有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他现在心情平静不了。

躺在床上的他知道,如今朝廷,虽明不见,实则暗波汹涌,南蛮北匈都虎视眈眈,边境近年都不太平。后宫前朝都不安定,梁氏一族对皇位早已窥伺已久。自己立趋晴为太子,太皇太后已是极力阻止,趋晴的身份对梁氏而言算是最大的阻碍,梁氏估计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皇后性格娴静善良,就算奋力抵抗也只能保趋晴平安活下去,但要让他和青阳争帝位。唉,可怜自己人命微浅,朝不虑夕,有朝一日就此撒手人寰,趋晴势单力薄,再只能单独面对梁氏的穷凶极恶了。

床边还有两个人。

虚弱的声音从床边传开,他说着,带着一丝乞求问道:“大师,我……还有救吗?”

“毒已入髓,病入盲膏,救不了。”

“可你……你不是,号称只要有一口气,都能起死回生,可如今我,难道,一口气也不剩了?”

“救不救得了,我说了不算,我道行浅,我只渡苍生,渡不了天下。”

呵呵呵,渡不了这天下。

齐陵帝冷笑着挣扎着慢慢抬起头,那夹杂着根根白丝的头发突然向后散乱一束,在空中飞舞,干枯的手指突然挺直,怒目圆睁:那你告诉我,谁,来渡这天下。

大师更不客气,披头盖脸就骂了回去:“这天下自有能人渡!”

旁边的李公公踏前一步,指着大师的鼻子,尖尖的声音道:“庸医!骗子!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宫里的。欺君罔上,罪不可赦,把他给我押下去,打入天牢。”

大师笑了笑“好啊,把我关起来,杀了我,你们的主子也活不了,那就让我在黄泉下面等着,又如何?”

“放肆,押下去,听凭处置!”

“不用你押,我自己会走。”

“噫!天要,亡我也!咳咳!咳咳……”

“皇上,你没事吧!皇上!传太医。”

不用了,把……趋晴太子叫来,朕,有几句话。这虚弱沙哑如同磨砂的声音似乎为了省下力气,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遵旨。

垂下的珠帘让年幼的太子晴看不透父皇的意图,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平时自己也未曾从父皇的脸上读出过除了无上的威严和居高临下的傲气外的东西

隔着珠帘,齐陵帝灰白的脸色饱含的是更多的悲愁。

他长叹一声,如果能再活几年!

“父皇召孩儿入宫,不知所为何事。”

“朕有几句话要跟趋晴说说。”

……长夜里,有个满怀天下的人,将他救世的决心和意志交给自己最欣赏的后人,哪怕他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父皇是皇帝,而且是最得人心的皇帝,那就是个好皇帝,母后说过,好人是不会轻易死的。”

这个坚强的皇帝听了这些话,眼神反而更加沉寂,他说,好人也会死,死的会更快。

“母后还说,坏人终会遭到天谴的。‘’

“那皇儿就答应父皇,今后,无论世事如何变,记得自己的初衷。”

“如果有一天朕死了,好好照顾你的母后。遇到有的事,争不过,就让让,把委屈藏在心里。”

我没能把先皇们留下来的问题解决掉,只能让后人来承担,于心有愧啊。

趋晴微微点头,安静伏在这个他心里的好父皇身边,他知道自己自小背负了很多东西,所以他从来都很努力,善马术,通射术,晓天文,识地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三岁的时候,被立为太子,即便他仅仅是二皇子,是次子,但他的哥哥,有千万般手段万般能耐,也没能摘下这柄帽子给自己带上。

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能提起任何兴趣,就如同钱财之与巨富,权利之与高官,他们渴望的绝不会是自己已经拥有的,或者过余的。

趋晴真正感兴趣的,是太学里那些阴阳学,民间传说的纵横说。他从小跟着太子傅钻研过纵横捭阖之术,天地阴阳之长。可他觉得不够,虽然他在这些方面过人的天赋,已经穷尽太子傅之学。

“什么是阴阳。”

要说这世界上有没有这样一个人,他不是为了追求名利,不是为了贪污敛财,不是为了名垂青史,而是为了百姓能不再吃苦,能安居乐业,能不受战乱,妻离子散之愁,为了匡扶心中的正义,追求本心的路途。我告诉你,有。

当北匈人大肆骚扰国家边境的时候,当国家不得安生的时候,他把剑插在莺銮章台自己那犬马声色不问朝政不理天下不喜江山的父皇面前,以表自己请兵出征的决心,当南方潘镇割据之时他又回京受命平定叛乱,最终当他醉生梦死的父亲沉迷声色管弦之时,他已战功显赫,赢得身前身后名。

但是在他取得这一切成就之前,他仅仅是个孩子,仅仅是个太子。

“我觉得,你不用死了。”银屏外,一句话,直落入时间的长流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是双子石,不过只有阴石,所以需要些代价才能真正救下你的命。”

“传说中的双子石枯肉更骨,不过从东海带回来的就只有阴石,我可从来没真真正正见过那个人被一块单石救下来。”

不用担心,你是皇帝,你承天之气运就是最好的阳石。

师说过天下即将大乱,他已无力回天。或许他是对的,但现在我想赌一把。

真是个昏暗的地方,没有光线,腐败的空气,肮脏的土地。生锈的铁窗,深灰的土墙如同绝望的爪牙,把他狠狠拖住,拽住,让他生厌,让他动弹不得,让他呼吸不畅。绝望的气浪从每一间牢房里腾跃而出,在黑绿的苔藓,潮湿的空气中如同海浪一般,一波又一波,刺激着人们的神经。还有肮脏,低劣的环境,满天的苍蝇无头乱飞。躺着的,睡着的,靠着的,蹲着的,或多或少带着半感染的化脓的伤口。一串串被关在这牢里,了无生机。他们就像死了,似乎没有了温度,生命没法拥抱他们。他们只能埋下头,抱着自己,再用他们呆滞的眼光,望向虚空。

只要是进过诏狱的人,就算是窦娥,也不冤了。

常风,你来这牢房干什么?

来看师傅。

好啊,看完了就该走了吧。

还有一个问题问师傅。

什么问题

“师敢渡苍生万物,为何单单不敢渡这皇帝。”

“你不明白,就不会来找我了。”

没人说话了,也没什么可说了。

行将暮年的老人,就在这里坐了下去,背对着李常风,双眼望着极远的远方。

常风突然跪下来,额头猛烈地撞向地面,二磕……师傅,我对不起师傅。三磕四磕……弟子无颜再见师傅。五六……

“够了!”大师的声音略有些哽咽,“我一直都觉得,拥有再失去,远比一无所有要痛苦的多。但现在已经做了决定,要是横生变故,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师傅,我不后悔!

保重,师傅

李公公,大事不好了,石头不见,连那孩子,也逃走了。

什么,你们怎么回事,连这样一个小孩都看管不力,我每年花这么多银子,养你们这群厂卫就是防患未然。可如今看来,我这银子是没花对地方啊。

属下罪该万死,但这次事有变故。因为有人放他离开的。

谁。

不知道,在场没人能看清这个人,看清脸的人,都死了。

混账,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夜里,月里微风常作伴,朦胧云雾相晖生。

这夜后,雾月分离两茫茫,人思量,自难忘。

后记:

常风指着这块石头

把这石头放这儿,再加上我那本阵法十解,就能再续你的生门了。

“这样说来,就算只有这半块双生石,人不是就能长生不老了。”

可这双生石经常在易主呢

他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你记住我的话。”和尚一改他和蔼的笑容,“除非不得已,绝不去碰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