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和库巴,跟在厄贝尔的身后,他们三人贴着墙边一直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外,这个房门并不起眼,窄窄黑黑的,门上也没有挂任何的牌子,厄贝尔熟练的推开了房门,一溜烟的闪了进去,大卫和库巴也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之后,大卫和库巴也走进了门里。
黑黑的房间,窄窄小小,周围堆满了各种工具和各种型号管道的接口,杂乱无章的散落一地,这个房间和维稳大厦的其他房间,简直就不是一个体系,这里面是脏乱差,外面俨然是一副高大上的装潢,红色的地毯从东边的起头一直铺到了西边的尽头,在物资较为缺乏的这个时代,还能有如此的手笔,也只有星球联盟的主要办公楼能够做到了。
“厄贝尔,你每天在这里上班,你就不压抑吗?”大卫用手摸了一下桌子上的钢铁屑和一些碎铁皮渣:“你就没想过,要换一个单位工作,哪怕是不这么压抑的,自由一些的地方。”
厄贝尔:“你怎么知道,我是处在压抑中过生活呢?我热爱我的工作,因此,我的信用积分也是相当高的,我觉得我的信用积分不会比部长差多少。”
大卫:“我不是说你的信用积分,我说的是你自己幸福程度的心理积分。”
厄贝尔:“什么是幸福心理积分?我怎么没听过心理积分?”
大卫:“好吧,这个是我自己总结的,政府并没有明显标识或是统计人的心理幸福积分。”
厄贝尔:“那你凭什么说我不幸福?”
大卫:“看你的工作环境就能看出来,你对你自己的工作的热爱程度,而且,人家每天也上班,你也每天走进这栋大楼上班,人家每天穿得光鲜亮丽,而你呢,每天就这样邋里邋遢的,而且每天,人们在宽敞,铺着柔软地毯的楼道里走,而你却每天都在管道里钻,正因为这样,甚至很少会有人留意到你,你怎么可能是幸福感爆棚呢?”
“别再说了!”厄贝尔大声制止到:“请不要拿你的想法,来衡量我的幸福!”
此时的厄贝尔,全身都在颤抖着,双手瑟瑟发抖,双腿也在隐隐的抖动。厄贝尔的牙齿,居然咬得咯咯作响。
“你没事吧?”大卫关心的问道:“你是不是累了?”
“你怎么了?”库巴想用手轻轻抚摸一下厄贝尔的后背,没想到厄贝尔像触电一样,一下就把库巴的手拨开,自己一下蹲到了房间一个更加阴暗的角落里。
厄贝尔回忆起了他上高中时的情景。
厄贝尔手里攥着一封写给拔士巴感谢信,因为在开学那天,拔士巴在大庭广众之下帮助了他,帮他赶走了高年级的同学,他心里十分的感激,于是,他特地写了一封感谢信,把不好意思对拔士巴当面说的话,都写在里面了。
厄贝尔远远的看着拔士巴和米甲走进教室,于是鼓起勇气,从书包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信,向拔士巴走了过去,一边向拔士巴走过去,一边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对拔士巴说,正想着有点害羞,偷笑时,班里的大个子,尼加从旁边,一手把厄贝尔的信抢走了,尼加是班里最坏,最爱惹事的孩子了,“把信还我,快把信还给我”厄贝尔,一边追着尼加,一边高声叫喊着:“不许拿我的信,快还给我。”而尼加,却在众人面前,利用自己的身高,把信高高举起,让厄贝尔够不着,来戏耍厄贝尔,全班的同学看到这一幕,都笑了来,正当厄贝尔感到害羞时,他偷偷看了一眼从前帮助过他的拔士巴,可他发现,这次连拔士巴也在笑他。
看到此情景的厄贝尔更是跳着嚷着要拿回自己的信,于是尼加叫了他在班里的几个死党死死拉住厄贝尔,不让他靠近尼加和信。
此时的尼加站在课桌上,当着厄贝尔,当着全班人的面,一点一点的撕开了信封,厄贝尔,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扒去衣服一般,信封被一点一点的撕开,而他的心里,就像是衣服一件一件被人扒下来。
终于……,尼加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慢慢展开了信纸,“把信纸还给我,不可以,不可以。”厄贝尔的叫喊声,从一开始的气急败坏,到后来几个人拉住他之后,他的声音就转变成了歇斯底里,而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种无望的哀求。
尼加举着信,清了清嗓子:“嗯哼,亲爱的。”
刚念出这几个字,全班就像炸开了锅,一起哄堂大笑,有的一直在起哄,“喔”“哦”的叫喊着,甚至还有同学吹起了口哨,此时的厄贝尔已经无力挣扎,他完全瘫软在地上,他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此时,尼加念出了拔士巴的名字:“亲爱的拔士巴同学!”全班又是一整尖叫和惊呼。瘫软在地上的厄贝尔,他看见拔士巴好像抹着眼泪急匆匆的跑出了教室,正好撞上了刚走进教室的大卫,大卫看见拔士巴是哭着离开的,于是大卫也追了出去。
站在桌子上的尼加继续念叨:“谢谢你上次帮我赶走了那个惹事的高年级怪物……”
其实,厄贝尔这封信的内容,并没有什么,只是纯粹的感谢而已,但是让厄贝尔无法接受是,自己的私人信件,未经得自己允许,却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读了出来。
当尼加把信还给厄贝尔的时候,厄贝尔接过尼加的手里的信,慢慢的站了起来,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全班人发现,厄贝尔,不仅尿湿了自己的裤子,还尿湿了一整块花岗岩地板。
全班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厄贝尔,拿出了书包,手里攥着自己写给拔士巴的感谢信,默默地走出了教室,他想要一个人走完这条长长的走廊,可是事与愿违,下课时间,同学们都在走廊里说着话,玩耍着,厄贝尔穿着尿湿的裤子,走在人们面前,他能感觉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都在嫌弃他身上的有尿骚味儿,都在躲着他。
他就这样坚持着,麻木的走完了这条长长的走廊,走进了电梯,来到了学校大厦的最底层,他消失在了雾霾掩盖的校门口。
厄贝尔从此,再也没有踏进那个学校一步,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班级和那条长廊里了……
厄贝尔躲在这个工作间黑暗角落里,全身都在发抖,大卫看着发抖的厄贝尔,并不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于是大卫在厄贝尔的面前蹲下,“怎么厄贝尔,是不是刚刚我说的话有点太过分了?”大卫试着握起厄贝尔的手:“我刚刚只是开玩笑说的,你别当真了。”
厄贝尔一边抽泣着,一边说道:“大卫,我对不起拔士巴,我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丢脸了,我害她哭着跑出了教室。”
大卫:“为什么这么说呢?”
厄贝尔把那天送感谢信的事情,向大卫和库巴复述了一遍,因为,这件事情一直深深藏在厄贝尔的心里,所以,厄贝尔一边说,一边情绪几度失控,时哭时闹的,让听他复述的库巴和大卫,反而有点难以招架。可是,听着厄贝尔复述的大卫,却清晰的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大卫刚刚从老师办公室里出来,因为上课看课外杂志,以及在杂事上贴小镜子观察同学,这些事,被老师给当场抓获了,下课后,老师直接请大卫到办公室单聊了一会儿。往回走的大卫正为自己,在老师面前的机智回答而感到兴奋,大卫来到离教室门口还有五六米的时候,他听见教室里面沸反盈天,吵吵嚷嚷的,有人在叫喊“不要”,有人在说“快念,快念”,这时他听见有人说,“亲爱的”,好奇心作祟的大卫,也想看个究竟,凑凑热闹,跟着人群一起,起起哄,于是大卫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正当大卫离教室还有三米远的时候,大卫听到了一句,让他全身为之震颤的话,让他醋意从心里发出,跟着血液环绕全身之后,这醋意带着血液的惯性直冲颅顶的话——“亲爱的拔士巴”。
大卫现在的颅内是完全被热血和醋意充满:“谁呀,这句话不许别人说,这句话只能我说。”
此时,一个人飞身,冲过来,直接把正在小跑的大卫撞翻在地,大卫捂着自己的头本来还想大骂一番,可没想到一抬头,看见坐在自己面前,同样捂着头的人,尽然是拔士巴。大卫马上低下了头,害羞的偷笑了起来,只是大卫却好像听到了拔士巴的抽泣声。大卫的第一反应,谁欺负拔士巴了!
大卫焦急的询问到:“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我把你撞痛了?”
大卫一边说着,一边就想用手去擦拔士巴的头,可没想到拔士巴,却一把推开了大卫的手。
拔士巴:“不关你的事。”
说完了这句话,还不等大卫反应过来,拔士巴捂着脸,起身就跑向了走廊尽头的电梯口。
大卫依然愣在原地,看着拔士巴孤零零跑远的背影,大卫的心里,不是生气,不是反感,更不是刚才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的醋意,此时大卫的心中油然而生的,是一种放心不下的牵挂。
大卫立马站起身,向着拔士巴跑远的方向追了过去。大卫远远的看见拔士巴走进了光悬浮电梯,正当电梯门快要关上时,大卫的手,一把挡在了电梯门上,电梯门再度徐徐打开,大卫低着头,也不看着拔士巴,就走进了电梯,拔士巴依然在抽泣,她没有理会跟进来的大卫,大卫假借抹自己的鼻子,偷偷的看了一眼双眼哭的通红的拔士巴,电梯并没有摁多少层,依然停在他们刚刚进来的楼层。
大卫:“你想去几楼?”
拔士巴依然抽泣着。
大卫:“是不是,我把你给撞疼了?”
拔士巴小声说:“真的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大卫:“是不是班里的那帮臭小子欺负你了?”
拔士巴摇着头,用手擦着自己的眼泪,大声说到:“你走吧!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些事。”
大卫被拔士巴这样,突然的大声的喝斥,有点不知所措,于是大卫点了点头,他摁开了电梯门,走出了电梯,电梯门在大卫的身后慢慢关上,大卫回过头看见,哭得蹲在电梯里的拔士巴,他实在不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大卫在电梯门快要关上的那一瞬间,再次用手拦住了电梯。
大卫蹲在拔士巴的面前,轻声问道:“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但你能让我陪在你身边吗?”
拔士巴低着头,全身蜷缩着,抽泣着,他并没有看身边的大卫一眼,可是这时,拔士巴艰难的说出几句话:“刚刚妈妈来电话,说我的外婆刚刚在医院去世了,走得很突然,我想现在就去医院看她,可是,这个时间我们高中生,没有叫车服务的使用权。”
大卫看着拔士巴深深的点了点头,大卫摁下了电梯一楼的摁键,电梯快速的来到了一楼,大卫把拔士巴带到了一辆2016年日本本田公司生产的RVF-1000的摩托车面前。
在摩托车的轰鸣声中,大卫带着拔士巴,穿行在被雾霾包裹的,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他们的头顶是穿入云霄的高楼大厦和各种川流不息的悬浮交通工具,此时拔士巴抬头看看自己从未留意过城市底部的景象,仿佛的感觉那么的不真实,一边是奶奶的噩耗,她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接受,而另一边,是她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十几年,但从未看过的街景,仿佛自己穿行在水底世界,头上的悬浮交通工具,就像是一条条大鱼,而自己所在的空无一人的街道,就像是水底。
而大卫此时,也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自从父母去世之后,一直自己孤单的生活,仿佛今天,他等候的那个人,终于推开他的心门,走进了他的世界。
摩托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轰鸣,呼啸而过,这辆摩托车,承载着大卫和拔士巴,划破重重雾霾,驶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