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认真地直视前方,心却落在了身后。嘴唇微张,心念:
“谷儿……”
鬼国,皇宫顶上,一轮圆月挂在精巧的檐牙上,一个人儿正坐于琉璃瓦上,服饰雍容华贵,形态却十分慵懒随意。直立着神驱,却略歪着头,黝黑的眼睛,神色散乱在幽蓝的夜色里。伴着夏夜的微风,与蝉鸣的夜,他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身后的檐峭上轻轻地放上了一把梯子,一点点抖动着,露出另一个人儿的脸。晏菁绮刚刚处理完一批奏折,上来这宫顶找耿舍新。看着他的背影,她就情不自禁地,轻轻笑了。
“怎么?”晏菁绮坐到他身边,蹭蹭他的肩膀:“还在生我的气?”看他没反应,也兀自望着远方的夜,才说:“你怎么就跟你师父不和呢?”
“他早不是我师父了。”耿舍新静静地说。
“那他也是鬼国的常使尊者啊!还是他把我们扶上位的。”
“可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坐上这个位置,我都是为了你……”
两人都默言了。晏菁绮转过头,细细打量他的神色,那里面有着深深的不甘与牵强。她也知道,他是多么爱自由的一个人啊!
小时候,他不得不被“圈禁”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做着低下的工作。因为他是一个孤儿,因为他死去的父母也只是生活穷苦的农民。身为一个鬼国的男子,他不愿学习织绣缝补,他也想学习剑术,独步江湖。
但在他还没有学成之时,“牢笼”破了,他与一众同类散落了出来。没有回故乡,他真的独自浪迹在江湖,过了好几年流浪汉的生活。艰辛、困苦,他都一一忍下。他想,至少,他是自由的。
慢慢的,他就适应了生活。一路行走,一路找零活干。他为客栈洗碗,替染坊和浆,给伙房添柴。这一路上,从未后悔。一直到三年前,莫名地冒出来一个白无常,与他差不多年纪,却说要收他为徒。
不过,这白无常着实是厉害的。他也便假意拜了师,想学得一身武艺,闯荡江湖大概也便利些。在山间过了一年苦修的日子,他就觉得差不多了,临时给师父留下了一笔诀别书,言名,以后路归路,桥归桥。他耿舍新一世只愿做个自由仙,才不需要什么师父,算是断了关系。
一直到后来,他被掳去了晏菁绮的山寨,终日只能在山寨中游荡,不得出山门。初他也有些郁闷,但看这每天有吃有喝,又不用干事,便乐得逍遥,成天蹲在树上看鸟,看云,看雨水落下,看树叶筛下的阳光。或者干脆闭上眼睛,睡得时间颠倒,常常忘记了吃饭。
不知到何时开始,晏菁绮就经常陪在他身边,在一旁的另一棵树上,呆呆地靠坐在枝头,间或眨一下眼睛,没有盯他,却一直与他很近。
他在心里偷笑:真是不懂得追求自由,好好学着吧。
最后,他以身作则,携着晏菁绮的手,在无月之夜里跑出山门时,心中还暗自窃喜。他不知道,晏菁绮其实早已对部下做好了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