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喃喃地说，是啊，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说完，她就不再说话了。般若陪着她默言，一起做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翠竹青树，夕照山头。
般若一直不是天生活泼的性子，她大多时候总是沉沉的，倒是一个优秀的倾听着。从前，以岚在时，她就经常听她叨叨。她那样活的性子，一直做一个呼达下令的大姐大，很少在般若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样子。
而面隐却是不一样的，她灿然的明媚过后，总有着浓浓的哀伤。她经常表现这份哀伤，却只有静默，总不肯透露出什么。守在她身边，般若觉得，老天是让她以这个样子来回报以岚。
有一次，面隐又突然说：“你在等待一个人。”
般若点点头，也有些黯然神伤。
“嗯，等好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会回来。”
“等待那么长，没有顾忌吗？”
“有。常常觉得，她不要我了，再不会回来了。甚至有时想，她也许恨我了，恨我最后那些日子……没有对她好。要知道她要走，一定要好好陪她一会儿，好好告别的。”她说着不禁泪水盈眶，抬抬头，张张嘴，费力呼气，险险止住。
面隐静静地瞥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回过了神，叹一声：
“都一样。两个人，越亲密，分开了，无论如何，都忍不住要猜疑对方，因为太在意了。”
两人有静默一番，般若已镇静了心绪，面隐又开口说：
“我也曾经在等一个人。但等到一半，忍不住，离开了，不知对是不对。”
般若不会安慰人，只说：
“这费力的猜疑，真是耗人。你现在能轻松过日子，就多一分轻松吧。人，为什么要忧伤，就是想法太多。”
那时的般若没想太多，只觉得面隐活得挺累，该快乐一些。事后多年，真相大白以后，般若也不知道当初自己这么说对不对。但也别多想了吧，蹉跎着，就是一生。
下山的路上，般若一点点回忆着面隐。她拄着一根木杖，这么颠簸着下山。远处山风渐润，竹林隐现。
她在竹屋前立住，扔了竹杖，轻轻扣门。门没完全关紧，露着一条缝。般若没见其他人来过，也没听面隐说。
“进来吧。”面隐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
般若推开了门，看见正面有一青年男子端坐在竹椅，面隐从他背后又臂弯挽着他的脖子，迫使他整个人向后倾倒，眼睛看着屋顶。面隐这么勒着一个头，哈哈地笑：
“哈！看我儿子，帅吧！”
般若楞楞地看着那人的下巴，和隐隐的高鼻梁，试探着问：
“狄曲皋？”
那边两人也愣住，面隐放开狄曲皋，惊诧道：
“你们居然认识？”
狄曲皋又坐正，整整衣裳，嗯一声：
“我还欠她点人情。”
面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同情地拍拍“儿子”的肩。其中含义已经呼之欲出，咱们母子俩不愧，都欠了项家的人情。
“小时候欠的。”狄曲皋闷闷地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