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辰宗一个健步跑上前去,扶住了倒地的狄曲皋。再向前看,巫惬许满脸泪痕,正抱着面隐痛哭流涕:
“姐姐!我错了,姐姐!你不要死啊!”
在场清醒的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模样,都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做什么。还被束缚着的邵天婉咬着嘴唇,把本来呼之欲出的“师父,救我!”这句话咬碎了,吞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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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隐初涉阿丑的记忆,就是在那天,她把他从鞠宅带离的早晨。年幼的阿丑为她斟茶,是与如今一样沉静的神情,还被她的假正经唬得有些拘谨。
想想,他怎么就是这么个性子呢?跟谁着她,这么许多年,心上是消除了畏惧与警惕,面上却还是那样古水无波。是什么,让徒儿从小就养下这么一个静谧的性子呢?
这么想着,她不再急于把他带出阵去,只是就一隐蔽处坐下,静静回看阿丑的成长。是啊,彼时的徒儿,还不是高傲华丽的狄曲皋,只是个卑微丑陋的奴下阿丑。面隐微微皱起眉:阿丑这个名字,太伤人心了。
那么,记忆中阿丑是什么样子的呢?初次见时,就是在此地,阿丑低头认真沏茶。面隐坐在一旁,一眼就看中了他的侧脸。
十分精致、光滑、白嫩的一副侧脸,几乎可以与美貌的女子媲比。更可贵的是,它还不招摇,正是面隐希求的面貌。一如现时,她这副美好而含蓄,给人舒适感的面孔。
后来,面隐看到阿丑的兔唇,明白了他在此的地位,才发出那番看似高深的感慨:
“人们总是只看到局部,而没有看到整体。人们又只看到整体,而没有看到局部。”
其实,在面隐来说,她的意思不过是:此男孩虽然有兔唇,侧脸却是十分好看的。至于判断他的美丑,在她也是十分困难。但可以肯定的是,假如他没有兔唇,仅凭那一张精妙的侧脸,绝对可以成为一届美男子。后来的事实证明,远超于此。
不过无论如何,面隐起初的想法,不过就是动了这副美妙侧脸的心思,就此把阿丑带回的修隐的山间。
第一夜,她就暗中摘下了阿丑的侧脸,把自制的贴上,却发现他的体质很特殊,遮目香对他没有效用,根本无法顺利接上画皮。于是作罢,侧脸这种东西,向来不是很起眼。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不寻常,只是久而久之,阿丑的侧脸变得越来越模糊,而这在世人眼里,就变得十分梦幻,“叫人看不透”。
阿丑临行前,带着一些草药,说是近日所得治疗兔唇的奇药,须半月就可根治。面隐自是不通药理,半信半疑,调笑一声:
“让姐姐给你换张唇皮不就好了!”
虽然,她心里知道阿丑无法换皮。阿丑却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半月的早晨,一夜之间兔唇果然不见了,换以平整单薄的新唇。这时,面隐才开始仔细正视阿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