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覆盖,山河尽掩,于这无尽的苍茫中掩藏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这里是云间的仙境,这里,是另一个,人间……
第一章
洪武十年,北溟之极处,有异宝降世,光通万丈,上贯穹苍,下彻冻土,无数势力趋之若鹜,奈何通往极处之路险厄重重,十日,光芒尽敛,未闻有得者。
《异闻见录》
李牧合上案上的书,左手的摇了摇扇子,偏头对立在身旁的书僮正色道:“少爷我修炼仙道十年有余,未曾建功,今日恰看到这等奇事,我定将取回此宝,让你们这般小瞧我的人见见颜色。”
李牧说的正色,可惊出了书僮一身冷汗,怕顶了少爷的兴致,又不得不出言劝止,只得将脑袋压得低了又低,盯着脚尖喏喏“少爷,这些都是小说,做不得真的,万万不可贸然前往啊。”
怪不得书僮,这不过是普通的江湖罢了,哪儿有什么修真之士,更别提什么异宝了,只可惜自家少爷偏偏对那些故事信以为真,半月前,少爷突然喊了一帮人来,说自己会什么仙法,要表演飞行之术予他们这些下人看,大肆在李府里传播仙佛之道等莫须有的言论,气的李老太爷胡子都翘起来了。
李牧被叫进李老太爷的书房里谈话,施施然的进去,又施施然的走出来,李老太爷终究是拗不过他,便放他自流了,不过严禁他做什么表演。李少爷很听话的进行了文字筛选,把自认为不必要的右耳朵出了,很不幸的,被重复了不知几何的禁令被李少爷给作废了。
正午时分,正是阳光刺眼的时候,李少爷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逆着光,屋下站了一帮子人,李少爷脸上挂着笑,轻飘飘的摇着扇子,颇有一股仙人之姿。李少爷拢了扇子,朗声一笑,便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什么?你问我然后?然后……自然是李少爷摔了个结结实实,在床上躺了这半个月,刚刚身子才见好,便又要犯,现在底下那帮下人可还有谁会信少爷那些仙人.派别之论,都是恐怕少爷又要表演什么把自己弄得一身伤再连累到他们头上。
李牧听了书僮的话后只是笑
其实李牧算的上是翩翩佳公子的,不单五官俊朗,文采亦是卓绝,素性淡泊,从不曾入过什么风月场所,正因如此,无心之中不知道勾了多少女儿家的魂魄。但这仅限于半月之前,自从半月之前李牧性情大变后,无数女子大叹当时颇为流行的诗句“此情可待成追忆”,不过如此评价便匆匆拂去了曾经心间的白马王子。至于此,李老太爷只得长叹一声,落寞的捋了捋胡子,随他去了。
李牧总算知道自己是闯了祸了,听了书僮的话便收了心思,安安分分在家中休养。一日提笔作画,心中不知怎的,突然出了一副映像,便照着心中之念无意识地画了下来,画完之后凝神看下去,只见一株兰花置于纸之正中,背景是云雾缭绕的群山,尤有三座为甚,如同利剑般直插云天,成鼎立之势。
第二章
世人道,君子如兰,美人如梅。却不知,兰之魂,是为女,至阴至柔,既有清素之雅,又怀天空之容;梅之魂,是为男,至刚至烈,既有卓然之姿,亦有忘死之勇。
李牧盯着恍若实景的画卷,心思渐渐远了,这个地方……
浑浑噩噩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的李牧终究还是决定去寻宝,当下便定了心思,转身到寝室带足了银两,信手在画卷中央留下几行字,权当做离家的原因,便悄悄离开李府上路了。
街道上人潮涌动,李牧有些不知所措,他平时并不喜欢走动在外,所以并不曾体味过混在人群中的感觉,如今,却感觉似曾相识,此情此景恍然如同隔世之梦。
“李三,你说公子是要去哪儿啊?我们是不是该跟主上禀报一声”人群中两道形同鬼魅的身影若隐若现。总保持着与李牧十丈远的距离,不管人潮有多么汹涌,两人脚下的步伐也未见被冲乱分毫。
“总不枉费主上多年等待,梅仙君的神念终于开始苏醒了”当中一名黑衣人说话甚是轻柔,眉目中却是一片森然之色。“当下最为要紧的是抹掉李府所有人的记忆,之后,报予主上吧,还有,我的名字,若果你再记错……”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眼中的冷冽却让另一人心底一惊。两人虽是在谈话,却并未跟丢。
李牧并不知晓北溟之极处是为何地,于是只顾摇着折扇一路北行,这般不管不顾的行进,时光过得也快,出城之后不觉已过了七八个时辰,。腹中饥饿的感觉渐渐上来,可周围并无人家,到处都是树木,李牧不不敢转向,生怕在这树林里迷了路,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走。
天渐渐黑了下来,李大公子出门在外什么都不晓得带,别说火石了,于是智商接近于零的某人,忍受着肚子的悲鸣,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抵御着秋夜的潮寒之气。万幸的是,这片被无数人走过林子里并无甚猛兽,一夜还是能挨过的。
正准备自暴自弃倒地就睡的李公子,突然发现前面有着点点火光,寒气实在难以抵挡,于是李小白摸着黑向火光之处行去。
火光处,一名青衣男子正闭目养神,在李牧接近时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直勾勾的盯向隐身于黑暗中的李某人。李某人因为环境实在湿冷摇不动扇子了,没了这块儿遮羞布,只得红着脸出言“不知……”
“你很冷吧?”男子出声截住了他的话,眼睛又在他身上扫视了一遍,直看得李公子脸上又红了一层,方才缓缓开口“兄台不必如此介意,谁没有个落魄的时候呢,天气湿寒,兄台不妨在此休息,与在下做个伴。权且当交个朋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话说的随意,却让人感觉并无甚反驳的余地。
李牧这时大抵是缓过来了,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火堆旁边,心下确是好奇,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意的人,怎的对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口中却答道“自是有缘的”。说罢,也不再多言,眯了眼睛在火堆旁打起了盹。不一会儿便放松了眉眼进入了梦香。
男子却站起身来,走到李牧身旁,手轻轻挑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着他的眉眼“你是真的对我毫无防备啊”
其实李牧现在根本不知道防备这一说,自小从温室中长大的他,只不过从小说中窥见这江湖,还不知道什么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在李府里更未曾受到过什么伤害,自是不会防备别人了。男子这话确是他多想罢了。
男子收了手,却还不愿歇息,只一味盯着熟睡中的某人瞧。这眉,这眼,他分明看了十几年,如今看来,怎么不一样了呢?这一次,已经是第七世了,你终归是逃不过我的。男子眼中多了几抹狠色。
熟睡中的某人不知是不是感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第三章
天明
李牧抻抻身子从地上站起,燃尽的木柴上仍旧有烟色飘起,显示着不久前它依旧是燃着的。刚刚醒过来的某人还有点晕乎乎的,腿脚不太灵便,不免踉跄了一下。
“你没事吧?”随着扶住他的一双手传来的是清冷的嗓音。李牧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终于想起了自己昨天做了些什么傻事。离家出走这等事竟是他做出来的,不由扯出个荒谬的笑容。昨日的冲动今日早已不复,当下便想回返,总算还记得周边还有一人,刚想张口道谢,又一次的被截了话。
“兄台不知是要往哪儿去?”男子见他已缓过来,便松开了扶住他的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望向他。
李牧看着这个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犹疑,不想告诉他自己是想回家的,他想告诉他他昨天的荒谬行径,而现在,他想他陪他去找那个不切实际的地方。
李牧心思转的极快,转眼间就推翻了刚刚做下的回家的决定“我想……寻找北溟之极处,不知……”他话没说完,也不知道如何去说。总不能说自己缺个保镖吧。
清晨的树林里有着蒙蒙的雾气,退开几步的男子让李牧看不清表情,只听到几声轻笑“在下正闲来无事,人生在世,便当逍遥,不知兄台是否愿携在下一同寻那极处。”
“那自是好的”李牧不疑有他,当即答应下来,像是生怕男子反悔似的。“我名为李牧,李为桃李天下之李,牧为四海野牧之牧,万万当不起这一声兄台,还不知道你该怎么称呼?”
男子绽出一个在雾中也显得清晰的笑颜“兰无殇,君子之兰,天下无殇,亦无可殇。”
交换了姓名的两人很快便熟络了起来,“既然李兄想要去往天道之所,可知我们将往何处行?”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问题。李大公子却只得咳嗽两声讪讪道“北溟自是一路北行了。”
兰无殇暗地里扯动唇角,这路,确实是没错的,去往那里的路……
转眼数十日匆匆流过,一路北行,也未遭遇什么艰险,江湖之凶险怎么也遭不到安安分分赶路的两人身上,深喑步行赶路艰辛的李公子,早在进入了下一个城中时买了两匹良驹,于是两人一路谈笑纵马,真真诠释了逍遥之意,引得李牧对着兰君大呼知己“奏流水以何妨”这正是李牧的心声。
李牧心思本非驳杂,既把他引为知己,便觉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每当这个时候,兰无殇也只是听着,并不做什么评价,最多当李牧奇怪他的沉默时投以一个微笑,表示他在听。
纵马奔驰的日子并未曾止息,不过渐渐有什么变得不同了,两人并不急着赶路了,每当途经风景优美之地,两人总会停顿一两日。寻个好地方,面对面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酒壶,倾情畅饮,纵情山水,但即使如此,也并未见他们真有过哪次达到流连忘返的境地。
两人的相处模式却有些奇怪,李牧处事莽撞,兰无殇总能护得他周全,两人之情,实是较之至亲差一分,比之知己强了不知几何,像是……夫妻。
第四章
近几日,李牧不知道为何总是心神不宁的,两人也已经行进到几如荒无人烟之所,李牧偶然间抬头远望,恍惚中,但见群山连绵,巍峨险峻的高峰直指云天,不见尽头,凝神细看,却不过寥寥几座山峰,光秃秃的看着还不如前些日子两人浏览的山水之景,巨大的反差让李牧有些难以接受,罢了,等走近再做定论吧。
兰无殇有些无奈的望向远处,这么快就到了啊,北溟,溟该是为海的,可惜,那篇所谓的《异闻见录》里只有北这一字是对的,倘是普通凡者,即使途经这个地方,也断然发现不了什么异常。这一路,没有什么艰难险阻,于他而言,不过是多了个人吧。兰无殇用余光瞟了瞟那个专心行路的某人,眼中又泛上一抹狠色,不过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还不到时候,他对自己说。思绪却渐渐远了。
那是旧事……
“师傅”梳着两个辫子,一身粉衣的小丫头飞快的扑向一道白色的身影。“阿殇想死你了,你怎的谈事要如此之久?阿殇肚子饿了啦。”
小丫头还不知道什么是尊师,不知道师徒之礼是不可逾越的,素性淡雅的梅仙君也并不多言,只当养了个孩子。
梅仙君仙术自是极高的,时光流转,容颜却是不改。因此当小丫头身形渐渐抽高,显出女子的柔美清秀时,与梅仙君看起来甚是登对。
小丫头对梅仙君甚是依赖,不知不觉中以生了情愫,彼时的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懂得爱上师傅是为***本想着清心寡欲的师傅这么一直伴着他也是好的,她一直以为他也是爱她的,他待她亦是最好的。可她忘了,她们并不是仙人,也非神仙美眷。
当师傅揉着她头发,对她为另一个女子展现出她未曾见过的温柔的时候,殇清醒了,她的心也被伤的千疮百孔。
她阻不了,阻不了梅仙君带着名为师娘的人进了这座本只属于她和梅仙君的山……大姑娘只能在无人的深夜独自咽泪。
殇平日行为并无什么反常,梅仙君自然不会知道她衣服遮掩下的一身青紫,师娘甚是狠毒,令殇难以敬爱,更别提去祝福她了,殇真是恨不得师傅快快跟她分开。
可梅仙君同她感情却一日好过一日,师娘在梅仙君面前巧笑言兮,背地里却待她恶劣至极,殇却从未想过向师傅参她一本。就这样吧,殇对自己说,这样,她还能告诉自己师傅是爱错了人,不然万一下次师傅带来一个表里如一的师娘,她该如何自我安慰?
殇有些嘲讽的勾出一个笑。
“贱丫头,笑什么呢?!”紫色的灵鞭一甩,便狠狠的抽到了殇的身上,殇咬牙忍耐瞬间的剧痛,奇怪的是,衣服并未见开裂。
“还不快些做好饭菜,不然一会儿梅仙君回来了,看我不抽死你。”女人转头,气势汹汹的走了。留下了继续嘲讽笑着的殇,如今她的活也落到她身上了啊,不过这样也好,师傅大加赞扬的厨艺出自她之手,也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啊,殇便低头又去忙碌了……
仓庆十年仙魔两道大战
战况尤为惨烈,持续半年之久,圣君座下四大仙君尽皆参战。
兰仙君陨落于此役,余下三君尽皆伤感至极,俱一夜白发。
殇迎回了一脸疲惫伤感的梅仙君,他已然清雅不复,只留下了一身的颓然之气。殇不顾自己一身未好的瘀痕,搀住了师傅的手臂,刺痛使殇皱起了眉,但并未多言。这一切都落入了跟着梅仙君进入庭院的黑衣人眼中。
如此氛围之中,黑衣人却长笑出声“梅络,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啊,根骨奇佳,性子也甚对我口味,眼中的坚定与执着真是看了都让人心惊呢。”
思绪不知飘到哪儿去了得梅仙君渐渐回了神“不知圣君大人是为何意?”
“兰君已去,不知小姑娘愿不愿意成为这四仙君之一呢?”圣君却是直接看向殇发问的。
殇看了看梅络,小姑娘咬了咬唇,既然无法两人相守,那么并肩而战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定要护得他周全,当下便回道“我愿意”。
圣君神色间并不见丝毫意外,梅仙君却震惊的望向这个他向来安分听话的徒弟,没有跟他做任何商量就占了他刚刚逝去的以命相交的兄弟的位子。
“你的名字?”圣君淡淡的开口,厉害,果然够果决,眼中却划过一道暗光。
“离殇”殇第一次忽视了师傅的眼神。凭着自己的本心回答了圣君的话。
圣君拍手大笑“好名字,不过,如今却是不能用了,你便唤名为兰无殇吧,永,不,受,殇。”圣君最后一句话却说得有些意味深长。“好了,现在,你随我去主峰吧,我带你去寻兰君的府邸”
殇深深的看了梅仙君一眼,像是要记住些什么,终究还是御剑随着圣君冲上了天际。
纵使于君一别,一别永年,苍山覆雪,浮生尽歇,我亦不悔。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只能说给自己听的承诺。
殇依然挂着笑容,却含着满满的苦涩之意……
第五章
仿佛转眼间,新任兰仙君名声大噪,响彻中路,兰无殇凭借着高绝的仙术,强大的气场,熟稔的驾驭人能力,声势反盖过四仙君之首的梅仙君一头。
凭着一枚玉佩化为男身的兰公子,却只会在人前扯出一抹泛着冷意的笑容,行动间看似亲和,实则却夹杂着深入骨髓的冷意。如此境况并不是殇的本意,她起先不过是想为师傅扫清些许障碍。从前时他总被师傅守在梅烟山之中,保护的很好。不曾知道这山外传着那么多污秽之语。
“不过是凭着身体获得梅仙君的称号的小白脸罢了”听到这句话的殇,终于难以忍受的出手了。说话之人眉目中闪着奸猾之光,看着面相便可得知并非善类。
那一战,发生在她的兰府。同样喜欢清静的兰君府邸并无他人,她也未曾多想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管出手便战。
那一战,她倾尽所能,浑身染满了鲜血的她,终于斩那人于紫苑剑下,自此,紫苑第一次染血,剑中有灵,饮血而泣。那血既有她所恶心的那人的,亦有她自己的。之后的她,浑浑噩噩的过了很多时候。才重新为自己的誓言努力。
那时候的她,只相信着自己的眼睛,并不知道他的师傅其实在仙山上每个人心中都是极好的。她踏着鲜血,处理掉了一个个对她师傅露出不满的人。但她渐渐地心存了一分疑惑,为什么她读不懂他们死前眼中的一份释然……
洪武十年,魔道卷土重来,群魔压境,四仙君再次领命出战魔道。
终于又一次见到师傅的殇,满怀欣喜的等待,换来的却是师傅不能再冷淡的一眼。温和,不复……
他们之间不再有过,哪怕是一句话的交谈……
决战之日,是夜,唯有皎月依然在天空散着淡淡的光辉,地面的一切都并不清晰。
两军对峙,兰无殇身着一身黑衣,同三位一身白衣的仙君立在最前方,显得有些突兀。气氛安静的诡异,未有一人敢妄动,殇的眼睛却趁着夜色正浓,飘向梅仙君那边。
“仙魔两道之争,早已无化解的余地,本圣君却仍是不明白,尔等明明身处劣势,为何三番五次进攻我辈正派之士?”声音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众魔道四顾,也没有找到发生之人。
“好一个空音。”处在魔道首位的人朗声道“你道你的大道为正,却不知所谓正道不过是胜利者的书写罢了,每个人心中都有魔性,你们那些自讪的正道之士不过是将自己束缚起来的假仁假义罢了。只求逍遥,魔又何妨。再说,你们的道,便未做过天怒人怨之事么?”
“那是自然的。”“正道皆为普度苍生,怎么会害人。”“我们自是正道。”
“尔等邪魔歪道,如何敢口出狂言。”兰看了看其余三人,现在他们的身后一阵骚动,刚刚出现的声音却沉默了下来。
“现在不就是如此么?假仁假义的正道之士!”黑衣人竟似毫不在意那些修真者,继续对着天空叫骂。
天空中的神秘所在终于出声了“既然如此,如你所愿,那便战吧。”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像是发出了一个信号,一时间宝光飞舞,无数人尽皆分散开来,俱都各自寻了对手,酣战起来。
魔道此行人少的奇怪,兰无殇皱眉,闭上眼睛似是感受着什么。半响无功,便睁开眼睛,亦是加入了战局,但见紫光一闪,信手便夺了身前一魔道之人的性命。
有意无意的,兰无殇总保持着同梅仙君七丈之远。
有声音!这个声音的频率很诡异,似是极快。兰无殇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但见一片漆黑,并无什么异常,但是,这声音的方向?没有时间了,兰无殇不敢多加疑迟,快速挡在了梅仙君身前,未待她展开仙术护体,一道暗色光芒便绽开在她胸前。
第六章
兰无殇倒向了梅仙君,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梅仙君揽住了他瘦弱的徒弟,一阵血腥之气登时传入他的鼻子,梅仙君僵硬的望向他浴血的徒弟。
兰无殇徒劳的张大眼睛,只能看见很多师傅的重影晃啊晃的,她是,要死了么?她对着师傅费力的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师傅,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她不悔,她的殇……
“情之事,难两全。”她看见师傅的唇带着惨白色一张一合“我知道燕儿是你害死的。”是啊,是她,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占着她师娘名号的那个恶毒的女人。一有了机会,她自然落井下石,连师傅专门跑来为她求情也不顾“她怀了我的孩子”梅仙君眼角划过一滴泪痕,眼睛却依旧是大睁着的。
“你为什么要伤我至亲?”他震惊
“你为何要害我挚友?”他难信,可他依然恨不起来他的小徒弟。
挚友?兰无殇费力的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她已经无力再说话了,只有费力的听着。
“你说你喜欢我,我终究对你是不忍心的,如此,我便给你一个机会。七世之后,倘若你还忆我念我,我便为你想起这段过往,与你相守一世……”话未说完,便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恰是落在了兰无殇的伤口上。
周围分明仍在大战之中,这里却像是被谁隔离成了天外之天,周遭的战事无法波及到这里,梅仙君只顾做自己的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凝神闭目片刻后的梅仙君咬破唇角,蘸着唇角的鲜血在天空中缓缓勾勒着法阵。体内的仙力被毫无保留的输入法阵,暗红色鲜血凝成的法阵,陡然间放出无匹的金光。法阵形成后的梅仙君似是倦了,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同时化成点点金光融入了法阵之中……光芒闪烁了一下,之后陡然更盛,席卷了周遭的一切。
隐藏在云层之中的圣君身躯猛的一振,眼中染满惊愕之色。他的目的果真达到了,对生活失去希望的梅仙君果真施展了阵法,却是施给了伤他最重的徒弟?!那他辛苦设计的那些人又算些什么?他竟是为她人做了嫁衣?!圣君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便不再管那持续扩散的金光,返身往仙山去了。
但见被金光所囊括的众人都化成了粉尘成为了阵法的一部分,除了堪堪逃出来的两位仙君,只剩下那个位于阵法正中的兰无殇睡得香甜,点点金光不停的汇入她的身体,似是在构建着什么。
十日之后,醒来的兰无殇发现周围只剩下了一片荒芜,急匆匆的赶回仙山,亦是没有了师傅的身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死死地记着师傅跟他说的话,记着他们的七世之约。
可惜,兰无殇根本等不了七世……
自行散魂的人是没有资格再在开放区转生的。是的,开放区。
其实,这世界分为两大区,一是开放区,无数修者于这滚滚红尘之中追寻着长生之道,一是管辖区,那里的人过着平平凡凡的生活,不知道什么修仙,长生,所流传的不过是些无聊人士杜撰出来的幻想罢了。
梅仙君终究是小瞧了自己徒弟的决心,兰无殇终是凭着此次尽敛金光获得的大能,乘着天罚,硬生生的闯出了开放区,在这另一片天地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寻找着梅仙君的下落。
如今,这是第七世了,这七世,她是幸运的,她都寻到他了,亦是不幸的,她每一世都被他在心上留下一道道鲜血淋漓的印记,背叛,逃离,违誓,假使曾经有爱,现在,那份爱也早已变质了……
她在离去之前,曾见过一次仿佛苍老了几十岁的圣君,知道了这个法阵的由来,亦是知道了这个法阵是显之一族的天赋仙术,梅仙君正是显之一族的最后族人,施展阵法之后,被施展者倘在施展者七世转生之后施展反阵,毁尽施展者的仙魂,便可真正开裂天地,得道成仙。从此环游太虚,无所不能。彼时的她,嗤之以鼻,对圣君之前的作为是怨愤的,但又有些感激,正是因为他,她才得到了这七世之约。现在,这七世终于到了,断断续续过的这近千年,她的初心已改,此时回来,想起圣君曾经的话,不由心动了。
第七章
“兰君,你看前面的山,可是有什么不对?”李牧揉着眉心,看向不知思考些什么的兰无殇。
“不过是寻常山水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刚刚想完事的兰无殇语气有些生硬,话里话外夹杂着冷意。
李牧讪讪地摇了扇子,不知该怎么搭口,许是思索怎么惹到他了,心神稍定,顿感觉精神稍好了些。“说来奇怪,这几日竟是做些奇怪的梦,兰君你却是常入我梦呢。”被李牧拿来活跃气氛的话却令周遭更冷了一分。
“哦?”兰无殇拉了马缰,停在原地“怎的被我入的梦很是奇怪?!”
“兰君会错意了”李牧一摇折扇,展开挡住自己大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李某之意是,倘兰君为女身,李某自是要娶回家的,不然岂不抱憾终生?”话罢,李牧赶紧催马快步向前,像是逃避些什么似的。
其实刚刚兰无殇拉马停下的地方,正与阵法不过一步之隔,现在李牧纵马向前,自是过了界限的。
李牧登时感到头痛欲裂,马儿倒也乖巧,周遭环境虽然巨变,却并未受惊奔逃。兰无殇也驶着马儿跨过这一步,静静的看着李牧的动作。
很久之后,久到马儿不耐想离开的时候,低垂着脑袋的男子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双满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阿殇”他说
自兰仙君承天罚越界成功之后,变成了唯一能不受阻碍两界跨越的修者,一时兰仙君之名在这片区域之中无可与之相较,此时兰仙君携一男子归来的消息成了开放区的头等八卦,以长了翅膀般的速度传遍了整片天地。
“梅仙君,我不光念你,忆你,还寻你了整整七世,现在,该到你履行诺言的时候了。”她第一次在无数人面前摘下了玉佩,露出了绝色的容颜,玉佩被她随手捏的粉碎,一双美目阴阴沉沉的望向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手指却缓缓拂过自己的唇。
他吃惊的望向她,神色几番挣扎,终于还是走到她面前,在这片闹市之中吻上了她的唇。
是的,没错,这里就是闹市,仙台山的山脚之下,永远生活着如同俗世中人一样的修者,不过他们卖的并不是寻常的衣食,而是些仙石灵草之类的东西。
闹市之中,她亦深深回吻着他,恢复本色的凤凰羽衣,鲜艳的火红色如同嫁衣般鲜艳夺目。不知什么时候,兰无殇的身后跪了两个黑衣人,咬破手指不知在勾画着什么。
兰无殇依旧深深地吻着梅仙君,直到他的唇角溢出了鲜血,她方才放过他,蘸着他的鲜血在天空中勾画着,一笔一笔,可以看出在描绘着一个神秘的图案。
梅仙君有些无奈的看向她,勾动唇角,罢了,她早该知道的,他又在期待些什么呢?反正这不过是他的最后一世了,施展了那个阵法之后的他,绝对不会有第八次转世了,这样,也好。
他抬头,在她落下最后一笔的同时,绽出了生命中最灿烂的笑容“我爱你”是爱,不是喜欢,刻骨铭心,丝丝缕缕,深入骨髓,他的自欺欺人,终于害了他们两个。
“只恨不能两全”兰无殇笑的开怀,笑声渐渐消失,人渐渐幻成点点金光,连同地上早已幻成银星的两人,一同冲入梅仙君的身体。
只留下一脸惊愕的梅仙君立在喧烦的闹市。
“师傅,我讨厌这里”
“师傅,我们寻个安静的地方当家吧?”
“师傅,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师傅,我会保护你。”
“师傅,我喜欢你,是永远,不管师傅如何待我,此,情,不,变。”
那些话,他的徒弟从来都是说过的,他却从来未曾信过,想到此,梅仙君不由泪流满面。
梅仙君当时画的本就是长生阵法,她自然获得了这个天赋,她却是不愿伤害他的,知道他再无可生之机,当下便做了决定,既然他没有第八次转世之机,那她还他第七世长生,纵她魂飞魄散,亦再所不惜。最后的最后,她听到了她最想听的话,足已。唯一遗憾的是,他们竟连一世相守也不得……
第八章
“师傅,我们去哪儿啊?”小小的孩童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小手紧紧抓着青衣的青年。
青年弯腰,对着小丫头绽出一个温柔的笑颜“我们去云上,那是,另一个人间,一个同样拥有爱恨情仇的人间……”
今非今,昨非昨,燃昨日之梦,点今日之烟火,是谁先说情难全,又是谁道天地不能阻?
是,同一个人罢……
这是一个很久远的故事,这是一段心灵的修行,唯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