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空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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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泪止于歌

我个人很喜欢这个故事,比心。

“你就是盘菜也得端着。”经纪人艾达把桌子敲的砰砰响,“长点心吧,你看看你最近,新歌热度炒不起来,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挥手将一份报纸重重甩在桌子上。

报纸上印着一个哗众取宠的醒目标题,童星Visa高调表白遭拒。

桌子对面站着一个小女孩,头低低的,像是初中生的样子,看来倒是和报纸照片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有着九分相似。

“你合约就快到期了,想不想继续干下去你自己看着办吧。”经纪人将放在一旁的一叠文件搬到正中压在报纸上,挥挥手示意她出去。另一只手接起刚刚开始震动不久的电话。

“喂,您好,是我是我,我今年手底下带着几个不错的新人,对对,您看是不是帮忙提携下,她?她都已经过气了……..”之后的话随着玻璃门的关闭锁到了夏暖暖的世界之外。

夏暖暖是个小明星,都说娱乐圈是个很复杂的地方,没有关系寸步难行,夏暖暖父母都不是演员,干的也不是和演员有丝毫关系的职业,更没有殷实的家境,对于夏暖暖来说,成为歌手,既是巧合更是无奈。

她天生有副好嗓子,小小年纪飙高音也不会破音,小时候父母整天为了一份死工资劳碌奔波,所以她很早就学会自立,一个人打理好一切,规划好一切,日子平静但安心。

后来这个家还是破碎了,她见证他们的争吵,愤怒时摔破可以看到的一切,大战后满地的碎玻璃。那时候她就觉得,婚姻是那么可怕的一个东西,促成婚姻的爱情更像是毒药,她终生不会饮此毒,那时候,她八岁。

八岁,就学会了一身落寞,形单影只。

那时候,她遇到了艾琳,艾琳是个美国外教,教她们英语,是一个很温柔的老师。

夏暖暖英语不好,虽然小学也没人会那么清晰的界定你是好是坏,但是夏暖暖就是知道,因为她那么用心换来的还是个位数的试卷。她不想学了。

于是中午的时候,艾琳就总和她呆在一起,偶尔给她补课,偶尔和她聊聊天。

那时候,艾琳跟她说,“你可真是我最小的朋友啦。”

“你听没听说过人要发挥自己最擅长的地方?你唱歌很好听。”

艾琳拿着经过她补课后更加可怜的分数卷一脸无奈,“想不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然后,她认识了艾达,开始时一切顺利,即使艾达是一个与艾琳完全不同的人,残酷,金钱至上。

现在,夏暖暖进入了变声期。

她偷偷找了一份甜点店打工的工作,她昨天亲眼见证了那个报纸上炒的轰轰烈烈的童星Visa高调告白事件,当然,主角并不是她。

当骄傲的公主脱下高贵的水晶鞋,摘掉华贵的面具,梳起平凡的马尾,谁又能认得她呢?

“您好,一份彩虹蛋糕。”进店的少年一件格子上衣,黑色的运动裤衬的他身形格外高挑,眉眼处带着好看的笑。

夏暖暖手脚利落的迅速打包好蛋糕,递给等在前面的少年,接过他手里刚刚好的钱,“谢谢惠顾,欢迎再来。”

然后静静的目送少年远去,他就是昨天的另一个主角,华晨宇,六中的学霸校草,或者换个说法,夏暖暖的同班同学,每次考试两个人稳坐第一宝座,华晨宇第一,夏暖暖当仁不让倒数第一,四班两大奇葩。

一个班也可以没有什么交集的。

初一的时候是夏暖暖最红的时候,天天为了赶通告,赶演出总是请假,万幸的是哪怕投资商再怎么游说她她始终坚定的没有摘下一直带着的面具。这个世界人与人都像是隔了一堵墙,面具下的我依旧带着一张假面,所以为什么要摘掉呢,夏暖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直到初二,她开始过气了,才又渐渐回到那个对她来说算的上是陌生的班级里上课,初二已经算是颇紧张的时候了,老师很看不惯的就是她这样看似是因为动了关系而弄进来的差生,理所当然的,夏暖暖被分配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如老师所愿的处处倒数第一。

她正发着呆,走到门口的少年突然回过头来,“我好像见过你,你声音很好听。”然后又展露了一个大大的笑,才拎着蛋糕离开。

“虚伪,当然见过。”夏暖暖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两句,才又继续起手头的工作。

第二天

“嘿,我就觉得我见过你,哎哎,你声音那么好听我怎么对你没印象呢?”走进班门的少年一眼就发现了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整理桌子的夏暖暖。

夏暖暖眼皮都不抬一下,似乎那个人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一样,继续专心致志的擦桌子。

那个人凑到她眼前晃啊晃,“啊喂,我没惹你吧?干嘛不理我?你叫什么啊?”

“她叫夏暖暖。”夏暖暖前桌的女生似乎坐不住了,回过头来冲着华晨宇一脸讨好的笑,那个女生一身小西装,头发披散着,脑袋上别着一个漂亮的钻石小皇冠,整体看上去,嗯,和童星Visa就差张面具了。

“安若曦我最后警告你一遍,别再用我偶像的打扮对我做那么恶心的表情。”少年嫌弃的蹙眉,扭头走回自己的座位。

偶像么,可笑,“你害我挨了一顿骂,需要赔偿。”她开口,神色疏离又冷漠。

也许是她声音太好听,像极了舞台上那个夺目的少女,他回头,竟然不问缘由,“好。”

于是华晨宇开始了他苦逼的拯救失足少女的生涯。

这个姑娘基础真是差的一塌糊涂,为了能够帮助夏暖暖回到正常水平,华晨宇甚至从家里扛来了小学课本,一点点从头教起,这下夏暖暖学习能力开始飞速提高。

然而,英语依旧是硬伤。

“放弃吧,少年。”第五次夏暖暖把Because写成Becouse的时候,华晨宇终于教不下去了,把书往课桌上一丢,疲懒的靠在桌子上,掏出兜里的MP3将白色的耳机挂到耳朵上。

“这样就要放弃了么?”夏暖暖看看桌子上被抛弃的书,又看看不知听着什么一脸陶醉的少年,“尝试次数五。”

“这不是次数问题,而是你没救了。”华晨宇无奈的揉着眉心,“来,听个歌吧。”白色的耳机分出一支挂在夏暖暖耳朵上,传出了她还有些稚嫩时候的声音,音色和着现在相比已经有了不小的区别。“这是我偶像出道时候第一首歌,是不是超好听。”

耳机里那个甜美的嗓音与其说是在唱不若说是在诉说着悲伤的故事,“花瓶里枯萎的玫瑰,墙壁上刮痕的破碎,曾经完整的玻璃杯,再也拼不完美……”

“你看报纸么?”夏暖暖突然问。

仍旧专心听歌的华晨宇陶醉的晃着脑袋,夏暖暖又更大声的问了一遍,华晨宇一脸懵逼,“不看啊,怎么了?”

“没什么。”夏暖暖觉得自己需要请几天假,想想自己之后究竟该怎样选择。继续上学,还是顶住经纪人的压力写下保证书续约。

华晨宇仰着脸看着天花板上咕咕转的电风扇,“其实,我觉得你声音很好听,你唱我偶像的歌或许也不赖。”

“是么?”夏暖暖笑笑,看着五官平凡的脸一瞬间竟焕发出别样的光彩。

她当童星虽然许多年了,但是并不像外界相传的那样有钱,父母从她有了自立能力之后就没再管过她,她为了工作之便离开了有家的城市来到这里,靠租房子一个人孤单的生活,她所唱的每一首歌都是来自心底的声音。

夏暖暖摊开笔记本写写画画,如果她选择解约,剩下的钱只够生活两年,两年后怎么办呢?

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叮叮咚咚的音乐声,夏暖暖费劲的往前爬爬,把手机抓到手上,“再给你一个机会,准备准备吧,暑假开一次演唱会。”艾达的声音透过话筒显得有些颐指气使。

“谁都可以是Visa,只要一张面具。”夏暖暖是这样回答的,她的音色已经不一样了,变得很快,那样甜美的声音唱着悲伤的歌的强烈反差感她也许再也唱不出来了。

艾达声音冰冷的说着,“你还没解约,没资格质疑我的决定。”

夏暖暖躺在床上发呆。

请假这种事情想想就够了,第二天夏暖暖准时坐在座位上全神贯注的听老师讲课。

时间过得很快,认真听课加上免费的学霸辅导期末考试夏暖暖以英语十多分的成绩考了全班前十。发成绩那天,华晨宇一脸褒奖的拍拍夏暖暖的肩膀,“英语不好的才是真学霸。”

夏暖暖还给他一对儿白眼。

“怎么样?想不想吃个蛋糕庆祝一下?就你打工的那家店。”华晨宇笑的真诚,夏暖暖也就点点头,“看你给我补习这么久的份上就让你请我一次。”

暑假如约而至,艾达给她打来电话,“你的演唱会票不卖座啊,真是苦恼啊。”

“你不介意我往你演唱会里面加个人吧。”艾达问着问题却用着肯定的语气。

夏暖暖只是回,“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只要通知我就好了。”

电话那边,艾达抬手挂断了电话,叫了玻璃门外面的一个人进来指指桌上的文件,“把那份文件交给新娱晨报。”

新安排进来的人是跟她差不多大的一个男孩子,叫宇尘,夏暖暖其实不怎么关注报纸,网络的一切八卦娱乐消息,所以上次那事才会是经纪人把报纸甩到她面前。

这个人的名字现在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夏暖暖打开电脑,破天荒的搜索了这个人。

浏览器首页一张熟悉到让她想要发笑的照片。

少年唇边绽开青涩温柔的微笑,白衬衣领口一颗扣子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眉目若画,夏暖暖认识他这么久都没能体验到照片上那种高贵疏离感。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华晨宇,你什么意思。”

那边静默了一阵,“Visa一直是我的偶像,我们还是朋友,对么?”

夏暖暖在搜索栏里输入Visa,“我真的以为你是真心的,可笑,你和我曾经看到的大人没有什么不同。”

“别这样,暖暖。”那边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夏暖暖果断摁掉了挂断键。

首页上挂着一个醒目的标题,“童星Visa个人首部校园影视记录作品已定为九月上映。

底下一条条拉下去,都是在说她的歌,她曾经演唱会的记录,而日期都很新,她没有新的作品,她的粉丝依旧爱着她,翻出她以前唱的歌,拿来一遍遍的讨论,帮她扩散出去。

她的热度从来没有降低。

她又拨出去一串号码,“艾达,我想好了,我要解约。”

“你发什么疯?这次的影视合约是你一年前自己签的。”艾达的声音虽然看似责怪但却是前所未有温和。

“你拿来那份文件让我签的时候我从来不知道这是部没有剧本的连续剧。”夏暖暖声音很平静,像是什么都想开了一样,“而且我从没同意过让摘下面具的我出现在电视或是什么地方。”

“你真是天真?有哪个电视剧让你带着面具演戏?”艾达的声音似乎有些急了,“乖,暖暖,你过来,我们好好聊聊。”之后似乎想起来现在不是拍摄的那段时间,夏暖暖也不是什么过气的小明星,语调又重新变得温和起来。

“没有必要了,最后一场演唱会我会去。”

演唱会场里座无虚席,灯光打满舞台汇聚成一个绚烂的光圈。

她带着一张藏蓝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脸,露出了粉嫩的唇。

烫成波浪的发垂在两鬓,一身白色的晚礼服与面具形成鲜明的对比,唇瓣轻启,优美的歌缓缓流出。

第一次遇见你,

命中注定了结局,

墙角枯萎的玫瑰花,

宣告着过去,

我不想回想起的曾经,

世界注定是骗局,

回忆里暗自孤独暗自伤心,

然而还是庆幸遇到你,

让我看清未来放下过去。

她一首一首的唱下去,唱到嗓子发出一阵阵干裂的疼痛,演唱会完全不是按照预定的计划再进行了,负责放乐的人员只等跟着她的节奏放伴奏,整个会场像是公主正在进行的谢幕。孤傲但满身哀伤。

夏暖暖面具下的唇突然扬起了一个笑容,“你们知道这首歌是写给谁的么?你们想不想见识一下?”

“想”。底下的人们很狂热的附和着她。

夏暖暖依旧笑着,“宇尘,还不快上来。”她的语气自然又疏离。

一身漂亮西装的人顺从的从后台走到她身边,刻意压低的语气传到夏暖暖的耳朵里,“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呢。”

夏暖暖只是开口继续唱。

演唱会临近结束的时候,夏暖暖面对着所有喜欢她的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这将是Visa的最后一次演唱会,希望面具女孩的笑能够留在你们的记忆里。”

换成红宝石色的面具下,柔软的唇勾勒出美好的弧度。

夏暖暖起诉投资方违约泄露了她真实的面容因而获得了一大笔钱,而真实身份暴露的她不再适合继续念书了,和艾达合约到期之后她说出了自己不想续约的原因,因为,她在那部戏里,在虚假的经历里,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她搬回了家乡的小城,买了一个店面开起了甜品店。

挂在门口的风铃叮叮当当的作响,玻璃门拉开进来了一个少年。

“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打工,不要薪水,管饭就行。”

夏暖暖擦着纤尘不染的玻璃柜台,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不管饭我也可以自带。”

“原谅我好不好。”

水乡的南城开了一家叫做回忆的蛋糕房,那里做出的蛋糕格外甜美,里面呢,有着一个冷冰冰的老板,还有着一个无赖却长得格外好看的少年。

你有最美的嗓音,我来填补你最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