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平向阳和贾德诺之间的无双配合彻底镇住了暗中的偷袭者,也许是他们打算更换另外一种进攻方式。
以至于一行人回到野祠的一路上,也没遇见任务突发状况。
“不好,江大人,我们的马……”
老鬼虽然是个普通公差,但明显非常注重细节,这也是他能活到现在并且深受江怀义器重的关键所在。
还未靠近,过于平静的周边环境让他联想到了之前匆忙之间无人会去考虑的一个问题,他们从瓦岗寨手上抢来的马出事了。
被老鬼提醒,其他几人也急了,但还是只得一边保持小心警戒,一边朝野祠后方拴马的地方赶去。
果然,等几人到达,原本应该老老实实休憩恢复脚力的战马们不翼而飞。
老鬼蹲下身子,仔细检查之后,指着一处方向对其他人说道:
“马应该是往那边跑了,大人?”
江怀义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
“他们这么做未尝不是要让我们自乱阵脚,在此等黑夜之下,敌暗我明,我们万万不能踏入他们设计好的节奏走。”
“大家进祠中躲避一时,今夜我们不要休息,待到天明,直接下山,我相信也用不了多久便能遇见接应人马。”
众人本就以江怀义为主,他说的也算在理,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几团篝火重新在祠中点亮,这是为了防止再如之前那般被暗中的潜藏者直接扑灭唯一的火源。
几人各守一方,中心处是正在给小天治疗伤势的江怀义。
只见涂抹完得自平向阳的解药之后,被脱下衣服,满身黑紫色的异状迅速从小天身上褪去,整个人的脸色开始回转正常。
江怀义接过老鬼递上的白娟,抹去手上残余的药粉,长舒口气。
“大人,小天他可好转些了?”贾德诺见到江怀义治疗完毕,上前攀谈。
“应该是没事了,平向阳给的解药确是神效,恐怕明日出发之时,小天就能醒来,要不是……”
江怀义眉头一皱,停住了话头。
“噗嗤。”韩诺可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直接笑出了声。
要不是红梅那两刀,恐怕小天解除了身上毒素就算不能马上恢复战斗力,也可以暂时行动自如。
可惜挨了那两刀,还偏偏射入了小退内侧,就算明天醒过来也是个超级累赘。
“哼!”
红梅也自知理亏,这次倒是没有再呛声,仅仅以冷哼表示不满。
噼啪、噼啪。
时间随着一根根燃烧断裂的枯柴悄悄走过,直至天际第一道亮光照进这座破烂小祠,众人严阵以待的偷袭者也未出现。
这让包括韩诺在内的高手们,不知是该感到高兴,亦或是无趣。
待到天光彻底放亮,小天也已苏醒,一行人踏出寄居了一夜的荒山野祠,黑袍之下,几人唏嘘,几人惆怅。
“什么人?”
忽听红梅娇斥一声,那标志性的飞刀声哗哗远去,待到几人循声望去,她那矫健的英姿也几乎成了远处的一个小点。
“这丫头的轻功倒是练的真不错,就是为人太莽撞了些。”
江怀义似乎极为满意红梅的表现,又带着些对小辈的关心,疾步跟上,其他人对视一眼相继跟上。
虽然他们都很奇怪那些偷袭者昨天一整晚都没动静,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再动手,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接下来见招拆招。
“啊。”随着一声痛呼,远处原本挺立的身影摇晃两下,如同桌面上的牙签失去了支撑,倒了下去。
“啊,丫头!”
江怀义无疑是最为急切的那个,其态度之激烈甚至超过原先发现小天中毒那时,其中关系远近亲疏,旁人一目了然。
韩诺、贾德诺和铁石互相夹带着江怀义,四人疾步上前,剩余老鬼和田龚飞招呼身体虚弱的小天。
来到近前,只见红梅昏迷不醒,身下一滩血迹正缓缓蔓延。
“可恶,到底是谁。”江怀义俯身下探,另外三人站立于两侧以防暗中敌人再次突袭,同时不断用各自的方法探测四周。
“江大人,红梅丫头的伤势要不要紧?”贾德诺实在找不到偷袭者的踪迹,无奈放弃之后询问。
“胸口受了一刀,还好兵器上没有喂毒,但需要马上止血包扎。”
江怀义语带悲戚,又夹着些宽慰,又接着说道:
“麻烦各位等下替我在外看守一二,我要回到那野祠之中替这孩子疗伤。”
……
听到这话的三人齐齐无语,要不是江怀义早已人至中年,平日里又以君子之风著称,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有人骂他不知廉耻了。
可偏偏在场中人除了红梅全都是男性,还真是换谁都不合适。
既然江怀义自己都不要名声,那他们这些被找来的保镖还能有什么想法?
再说谁知道江怀义和这个女的到底什么关系?
众人再次回到野祠,帮助江怀义用各种杂物遮掩了一些破漏之处,之后又齐齐被性急火燎的江怀义赶了出去。
时间匆匆而过,闲来无事,被江怀义赶到外面的六人也有着互相监视,不能跑去偷看的意思,自然也不能找个由头单独离去,实在是无聊得紧。
贾德诺咳嗽一声,对韩诺问道:
“韩少侠,这一路行来,诸多危险,似乎并未见你有多少担忧?”
韩诺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时候会有人打破沉默,愣了愣,回答道:
“江大人山人自有妙计,可保自身平安无虞,我又操的哪门子心?”
贾德诺咳得越发厉害了,连续好几声后方才说道:
“少侠此言何解?”
韩诺一笑,也不答话,背过身去,贾德诺只得干笑着不再问话。
同样黑袍罩身的其他几人,其中老鬼小天三人满脑袋问号,可也实在不知该对这两个同样神秘强大的高手如何开口询问,至于铁石,除了动手之时,平日里实在是太没存在感了,大家也知道他不能开口说话,也懒得自讨没趣。
“爹!”
一声呐喊,饱含了太多的感情,以至于外人根本无法分明,里面到底蕴含、混杂了几许忧伤、几分感动、几丝后悔。
“状况不对。”祠外几人闻听叫声,顿觉不妙,也不再顾忌时机是否合适,纷纷动起手来。
铁石人虽然没什么存在感,却是一直最为警惕的那个,也不跟人交流,就那么守在门口。
正当此时,转身就是势大力沉的一掌,几人仓促间弄的些许障碍,一下子成为漫天飞射的垃圾碎屑。
几人冲入祠中,只见一年约二十许,衣襟半遮半掩,姿容虽称不上秀丽,却别有一股英雌气质的侧身丽人,正趴伏在另一身穿黑袍、倒地不起的人形之上,嚎啕大哭。
“江大人!”“江大人!”
有几人大惊,疾行几步上前一探,却发现那人形被解去了头上黑巾,露出一张苍老威仪,却绝无半丝儒雅正气的中年男子面孔。
“这、这、这……”
“江大人呢?”
“这人到底是谁?”
“红梅,你倒是起来说话啊。”
见这中年男子眼睛闭合,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似乎不活的样子,上前观望的几人俱都呆愣住了。
此时此刻,还是贾德诺反应最为迅捷,伸手探了探脉搏,又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些许粉末,合了些水倒入中年男子口中,再后退几步,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咳…咳。”
半响,那中年男子终于醒转,这丝动静终于惊醒了崩溃状态的红梅,抹去眼旁模糊了视线的泪水,语音婉转哀怨,又有些娇憨,同之前判若两人:
“爹。”
那中年男子却不望向自家女儿,反而看向不远处,负手背身的贾德诺:
“江贤弟,这十数年来,真是对不住你了。”
红梅似乎有些不忿:
“爹,你干嘛给这个混账道歉?你知不知道……”
中年男子不顾身上伤势,大若牛眼的双目怒气勃发:
“闭嘴,当年那是大寨主他们自寻死路,我不知道其他,我只懂得你江伯伯他当时保下了一寨老小一百七十三口无辜妇孺,其中就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丫头。”
“今日要不是我替江贤弟挡了灾,真让你给得逞了,我就是真死了也得从棺材里爬出来掐死你这个孽畜。”
红梅被骂得哑口无言,只剩下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滚滚而下,半响,才委屈的小声嘀咕:
“那是我以为爹爹你也被他害了嘛。”
中年男子脸色一暗,按着女儿红梅对江怀义跪下,恭恭敬敬的道:
“江老弟,都是梅儿不懂事,坏了大事,一切责罚都由我这个父亲担下。”
贾德诺,现在应该称他为江怀义,声音恢复了真正江怀义的那种清清朗朗,不再嘶哑难听,也蕴含着对过去的一丝追念:
“徐老哥,一切都过去了,这都是命啊,即是你的,也是我的。”
“此行凶险非常,你既然已经和女儿相认,也许真是命中注定,你这就回去吧。”
那中年男子大惊,口称不敢,连连叩首不止,完全无视了一旁不断拉扯他,满脸不甘心的红梅。
听着男子接连不断的叩头声,真正的江怀义理也不理,招呼其他人大步离去。
韩诺离开前深深忘了红梅一眼,到了此刻,他才明白当时为何红梅要对他生出杀机,恐怕是自己之前的武力表现太过骇人,让她生出了不除掉自己便无法对江怀义动手的想法。
后来又出现了偷袭者事件,大家全神贯注守了一夜,她更加无法找到机会杀死江怀义。
眼见就要靠近接应人马,到时候恐怕更难下手,这才自导自演了一出受伤的戏码,赌一赌江怀义的人品。
可惜却误中副车,差点杀掉了自己老爹。
至于真正的江怀义身份,自然瞒不过一早就将真力附着于其身上的韩诺。
一行人去的远了,才有一声高高的唱喝声传入俩父女耳中:
“且记住,十五年前丁岗峰上,老夫杀了一个叫做田猊的无赖匪人。”
“今时今日,陪了老夫一十五年的徐管家也惨遭人毒手。”
“从今往后,这世间便再无此二人,如若有人告发,我定第一个饶不了他。”
破烂野祠之中,中年男子深深跪伏于地,哭的涕泪横流,红梅随之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