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湮没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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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生关死劫

昨夜,呼延明德单手抱着文章清,单手提缰,冒着大雨,飞驰在回蓟城的路上。

文章清被暗月使刺杀了,呼延明德必须面对这个现实。

但是呼延明德想不明白,皇帝为何这么做。

文章清品行清正,素来被月国同僚推崇,幽州百姓爱戴。

且文章清作为边关重臣,手握幽州军政大权,突然死去,边关定会动荡不安。

文章清之死,果真与契丹人没有干系?

呼延明德向来老辣,他隐隐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最紧要的,是要稳住少将军,文行秀。

呼延明德一路疾驰,不多时便到蓟城东门。

呼延明德大呼:“我是呼延明德!开城门!”

守城将士透过层层雨丝,看清呼延老人,急忙开城们。

呼延明德打马进城,招来东门都尉彭悬火,在雨中命道:“传令另三位城门都尉,把守城兵士都叫醒,今夜严加布防,一只喜鹊都不能飞进城来,一只鸽子也不能飞出城去!”

彭悬火大叫声:“诺!”

再看呼延明德马上卧着的人,好似文刺史。

彭悬火还是举手指着文章清,不敢问话,只是看着呼延明德。

呼延明德大叫道:“各尽本分,不要多言!”

呼延明德打马进城,只留下彭悬火在雨中黯然神伤。

呼延明德沿着府前大街,一路来到州府门外,四个守门兵士正在门下避雨。

呼延明德下了马,把文章清抱下马来。

守门兵士还未反应过来,呼延明德叫一声“让府门都尉来大堂见我!”快步进府去了。

呼延明德先把文章清放到后院书房,命仆人去请夫人,仆人已见文章清模样,便不再问。

呼延明德又回到州府大堂,府门都尉潘亲民已在等候。

“速派传令官,请少将军回城!”

“领命!”

“急召巡防都尉和四守门都尉来府!”

“领命!”

潘亲民传完了令,却不出大堂。

“刺史安在?”

呼延明德还未作答,后院文章清书房内哭声震天。

呼延明德对潘亲民道:“刺史卒了。”

潘亲民虽已猜到,仍不禁嚎啕大哭。

呼延明德出州府大堂,来到后院书房,文章清妻妾家室都在,将书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呼延明德进到书房里,向夫人跪下身去,道:“老奴无能,未能护得刺史周全。请夫人赐罪。”

夫人道:“先生可知,凶手何人?”

呼延明德道:“奴还未查明。”

夫人沉默片刻,道:“州府上下,还请先生多多打理。”

呼延明德道:“已接少将军回城。”

夫人道:“丧葬之事,请先生与小儿协理,不用问我们妇人家了。”

呼延明德道:“老奴领命,老奴告退。”

幽州府掌起灯火,在漫无边际的雨夜中,时而荧荧然欲掩欲息,时而炯炯然欲光耀万丈。

呼延明德回到州府大堂。

大堂内六位将军正在等候,分别是:府门都尉潘亲民、巡防都尉葛约治、北门都尉奚行堞、南门都尉范出伏、东门都尉东门都尉彭悬火,西门都尉郎置椐。

呼延明德道:“四城门防务,都安排好了吗?”

四城门都尉齐声道:“妥当!”

“等少将军回城!”

一时寂声无语,沉默。

半个多时辰后,暴雨骤停。

大堂内撞进一人来,戎装打扮,身披亮银甲,头戴亮银盔,披着白色披风,脚蹬皮靴,浑身湿淋淋,行态匆匆,神情慌张。

此人正是文章清之子,居庸关守关都尉文行秀。

文行秀见了呼延明德,急道:“老师,爹爹何处?”

呼延明德见了少将军,终于不能自持,不禁泪目,跪下身去,哭道:“老奴无能。”

文行秀不待扶起呼延明德,便向后院奔去。

老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情不能自已,终于嚎啕大哭出来。

哭声稍止,呼延明德忽然意识到什么,心中一紧,大叫一声:“不对!”

猛然起身,吩咐府门都尉,道:“快请少将军!快请!”

府门都尉急忙进了后院。

片刻,文行秀来到大堂。

呼延明德问文行秀道:“少将军是如何知道刺史卒的?”

文行秀道:“有传令官到了居庸关。”

呼延明德道:“少将军回城,用了多少时辰?”

文行秀道:“一个半时辰。”

呼延明德苦道:“传令官方才走了一个时辰。”

文行秀疑道:“如何?”

呼延明德道:“中计了!”

文行秀恍然,道声:“坏了!”

呼延明德道:“少将军回城时,可安排好居庸关防务?”

文行秀道:“我听说父亲被木义所害,没留下一句话,上马就来了。”

呼延明德长吁短叹,道:“刺史并非木义所害!只怕居庸关不保了。”

文行秀没了主意,颓然坐在地上。

父亲去世,对这个少年来讲,已是极大打击。若是居庸关失守,蓟城危矣,文行秀如五雷轰顶,轰散了斗志。

呼延明德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少将军当振作精神,全力御敌!”

文行秀强打精神,站起身来,道:“四城门都尉听令!”

“属下听令!”

“如今刺史已卒,契丹来犯,你我当同仇敌忾,奋力御敌,以保全蓟城百姓!四城门都尉,各自回营,坚守城门、城墙及角楼!”

“领命!”

四城门都尉各回城门。

文行秀对呼延明德道:“四门各抽调五十精锐,组成中军幕府,老师统领,时刻跟随我左右!”

呼延明德道:“领命!”

“老师与我去北城门!”

文行秀和呼延明德打马来到北城门。

城门箭楼上,北门都尉已回,正在巡防。

文行秀和呼延明德极目北望。

北辰高悬不动,北斗斗柄指着西方,天枢天璇向着北辰。

燕山昏黑一片,不能辨认确切轮廓。那座大山,曾是守护蓟城的屏障,如今却像随时会压倒过来一般。

北方寂静如常。

城墙上缓缓颤动起来,投石机、蒺藜弹丸、弓箭兵械等震荡不止。

新兵不明所以:“地动了?”

老兵神情严肃:“敌军到了。”

北方还是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文行秀没了慌张神色,他知道,现在他是这座城市的脊梁。

文行秀问呼延明德道:“依老师看,敌军几多?”

呼延明德道:“六七千参差。”

文行秀道:“城内有多少驻军?”

呼延明德道:“算上巡防和府兵,三千不到。”

文行秀道:“老师觉得蓟城可能守住?”

呼延明德道:“契丹人不善攻城,定能守住。”

文行秀坐镇中军,传令道:“传令四方城门都尉,敌军已到,奋战守城!若有失守者,力斩!”

“领命!”

“再传军令,告知怀戎郡郡守,居庸关已失,命怀戎郡军尉高不悖领山兵两千,从居庸关后山偷袭城关,务必于明日辰时夺回居庸关!”

“领命!”

“再传军令,渔阳郡郡守领兵据守郡府!命渔阳郡军尉田言动即刻率一千骑兵驰援蓟城!“

”领命!“

”再传军令!范阳郡、广阳郡各自据守郡府,下辖各县各自据守县府,没我军令,不得来救!”

“领命!”

“再传军令,卢龙赛、上谷关,常山关整军备战,扼守城关,失守者斩!”

“领命”

“再传军令,二百府兵、三百巡防兵,各为应急军队,随时待命!”

“领命!”

“传州府令,钟鼓齐鸣,张贴守城檄文,动员城内青壮男丁,各持农械,组成后援,随时待命!”

“领命!”

六道军令,一道府令后,北方渐有声响传来,城墙颤动得更厉害。

“弓弩手准备!”

文行秀目视北方,神色坚定。

声响初时如蚊虫嗡嗡,再后如人群嘈杂,再后,便如闷雷海啸,地动山摇。

刚下过雨,不起烟尘。

“众将士隐于箭楼、女墙后,不得现身。”

“领命!”

文行秀心道:“贼子来得正好,待我为父亲和居庸关将士报仇!”

契丹大军愈来愈近,夜色中可以分辨人形。

一时却没了动静,契丹骑兵在距北门一箭之地外停了下来。

马蹄声没有了,又如原先一样寂静。

城外只是多了一片黑影,目力所及处,遍地都是。

不多时,一人一马,踢踢踏踏,出了契丹骑兵阵,慢慢地向北门靠过来。

到了护城河边,向门内喊句契丹语。

门内守兵没有回话。

契丹人又喊几句,见城门没有动静,便调转马头,快马奔回契丹骑兵阵中。

呼延明德道:“城内有契丹奸细。”

文行秀道:“契丹人已知,我们有所防备。”

远远的,文行秀能看到契丹骑兵中心处,一人静坐马上,身披者黑色连帽斗篷,静对着北门,一动不动。

文行秀心道,那定是契丹部族首领。

文行秀道:“中军二百骑兵,随我出城去踹营,老师守城!。”

呼延明德道:“不可,城外没有来得及布防,敌众我寡,或中埋伏!”

文行秀已拿一把长枪,抢下城门。

呼延明德大叫道:“北门都尉奚行堞贴身保护少将军!”

“领命!”

北城门打开,吊桥放下,二百幽州骑兵杀出城来,向着契丹骑兵军阵杀将过去。

箭如雨下,文行秀左右躲闪,奚行堞紧随其后,幽州骑兵举起挡箭牌,仍有十数人跌落马下。

文行秀一马当先,长枪直指黑斗篷。

长枪离契丹部族首领只有五丈之距,左右各有一个契丹高手拍马截杀,文行秀弃了马,在马背上纵身一跃,窜到黑斗篷马前,长枪疾刺。

黑斗篷也不转身,脚下一蹬马蹬,腾身而起,向后飘去。

文行秀落于黑斗篷马上,脚下使力,长枪不离黑斗篷面门。

瞬时间,幽州骑兵如一股洪流,冲开契丹骑兵,冲入阵去。

黑斗篷脚踏着契丹骑兵肩头,不住后退。

文行秀脚下使开轻功,挺长枪逼近黑斗篷,却如何也不能刺到。

文行秀能看到帽沿下,契丹首领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嘴角在笑。

幽州骑兵冲入契丹马阵,顿时便陷入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