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道士长剑被龙成拿住,想抽剑时,抽不动,待要舍剑脱身,手却像被吸在剑上,无论如何也丢不开。
龙成真气注于九剑之上,九股真气沿着九剑灌入九个道士体内。
九个道士本是功力平平之辈,哪受得了龙成的刚猛内力?顿时尽皆内脏爆裂,毙命当场。
虽然毙命,尸身连着长剑,被龙成真气挂住,并不倒下。
中层和外层的道士只见内层九个道士把龙成为了个圈,均以为已将龙成击毙。
阵法不再旋转,道士们停下身来,驻足观望。
龙成大喝一声:“去!”
真气在掌心爆发出来,将九剑当空一抛,九剑带着九个道士的尸体,向九方散落飞去。
先是中层九组二十七个道士被撞飞,再是外层九组五十四个道士被撞散。
一时哀嚎声一片,九十个道士,死五十,伤四十。
龙成缓缓坐起身来,双手放于两膝上,食指与拇指相触,掌心向天,身躯直顺,仍旧闭着双目,长舒一口气,内心清澈明亮,已修成擒龙功十重境的第二重:气下势上。
殿前的玄衣道人震惊了。
九转太玄阵,竟然被眼前的这个少年破了。
他甚至没有看清,少年是如何破的。
道人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倚着殿门,勉强站住。
道人看着院中狼藉。
一片哀嚎。
能哀嚎还好,至少还能保得性命。
那些无声无息的,只怕已经没命了吧。
九十只剑散落一圈,映着道道白光。
黑色的血溅满庭院,血腥气袭来,压迫的人喘不过气。
良久,良久。
龙成站起身来,睁开双眼。
愕然。
自己竟杀了这么多人。
龙成内心大悔不已。
再一想方才绝境,又是一阵后怕。
龙成看到殿前玄衣道人倚在门上,双目无神。
龙成慢步步上台阶。
站在玄衣道人身前。
玄衣道人看着龙成,忽然仰天大笑。
龙成不解。
玄衣道人不理会龙成,推门入殿,依旧长笑不止。
龙成终于无耐,道:“你笑什么?”
玄衣道人不笑了,但也不答,于一处抽匣内取了火折,将大殿内的黄烛一一点燃。
玄衣道人道:“你可知你方才破的九转太玄阵,乃是我十六年的心血。”
龙成不语。
玄衣道人点三炷香,对着殿中三个天师拜一拜,把香敬上。
“不是我门武功不敌你,是扬雄太玄经无用。你杀了我吧。”
龙成今晚杀了太多人,已没有了杀心。只道:“你为什么要行刺文章清和木义?”
玄衣道人不答反问:“只是要让贫道死个瞑目,敢问阁下大名?”
龙成道:“天辰派妄人门下龙成是也。”
玄衣道人黯然摇头,道:“果然是天辰派。”
龙成道:“为何要行刺文章清和木义?”
玄衣道人背对着龙成,面向殿上供着的三个天师,道:“太师张公子房,天师张公道陵,上师葛公抱朴在上,弟子习水不肖,有辱师门,今日命绝,不能再事三公,三公恕罪。”
遂转过身来,面向龙成,道:“我既败在你手上,无话可说,动手吧?”
龙成仍从容道:“为何要行刺文章清和木义?”
玄衣道人暴怒,喝一声:“凭地多话!”举掌向龙成推来。
龙成心道:“来的好。”
立掌相迎。
“轰”得一声,二掌相对,藏光殿窗户被震开,布幔纷飞,烟尘四起。
玄衣道人抱着必死之心,用上了毕生功力,全力一击。
只觉撞到铜墙铁柱之上。
玄衣道人险些被反震出去,忙稳住脚下。
一股浑然雄劲的气道沿着手臂向自己欺来。
玄衣道人再聚内力,运行周身,与这股内劲相抗。
渐渐将这股气劲逼出体外。
龙成无意再杀人。
龙成渐渐收回灌入玄衣道人体内的浑天诀真气,谁知玄衣道人执意较劲,并不收功。
龙成只得聚拢真气,与玄衣道人对掌相抗,两人比拼起内力。
玄衣道人也非等闲之辈,功力深厚,回环不绝。
龙成若是收功,便会被玄衣道人掌力所伤。
若此时龙成想全然抽身,唯有用真气将玄衣道人击毙。
杀了太多人,龙成反而怕了,怕再杀人。
双掌对峙,已过一刻。
玄衣道人头上冒出热气。
又一刻,玄衣道人浑身衣衫尽皆湿透。
再一刻,玄衣道人手臂开始轻微颤抖。
只是气劲丝毫不减,眼中寒光依旧凌厉。
若是再过一刻,只怕玄衣道人会真气耗尽,气绝而亡。
“扑通”一声,龙成身前跪下一个黄衫少年,右手手腕上还夹着夹板。
“阁下神功盖世,我师兄知错了,阁下饶他性命。”
龙成与少年对视,没错,这个少年正是在毗因寺与自己交手的黑衣人。
黄衫少年叩下头去,连声道:“阁下饶我师兄性命,我二人定据实相告。”
龙成再看玄衣道人,眼睛里已没有了凌厉的目光,且是白多黑少,右臂也开始抽搐了。
若他能自行收功,龙成可保不伤他。只怕他此时已经不能自主了。
再拖延一炷香,玄衣道人定不成活。
龙成牙关一咬,收功退掌,向后急撤。
玄衣道人的真气和龙成自己的真气一股脑灌进龙成右臂。
本来已经褴褛的衣袖鼓气爆裂,碎成布片,纷飞于大殿中。
龙成右臂赤着,垂在身下,抬不起来。左臂带动身内真气周行一圈,汇于丹田。
龙成长出一口气。
玄衣道人的右臂兀自挺立当空,掌还竖着。
只是掌心已黑了。
黄衫少年急忙起身,扶住玄衣道人。
玄衣道人倒在黄衫少年怀里,呼吸急促,右臂抽搐,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来。
黄衫少年把道人大袖撸起,道人的右臂已干枯如柴,皮包着骨,没有半点血肉痕迹。
黄衫少年把道人放在蒲团上,苦道:“师兄啊师兄,你这又是何必呢?”
安放好玄衣道人,黄衫少年转头朝龙成拜下身去,道:“多谢阁下不杀之恩,我二人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龙成想要去扶他,稍一动,腹内如排山倒海,再抑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黄衫少年急忙起身,也将龙成扶在蒲团之上。
龙成右手兀自垂着,闭目养神。
黄衫少年道:“师兄和阁下先坐着,我去把道长们安抚安抚。”
黄衫少年出殿去了,龙成和玄衣道人,一人一蒲团,各自打坐调息。
藏光殿外一通忙碌,良久,哀嚎声消,血腥气散。
龙成睁开眼睛,目光穿过殿门直达天外,星云密布,星光闪烁。
夜静谧如是。
黄衫少年拿着件青衫进到殿来,对龙成道:“兄长衣衫破了,暂且把小弟这件披上吧。”
龙成右手仍不能动,站起身来,接过青衫,披在身上。
玄衣道人的呼吸已渐渐平复,黄衫少年给玄衣道人喂了粒丹药。
黄衫少年起身,道:“我师兄俗家姓易,道号习水,在下也姓易,单名止。
今夜于毗因寺行刺文刺史和木义首领的,便是我二人。
与呼延前辈交手的,是我师兄。与兄长交手的,正是在下。
虽说真正刺杀文刺史的另有其人,但于我二人,有直接责任。
我二人诚心悔过,愿受责罚,任凭兄长发落。”
龙成道:“为何要行刺文章清和木义?”
易止道:“我师兄于十六年前,辞别师门,到了幽州少女峰,创立了朴心观,供奉张良,张道陵,葛洪三位先师。
我十三岁时,师兄把我接到朴心观。我在朴心观生活了三年,师兄于我,更像师长。
前夜有一个胡人来会师兄,他自称是契丹何大何部首领。
师兄与他密谈了一夜,具体谈了什么,我并不确切知晓。
今夜,师兄命我穿了夜行衣,与他一道,前去行刺文刺史和木义首领,刚好遇见兄长。”
龙成道:“行刺之后,还有什么计谋?”
易止道:“小弟确实不知,只能问我师兄了。”
只听习水道人虚弱的声音:“公子当尽快回蓟城,以防契丹偷袭。”
龙成大惊,道:“你说什么?”
习水道人道:“前夜契丹何大何部首领何大来找我,告与我说,文章清和木义会在毗因寺相会,要我助他,行刺二人。
居庸关守将是文章清的儿子文行秀。何大会放消息给他,让他知道他父亲被木义杀了。
文行秀必星夜回城,居庸关没了主将,便会自乱阵脚。
何大一举攻下居庸关,一股作气,拿下蓟城,再取幽州。
进而以幽州为据点,聚合契丹八部,成为契丹可汗,打出为木义复仇的旗号,与月国开战。”
龙成听得心惊,问到:“你所言当真?”
习水道人道:“我所言句句是实,只怕现在,居庸关已被何大何部攻克了,蓟城,黎明可下。”
龙成道:“你若骗我,我定不饶你。”
习水道人道:“我方才已死过一次,承蒙公子不杀之恩,也开悟了。公子信与不信,回蓟城便知。”
龙成不再多加耽搁,把青衫系好,出得藏光殿,纵上殿顶。
极目远望,不见蓟城。
天际深邃,点点星光。
离日出还有一个多时辰。
龙成使开银河踏鹊,向向东方飞腾而去。
龙成心内急迫,借着星光,脚下不停歇,只用一刻便出了太行山。
来到拴马处,取了枣红马,竟往东飞奔。
冲出西山北麓,便见南边蓟城方向,满城火光。
隐隐听到喊杀声,似从地狱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