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湮没的月光
48797400000018

第18章 五谷为养

竹筏正好行到河中间,船夫把竹蒿往河里一插,竹筏就停在水面上不动了。

木义仍旧笑道:“船家莫要作怪,我来问你,方才是不是有一对契丹骑兵渡河去了?”

船夫道:“我就说么,老远就看你缠着头巾,果然是个契丹人,是不是掉队了,要赶去会合呀?”

木义有些不耐烦了,道:“我是契丹人不假,但不是与那帮人一伙的,船家快渡我二人过河,莫耽误了事。”

船夫厉声道:“好贼!欺我中原无人吗?”举拳便向木义打来。

龙成抢先一步,护住木义,举掌接下船夫的拳头。

船夫与龙成各退后两步,竹筏摇晃起来,船夫扶住竹蒿,脚下使力,又踏平了竹筏。

龙成心里叫声:“好拳。”

船夫口中道声:“好掌!”

龙成欲与他解释,船夫口中叫声:“再来比过!”又已抡拳砸到。

龙成只得举掌接住。

船夫拳拳劲猛,拳头如铁锤般,一拳比一拳霸道。

内力也是深厚无比,面对龙成的浑天诀内力,丝毫不惧。

此人是自龙成下山后,遇到的人中,除龙御外,内力最强一人。

龙成使开五灵搏击术里的掌法,全力迎战。

船夫双拳打得酣畅淋漓,毫无顾及,毫不保留。

龙成却还要顾及到一旁的木义,和脚下的竹筏。

龙成为防竹筏被踩破或踩翻,只得脚下使开踽步燕舞,步步后退。

船夫马步扎的稳当,步步前进。

不一会,龙成已到了竹筏尽头。

退无可退,龙成心道不可久战,脚下站稳,双手齐推一招“熊罴入梦”。

船夫见龙成两掌来得凶悍,心道:“好掌法!”脚下站稳,两拳相迎。

轰然一声。

船夫往后连退五步,正好退到竹筏另一头,压住了竹筏起翘之势。

龙成被打飞三丈,眼看就要掉到河里,脚尖一点水面上一片枯叶,便如羽燕般弹回竹筏上。

两匹马踉踉跄跄,被木义安抚下来。

船夫仰天长笑,道:“痛快!痛快!有十年没有这么痛快过!”

说完又猛灌一口酒。

龙成走到木义身边,道:“义兄没事吧?”

木义道:“无妨。”

船夫又满面堆笑,走上前来。

龙成翻一下衣袖,摆出迎敌的架式。

船夫却径直走到龙成身前,捏一捏龙成的臂膀,又拿起龙成的手来反复端详,口里念叨:“我倒要看看,郎君这手是真的假的,莫不是铁打的吧,即便是铁打的,也得被我捶出个坑来。”

龙成收回手,道:“船家莫要玩笑。”

船夫又长吁短叹道:“郎君这般年轻,功夫就如此好,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木义拱手道:“船家乃侠义之士,在下敬服,可否听在下一言?”

船夫一摆手,道:“讲来!”

木义道:“契丹族分有八部族,在下是奚万丹部的首领,汉名叫木义,草木之木,道义之义。进犯蓟城的,是契丹族何大何部,首领名叫何大。在下正要去追讨那贼人,清理我契丹族门户。”

船夫揶揄道:“怎么,你们契丹族,也争来争去的?”

木义道:“非争权位,乃正大义。”

船夫道:“何为大义?”

木义道:“和,为大义。”

船夫大笑几声,便又往船头走去。

木义道:“请船家渡我过河去。”

船夫拿起竹蒿,往上游撑去,道:“还过什么河去?契丹人往上游去了,我正要去追,扎了这木筏子,却正遇你二人。”

木义道:“何大往上游去了?”

“正是。”

“为何不见行迹?”

“契丹人为掩行踪,全部下了河,在浅滩里趟着马,循河而上。”

“船家去追契丹人作甚?”

“契丹人犯我边境,我虽为匹夫,亦要去杀贼首领!”

“就你一人?”

“足矣!”

“敢问船家尊姓大名!”

“姓孙,名菽麦,五谷之菽麦。”

“哎呀呀,莫不是郎山剑派掌门人,孙菽麦先生?”

“先生不敢当,郎山农人也!”

龙成没有听说过郎山剑派,心道此人是剑派掌门人,拳脚功夫却如此厉害。

木义对龙成道:“义弟可知,幽州郎山剑派乃中原八大门派之一,在江湖上享有赫赫威名,掌门人孙先生,人称五谷农人,江湖人常赞其曰:拳脚第三,枪棒第二,刀剑第一。”

龙成恍然,对孙菽麦抱拳道:“晚辈龙成,见过孙掌门,方才冒犯,晚辈谢罪!”

孙菽麦道:“别前辈前辈的,我可当不起你的前辈。”

后又仰天长啸一声:“好一个龙成!好一身俊功夫!”

手上使劲,撑起竹蒿,竹筏飞快,逆流而上。

夕阳尽没,大地一片昏暗,繁星在苍穹上闪烁,宽阔的拒马河上,水声叮咚,一个黑汉,撑一杆长蒿,踏一方竹筏,载两匹骏马,两个郎君,向上游荡去。

两岸浅滩沼泽间,偶有鹳鹤低飞,田野广阔,寺庙,道观,石亭,渔港,等沿河而建。

过得一个时辰,太行山脉渐近,河道渐窄,两侧堤坝渐高,渐成峡谷。

孙菽麦竹蒿撑得仍是毫不费劲,龙成叹服。

北侧堤坝上,远远看到三三两两的契丹骑兵,牵马而行。

孙菽麦撑起长蒿,又往上游行数里许,渐渐看到何大何部大部骑兵。

孙菽麦低声道:“看样子,契丹贼人是想沿拒马河,偷偷摸过太行山去。”

木义道:“山势险要,他们怎么过得去?”

孙菽麦道:“拒马河上游自上谷关往北转东而下,而后曲曲折折,有大小十个村庄,每个村庄有一个渡口。

河水流速急,人马均不得涉水,也没有桥连通。

此乃天险,长城也不用修。

不过有山道通连峡谷,可绕到水源上游,沿支流一直向西,便可出太行山。

此山路极其隐蔽,非山民不知也。

且山势陡峭,马是绝过不去。

话说回来,山里那景色可是美呐,只可惜现在是晚上,啥都看不见。”

木义道:“何大何部若是弃了马,纵使是过了太行山,也出不了怀戎郡。”

孙菽麦道:“何大若不弃马,只得渡过河去,沿山边向西南,强攻上谷关过太行山。

前边山口有座铁索桥···”

龙成突然觉得河谷上方空气凝结,这种感觉只有暗月使行刺时才有过。

龙成还不能确定是何缘故,已抢在木义身前,道声:“小心!”

破空之声,由远及近,刹那便到眼前。

孙菽麦大叫一声,挥起竹蒿便打将过去。

“叮!”

孙菽麦的竹蒿断成两节,一节崩飞,另一节拿在手里。

孙菽麦再回头看时,龙成手里攥着了一支竹箭,箭身五尺余长,拇指粗细,铁羽铮铮作响。

长箭的箭簇定在木义眼前三分处。

孙菽麦不禁赞叹:“啧啧啧,契丹人还真是厉害哈,这一箭的力道,忒忒忒!”

又觉河谷上方扑来一团密云,铺天盖地,犹如捅了马蜂窝一般。

孙菽麦和龙城同时抬脚,猛得一踩竹筏左侧,竹筏顿时倾覆。

两匹马大惊,嘶鸣不绝,掉进河里。

木义拖住两匹马,孙菽麦和龙成举起翻盖过来得竹筏。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通响,竹筏四周不断有羽箭击落水中,竹筏上也插满了箭,密密麻麻。

一时没了声响

孙菽麦笑道:“他娘的,差点成了刺猬。若都是方才那种大箭,别说刺猬了,那不得是掉下车的西瓜了么。”

孙菽麦往左使一个眼色,三人拖着两匹马,举着木筏,向北岸河滩边游去。

游到河边石滩上,扔了竹筏,扶着两匹马,三人上了石滩。

龙成抬头看,河堤直上直下,高十丈有余,何大何部骑兵若不是从河堤上探出头来,是看不到他们的。

一个契丹武士飞身从河堤上落下来。

龙成看得分明,此人身着皮衣皮甲,头戴发箍,头发披散着,使一枝长剑,正是在幽州府中与呼延明德对战的武士。

孙菽麦大笑道:“小子好本事,爷爷领教几招。”拿起只剩半节的竹蒿,迎将上去。

龙成照护着木义,只听堤坝上一阵乱马嘶鸣,何大何部骑兵乱叫乱嚷。

又不断有箭矢落在河中,不时有何大何部骑兵连人带马跌进河里。

星光下,河水被染成黑色。

木义道:“幽州追兵到了。”

木义往西看,遥遥看见一座铁锁桥。何大何部骑兵正在过桥。

铁索桥很窄,只容单骑通过。

铁锁桥南岸桥头,有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正立在马上,目视木义。

此人正是何大。

木义也盯视着何大,目光如箭。

龙成看着木义,看到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那双眼神。

孙菽麦拿着半节竹蒿,正在迎战那个散发武士。

半截竹蒿有一人长,恰好成了一根竹棒,孙菽麦使起来极为顺手。

龙成看在眼里,不禁叫一声好。

孙菽麦时挑时绊,时戳时劈,身形闪转腾挪,挥洒自如。

散发武士虽使着长剑,还是占了下风,长剑被孙菽麦的棒法完全罩住,丝毫没有反击的机会,步步后退。

石滩断裂,再退就要跌落河中了。

孙菽麦好整以暇,脚下停住,不再进击,左手掐腰,右手单手执住棒尾,棒首不断打向散发武士头顶,一棒接着一棒,速度奇快。

散发武士勉强招架。

孙菽麦笑道:“你是不是吐谷浑昆仑派的呀?”

散发武士浑身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