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湮没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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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徙居庸徒

呼延明德特意为龙成在府中安排了一处独门别院,且分派了一应仆从侍女。

龙成勉强留下两个老仆,侍女无论如何也不肯要。

呼延明德又吩咐管家给龙成定制了几套新衣新鞋,龙成并不推辞。

呼延明德忙于幽州战后事务,早出晚归,白天时分都是在幽州府里呆着,只早晚间与龙成见礼问安,并无太多说话的时候。

呼延忆梅从爷爷口中听说龙成神功盖世,常常拉着龙成为其指点剑法招数。

龙成清闲无事,也乐于指教一二,两人因此熟络起来。

呼延忆梅的剑法习自呼延明德,名曰猗兰剑法。

猗兰剑法为当年龙御之父龙崛所创,龙崛感于傲立冰雪天气的植物精华,将兰菊梅竹松五种植物的长势姿态幻化成剑法,剑法共分猗兰、霜菊、白梅、风竹、寒松五式。

五式又各有十路剑招,攻守兼备,大开大阖,剑法常直面对手进攻,有清正严明,凛凛君子的气概,因此取意于孔夫子猗兰操,名曰猗兰剑法。

龙崛将这套剑法传与玩伴呼延明德。

呼延明德多年修习猗兰剑法,又多有增删改进,终成为一代武学大师。

且猗兰剑法法门能陶冶情操,净化心志,呼延明德品行高尚,明辨是非,与多年修炼猗兰剑法是密不可分的。

文行秀也是受教于呼延明德,但文行秀膂力惊人,善用重剑,剑法路数更偏向于风竹、寒松式。

呼延忆梅身形娇小,剑法正合猗兰、霜菊、白梅式的路数。

呼延忆梅虽是匈奴血统,但身形如楚女般娇小玲珑,肤色晶莹白润,又透着天生的红蕴,喜穿白衣,真个如梅花一般。

此女性情倒确是胡人,活泼明朗,不拘男女礼数,且心性明慧,常让龙成心生欢喜。

最让龙成称奇的是,呼延忆梅精通各民族语言文字和风俗习气,只有龙成叫不出名的民族,没有呼延忆梅不会说的话。

龙成问她如何学了这么多语言,呼延忆梅说,爷爷是匈奴人,会匈奴古语和突厥语,爹爹在鲜卑族里长大,会鲜卑语,柔然语,高车语,高句丽语,娘是吐蕃人,会吐蕃语和梵文,她自小学话就是十几种语言一起学的,在她眼里,这十几种语言就是一种语言,没有什么分别。

呼延忆梅长大后,对各族语言都有考究,说北方这几个民族的语言,都是大同小异,用本同源,只是有不同演化。

龙成再问她,你爹娘呢?

呼延忆梅黯然神伤,龙成便不再问。

呼延忆梅还养了一只雪鸮。此鸟通体白羽,面如猫,体似雕,双目炯炯,双翅展开,与成年壮汉张开臂膀般宽,双翅闭合,端立假山上,煞是威风。

呼延忆梅说,他爹爹于极北之地救了此鸮,见此鸮面目霸道,便取名白侯,白侯便跟随着她爹爹,后来又跟着她。

白侯于呼延府邸有座宅穴,却不常住,除呼延忆梅外,旁人不得喂食,呼延忆梅也是偶尔喂他,白侯会自行飞到山林间觅食。

二人常携伴同游于蓟城郊野,呼延忆梅给龙成讲述蓟城故往旧事,风华变迁,龙成更多感慨。

如此四五日来,二人形影相随,多有嬉笑打闹,如兄妹亦似情侣。

这日晚间,呼延明德从州府回到家来,同来的还有文行秀。

幽州战后,龙成尚是首次与文行秀相见。

文行秀比龙成小一岁,自称弟,尊称龙成兄长。

一番客套,文行秀又感谢龙成单骑夺门,方才说明来意。

“怀戎郡郡守有报,从突厥传入怀戎郡一门怪教,名曰迷萨教,教中法师,自称能通三界,礼鬼神,可预知灾祸。

一年多没有异常,但前些日子,迷萨教方才显出邪教本质。

先是索要财物,村民若是不与,便以恶言威胁,又下黑手报复,扬言曰鬼神惩罚。

各地不断有村民向官府报案。

怀戎郡派府兵缉拿,迷萨教徒便隐去行迹,等府兵一走,又出来报复民众。

行秀近来公务缠身,呼延先生更走不开,想来想去,只得来请兄长相助,铲去此邪教。”

龙成欣然答应,呼延忆梅更是自告奋勇,与龙成通行。

龙成道:“不知邪教深浅,恐有危险,小妹还是不要去了。”

呼延忆梅不悦,道:“有危险才不能让兄长一人去。”

呼延明德笑道:“梅儿虽帮不上多大忙,至少能照料公子起居,就带梅儿同去吧。”

呼延忆梅高兴道:“待我去吧,定能帮上忙的。”

龙成方才同意。

文行秀辞别回府,龙成回房安睡,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龙成穿一件略厚青衣,牵枣红马,呼延忆梅一袭白裙,牵一匹白马,二人同行。

呼延明德送至府门,道:“迷萨教或许源于草原巫师教,草原巫师教派根源久远,多有异能,公子万不可小觑,切要当心。”

龙成道:“会小心的。”

呼延明德又对呼延忆梅道:“你也沿途多留心,服侍好少主。”

呼延忆梅笑道:“梅儿知道啦!”

龙成道:“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梅儿的。”

二人告别呼延明德,打马出蓟城,奔居庸关而来。

此日正是九九佳节,天朗气清,秋风送爽,两骑快马飞驰于原野间,沿途草木枯黄,鸿雁留声,呼延忆梅心怀开朗,不住催马前行。

太行山北段与燕山西段相接处,命名军都山。

打马上军都山,长城在望,如一条巨龙般盘卧山间,隔绝南北。

居庸关城关箭楼依山峡而建,高大雄壮,青石城墙彰显威仪,红砖绿瓦彪显华贵。

上陡坡,到居庸关前,呼延忆梅将州府通关令牌一亮,守关士兵开关放行。

于居庸关外仰视城关,“天下第一雄关”几个大字俯瞰北境。

极目远望,远山叠翠,层林尽染,心胸激荡。

出居庸关,有两山对峙而成的山峡,便是太行八陉之第一陉:军都陉。

两人牵马进军都陉,两侧山势雄起,峡谷底有溪流蜿蜒。

军都陉长三十余里,有数处城关布防。

出军都陉,进到一处山谷,北面、东面仍是巍峨高山,西面有出口,出了谷口,见桑干河,沿桑干河上行八九十里,便到怀戎郡郡府。

沿途山色秀美,水光清澈。桑干河冲击出的山谷,水土丰润,还留存有夏日气息。

二人一路游山玩水,于当日傍晚到达怀戎郡郡府。

古城不大,位于桑干河南岸山坡上,三面环山,东南处大山尤其高。

太阳已完全没入西山,天色还未暗下。

二人在怀戎郡城前勒马,看着古城墙,呼延忆梅道:“怀戎郡郡府是齐国设立的,汉朝时叫潘县。

郦道元在水经注里说,这座小城或许就是舜帝的故乡。”

龙成听言,道:“帝位禅让制度止于舜,当祭拜。”

龙成下马来,面向郡城,跪下身去,掬一把黄土在身前洒落,拜了三拜。

呼延忆梅也在龙成身后拜了三拜。

二人牵马进城后,径往郡守府来。

怀戎郡郡守鲁惠忠正在在郡府门外等龙成。

鲁惠忠与龙成见礼后,把龙成和呼延忆梅引进郡府,在路上便急匆匆地与龙成说道:

“这个迷萨派,在郡上活动一年了,有了些信众。

信众里,有普通百姓,也有名门望族,大多都是自愿的。

我见这个教派没有害人之举,只是宗教仪式怪异了些,信众也是日常过活,与往常无甚区别,便没有去管他。

直到前些天,迷萨教派就有些异常了。

有很多迷萨教法师,倒处滋扰百姓,聚敛金银,怀戎郡已经有十几户,闹出人命了。

这还是没有就范,更不要说有多少就范了的。

我推测,迷萨教的目的并不是滋扰百姓,而是在聚敛金银,至于有何阴谋,不可知。

我几次带兵,在投案人家里蹲守,却不见法师现身。等到我带兵走了,报案的人家,少不得死几个人。

我心中难安,总觉得其间有大阴谋,所以急报到州府。

府堂上有一户人家,老父亲已经被害死了。”

府堂内铺了张大席,一对中年夫妇,一个老妇人,一个小孩子,偎依在席子上。

一家人穿着简陋,麻布上打着补丁,头发散乱,面色晦暗,满身羊味,显然是乡民。

鲁惠忠请龙成和呼延忆梅在堂上座下后,对底下汉子道:“此乃公子龙成,你有何冤屈,细细道来。”

中年汉子边哭边道:

“小人姚氏,名叫姚小,桑干河边牧羊人。

一年来一直有迷萨教法师来传教,小人只是想安心过日子,就把他们都回绝了。

前日晚间,有一个怪道士,自称迷萨教法师,道号赤眉,来到小人家中,说小人父亲明晚会有血光之灾,要想破这个灾,得给萨沙祖师奉养五两银钱。

小人也知道他是个强人,不敢驳他,他就走了,说明天晚上来取银钱。

小人心里来气。

农家牧羊人,哪里有五两银子?

小人无可奈何,动了拼命的心思。

第二天晚上,小人在家里等他,怀里揣了一把宰羊刀。

他来了,小人先是求情,说真没有银子。

他不依,小人趁他不备,就拿刀去砍他。

谁知道他本事高强,一下就夺了刀去。

小人吓坏了,磕头求饶。

他拿着宰羊刀,就把老父亲捅死了。

小人与他拼命,又被他踹断了腿。

他走前跟小人说,老父亲没有躲了血光之灾,是因为没有奉养萨沙祖师。

他说小儿明日晚上,也就是今晚,也有血光之灾,仍要五两银子供养萨沙祖师,才能免灾。

说完他就走了。

小人怕他晚来取银子,小人哪里有银子啊,他是来取命的呀。

小人才躲到郡府里来,不敢回家。

老父亲还没下丧呢。

小儿才八岁啊,这是要让我家绝种啊!

请公子救救小儿吧!”

汉子讲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汉子的老母妻儿也跟着一齐哭起来。

鲁惠忠道:“莫哭,莫哭!定能救你孩子。”

龙成道:“你携你老母妻儿且回家去,我与鲁郡守隐于暗处,贼人若来,我便将其制服。”

姚小道:“他如果知道你们在暗处,今晚不来,明晚再来呢?”

龙成道:“他今晚不来,我明晚再等,他总有来的一天。”

姚小方才起身,领着家人,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