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九舞脑袋里“嗡”的一声，全身血液猛地冲至头顶。
原来差点害了那孩子的不是夜澈，反倒是她。
“他的魂魄……会被送去哪里？”
“一般情况下，我们只负责送走，去了哪里要看各自的造化。”夜澈握着手中的油纸包，意外地多说了一句，“他应该去了不错的地方。”
“等等……也就是说，有特殊情况？”
夜澈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如此问，难得颇为欣赏地看了她一眼。
没错，自然有特殊情况。
比如这次用幻术害他的幕后黑手，一定会被他亲手送入地狱，永生永世经受钻心蚀骨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如此好奇，是想加入半月宫？你资质太差，死了这条心吧。”
“……”
“走了。”他不想再多做解释，牵起她的手臂向巷子口走去，哪怕隔着衣袖阮九舞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寒意。
“那孩子的尸首不管了吗？”
“不管。”
每个人的命运都自有定数，他超度那男孩是职责所在，除此之外，与他无关。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阮九舞也认可夜澈的想法，随着他一路离开，再没有回头。
入夜已深，花神节的活动早已结束，街道上只剩下寥寥数人，二人漫步在空旷的街道上，又莫名走到了花神湖。
湖边空无一人，华美绚丽的花船停靠在湖边，划船小哥已不见了踪影。
阮九舞这才想起自己刚刚真正许的愿望，并不是希望剑术精进，而是希望娘在天上可以过得幸福快乐，可如果真有轮回一说……
“我娘去世十六年了，应该早就投胎转世了吧……”
夜澈只是望着平静的湖面，并没有回答。
在他看来，她娘未必已经转世。
依他家老太太的说法，阮九舞是她的故友之后，而那所谓的“故友”必然不是林青云，毕竟他爹可是出了名的醋缸，不会允许老太太有如此记挂的男性友人的。
那就只剩下阮九舞的娘了，既然跟老太太是好友，多半也不是凡人，自然也不会正常地轮回转世。
等青影调查清楚她娘的身份，将逝去的魂魄召唤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见他一直没说话，阮九舞侧头问道：“你的愿望呢？”
“许愿这种行为，无非是弱者为自己的无能而寻找的发泄方式，本宫不需要。”
“难道你没有想实现的事情吗？”
“本宫想实现的，都会亲手做到。”
比如找到暗害他的幕后主使。
比如弄清楚她身上的秘密。
比如将仇人送入地狱。
……
这些，他统统都会做到！
阮九舞微微一愣，胸口猝不及防地乱跳了几下，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眼中的夜澈似乎越来越耀眼了，而且能够轻易影响到她的情绪。
“小姐！”
身后的叫喊声打破了沉默，月和站在街道上朝他们用力挥手，旁边还站着一脸腼腆的青影。
阮九舞回过神，逃离似地离开湖边，夜澈不急不缓地跟上来，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有朝一日，若她真的与他是敌非友，他应该也不会手软吧，嗯，应该不会……
“小姐，我都找了你们好久了，还以为你们先回去了呢。”月和亲昵地挽住阮九舞，笑着说道。
“没有，闲来无事就随便走走。”
阮九舞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提醒自己，夜澈确实帮过她，却也几次三番想杀她，她要冷静地看待他们二人的关系，万万不可对他产生什么奇怪的心思。
“宫主。”青影走到夜澈面前，低声说道，“刚刚接到消息，狐族的人果然在城里内现身了，他们匿迹于百姓之中，入住了城南一家客栈。”
“今晚开始，你盯好他们，尽可能打探到他们的一切目的。”
“是！”青影抱拳领命，望了一眼走远的月和，转身消失在夜色的尽头。
夜澈一路跟在阮九舞与月和的身后，直至回到荒宅，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三更天已过，月和沉睡的呼吸声均匀地响起，阮九舞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近日来的景象一幕幕重现眼前。
剧毒发作，意外解毒，获赠黑剑，与马氏闹翻，爹爹要与她断绝关系……还有半月宫，转世轮回，以及厢房里那个令人难以琢磨的夜澈……
最近她经历的事情好像格外多，却没有一件能让她理清思绪，越想越乱……
……
……
再次睁开双眼时，周围已是一片敞亮，柔和的晨曦沿着开启的窗缝照在一侧的小床上，那是月和的床，床上的棉被叠得整齐，却不见月和的身影。
阮九舞揉了揉额头，昨晚不知何时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现在头内还隐隐作痛。
晕晕乎乎地起床，简单洗漱后来到外厅，餐桌上却空无一物。
怪了，每日清晨月和都会在她起床之前备好早膳，十几年如一日从未间断过，今日是怎么了。
糟了，难不成是出事了？该不会是毒发了！
她心头一紧，疾步向屋外走去。
刚踏出房门，一股清凉的花香迎面扑来，轻柔飘落的杏花下，夜澈如万年冰山一般坐在石桌旁喝茶，绣着银月的锦袍依旧纤尘不染。
阮九舞匆忙找遍了前院后院，仍然没有发现月和的身影。
“夜澈，你看见月和了吗？”
“嗯。”
“在哪里？”
“外面。”
阮九舞三步并两步地来到门外，却没有看见半个人影，正打算去周边寻找，就在不远处的荒地里发现了一抹浅黄色的身影。
此时月和正面向远方，寂寥的背影与火红的天边连为一体。
确定月和没事，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想上前叫月和回来，犹豫了一下又停住了脚步。青影在花神节之后没有跟他们一起回来，不用想也知道，月和在等青影。
那么开朗的月和，也会因为思念一个人而如此哀伤，究竟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月和。
阮九舞轻叹一声折回院中，经过夜澈身边时停顿了一下，问道：“青影何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