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下冷冽的目光,阮九舞急忙移开视线,红瞳迅速恢复成原本的颜色,一股未曾有过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即便在遭受爹爹打骂和马氏陷害时,她也不曾如此心慌。
那深邃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茫茫海面上的一叶扁舟,抑或是漫天荒漠中的一颗沙粒,他只需动一个念头,就能让她彻底消失。
眼前的情况是她始料未及的,这个男人远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阮九舞想要起身,不料一只手掌抢先一步扣住她的后颈,害她一个踉跄,不得不以更暧昧的姿势伏在男人的胸前,连喘气都变得吃力。
“别动。”
冰冷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每个字都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她用力挣扎了几下,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惊慌之余,余光瞥见身旁有银光闪烁,神情又阴沉了几分。
男子也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竟然故意将扬了扬手,让她看个清楚。
一柄亮如闪电的匕首正抵住她的后背,随时可能刺穿她单薄的胸膛。
阮九舞不禁在心中冷笑,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个男人把这句话印证到了极致。自己费劲将他救醒,不感谢也就罢了,还反手就是一个锁喉,二话不说就要取她性命。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夜澈目色加深,胸中的怒火倏地一下被点燃!本来他就因为遭人陷害困于幻术而一肚子火,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还敢那么明目张胆地嘲讽他?
夜澈加大了手掌的力道,让她一动不能动。
“是你唤醒的本宫?”冰冷的声音幽幽传出,甚至连周围的温度都更低了。
“……”
“不想死就给本宫老实回答。”
“是。”
俩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一股淡淡的茶香窜入夜澈鼻间,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除了你,此处可还有其他人?”
“不是还有你吗?”
“……”夜澈眯起眼睛盯着她,手中的匕首轻轻一动,一股钻心的痛感刺入肌肤。
“住手!我发现你的时候,没有看见其他人!”
夜澈没有说话,只是定睛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
半晌,阮九舞察觉到背部的匕首离开了一段距离,连同禁锢她的手掌也减小了力道。
顾忌到“嘶嘶”作响的匕首,她只敢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撑在两人之间,拉开一小段距离,可即便如此,呼吸也终于顺畅了一些。
夜澈半眯着双眼,打量着她这一系列举动,陷入了沉思。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小小的顾安城里身中幻术。
若不是这个女人唤醒他,恐怕他要很长时间才能解开那个幻术,或者……根本解不开。
那个幻术……
在此界中,可以困住他的幻术几乎是不存在的,有能力偷袭他的人会是谁?
更匪夷所思的是,连他都无法挣脱的幻术,却被面前这个女人化解了……若他没看错的话,她的眼睛,刚刚是红色的。
“你方才使用的,可是瞳术?”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阮九舞面不改色,可心中却是一惊。自从七岁时她发现自己的眼睛与众不同,就一直将这视为最大的秘密,对月和都不曾提起。
这个男人一眼就看出异样,明显是“懂行”的。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是断然不会承认的,他对她已动了杀心,隐瞒这一招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夜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眼,此时他已经确定,这个女人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只要他想,闭着眼睛就能解决她。
阮九舞哪里知道他心中所想,瞧见他这举动,暗想这男人当真精明,不仅认出了她的瞳术,还故意闭上眼睛防止被她再次施术!
怎么办,这下该如何逃离?
阮九舞神情淡然,心中却是急作一团,就在她考虑要不要殊死一搏时,冰冷的声音又响起了。
“你会医术?”
“……略懂。”
“本宫受了伤,刚刚苏醒,需要调养。”
阮九舞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去你的医馆。”
“不行!”她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我不以行医为生,更无医馆,今日出手相救就当积德行善。既然你已苏醒,你我二人,再无任何瓜葛。”
“你以为自己可以选择吗?”说着,“嘶嘶“作响的匕首再一次贴住她的后背,肌肤立刻传来一阵麻痛。
阮九舞疼得冷汗直冒,但还是咬牙说道:“我虽懂医术,却不是圣人,没有义务看见伤者就带回家吧!”
“义务?不,本宫付诊金。”
“……”
“要多少随你。”
“这不是诊金的问题!”
“听好,本宫只说一遍。”夜澈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不要高估我的耐心。”
阮九舞紧握拳头,看这架势,她今天要么把他领回家,要么就是把命留下?
她虽不畏惧死亡,可若是因为一时“贪恋美色”就莫名死在摘菜的路上,估计喝孟婆汤时都会憋屈得吐出来!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似下定决心般说道:“你先放开我,我去前面一趟,然后带你回家。”
随着她话音落地,匕首和禁锢着她的手掌同时消失不见。她慌忙站起身,警惕地闪至一旁。
“最好不要想着逃跑,本宫要杀你,就像喘口气一样容易。”
夜澈缓缓坐起,倚靠着一根竹竿,弯起一条腿,手臂搭上膝盖,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两鬓的青丝自然垂落,颔首垂眸,不再理会她。
阮九舞拾起竹篮向菜地疾步走去,奇怪的是,浓雾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散,竹林内渐渐升起了暖意。
她刚一离开,夜澈的身边就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此人面容清秀,淡青色的外袍同样绣有一弯银色的月牙,不过与夜澈身上的比起来,却是不可同日争辉。
“属下来迟,请宫主责罚。”青影抱拳行礼。
“嗯。”夜澈知道他早就来了,只不过是接到自己的指示没有立即现身。
“宫主,是否需要属下抹去她刚刚的记忆?”
“无妨,将死之人罢了。”夜澈面无表情,随即话锋一转,“你可知,本宫中了幻术。”
青影身形一颤,面露惊愕,是谁嫌命长,竟敢对他使用幻术?!
“查。”夜澈命令道。
“是!”
“还有,今夜是弦月吧,没有大事无需汇报。”
“宫主可要回宫休养?”见自家主子难得露出倦容,青影关切地问道。
“不,去她家。”夜澈瞥了一眼阮九舞消失的方向,“这个女人,就是此次来顾安的目的。”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提前见面。
“莫非她就是……”
“恩,看在她唤醒本宫的份上,本宫今晚会温柔一点的。”
青影嘴角一抽,再次抱拳,领命离去。
阮九舞提着满篮青菜回来时,夜澈已经背对着她负手而站。一束束柔和的日光洒在黑色锦衣之上,银色的月牙泛起阵阵光芒。
“带路。”夜澈没有回头,冷声吩咐。
阮九舞一愣,才发觉自己竟然望着他的背影出了神,两颊蓦地一红,越过夜澈向竹林外走去。
……
……
荒宅门口。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阮九舞转过身,看见夜澈正站在不远处审视着她,更准确地说,是审视着她后面的荒宅。
“寒舍较为简陋,你若住不惯,就请另谋……”
“开门。”
她咽下没说完的话,推开大门。
月和还没回来,荒宅内一片寂静。阮九舞环顾了一圈四周,指着西边的厢房说道:“你就暂住那间吧。”
夜澈顺着她的手指瞥了一眼,心中不禁冷笑,这女人还真是自作主张,他何时说过要在这过夜的?
他亲自出手,不过一瞬间,就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