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夜澈的声音打断了阮九舞的思绪，她茫然地转过头，却意外地眼前一亮。
此时他们正身处一片竹林，若不仔细看，倒与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很是相似。
不过夜澈所指的并不是竹林的美景，而是不远处用青石围成的一口井。
“此处乃天然寒泉，其内泉水是至阴至寒之物，可以将你体内的春毒化解。”
天然寒泉？
化解春毒？
还没来得及发问，她已经被抱至青石之上，双腿顺着井口垂下，泉中翻涌而上的寒气瞬间从脚下袭来，竟比夜澈身上的气息还要冷上几分。
透过寒气，她小心地向下张望，当看见青石下别有洞天的景象时，顿时唏嘘不已。
这寒泉深约丈许，看起来像个水潭，透过清澈的泉水，可以清晰地看见潭底有一个“咕噜噜”冒泡的泉眼。
在寒气的笼罩下，泉水不仅没有结冰，反而灵动地绕着泉眼涡旋流转。
“天然寒泉的阴寒远超你的想象，化解春毒自然没有问题，可对你来说，也很危险。待你浸入后，虽不会被立刻冻成冰块，却也会全身血流僵止，意识困乏。”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一直保持清醒，不然的话，极有可能被冻死？”
“不错。”夜澈点点头，对她的领悟表示认同。
“……我明白了。”
阮九舞作势准备往潭水中跳，夜澈却用力按住她，异常严肃地问道：“本宫所言非虚，你真地想好了？”
“嗯，想好了。”
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出几个时辰就会七窍流血而亡，进入寒泉即便有很大风险，却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总好过坐以待毙。
松开夜澈的手，她挪了挪身子，试着将双腿靠近水面，寒气将她的下肢紧紧缠绕，神奇的是，随着寒气入体，体内的毒素竟像遇到了天敌一般迅速向上半身逃窜。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她心中一喜，咬紧牙关，纵身一跃，瞬间跳入寒泉。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空旷的竹林中，原本在此停歇的鸟儿们纷纷扑腾着翅膀逃命一般向远处飞去。
阮九舞站于寒泉中一动不动，泉水虽然只到她的肩膀，但水中的寒意却好像连她的血肉一并冻住了。
与这寒泉相比，夜澈的怀抱简直就像火炉一般温暖啊！
原本以为咬咬牙就能坚持过去，可这才刚刚下水就已经全身僵硬了，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失去意识。
对了，忘记问夜澈要在这里面泡多久了。
“本宫的话还没说完，你跳得倒是够快。”
夜澈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想回应却发现脸部已经完全冻僵，无法开口说话。
“噗通”一声，冰冷的水花飞溅在她的脸上，她匆忙闭眼，待再次睁开双眸时，狭窄的潭底赫然多了一道墨色身影。
夜澈？
他怎么也跳下来了？
见她对自己不停眨眼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夜澈不由轻笑出声，“方才的勇猛去哪了？这就冻僵了？你可是需要在这里泡一个时辰的。”
什么，一个时辰……阮九舞突然觉得眼前有点发黑。
如今半柱香的时间都没过，她就已经冻得无法说话，若是过了一个时辰，铁定要留在这儿当冰雕了。
这时，泉水开始围着她的身体不断旋绕，仿佛有无数寒气透过皮肤钻入体内，再会从其他位置钻出。
随着寒气的进进出出，原本在体内逃窜的毒素无处可躲，被割裂成无数碎片，向四肢散去。
躯体的燥热撞上泉中的寒气，竟很温暖舒适，若是这样睡一觉，或许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吧。
“阮九舞，你的意识若是继续沉陷，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一道冷漠的声音如当头棒喝，阮九舞蓦地睁开双眼，哪里有什么暖意，她的身体明明已经僵硬到了极点，睫毛上甚至还挂了冰霜。
她愣了一会儿，渐渐回过神。
难道……刚刚是幻觉？
夜澈站在对面定睛望着她，见她眼中恢复了清明，才开口说道：“你通过寒泉的考验了，继续安心泡着吧。”
话音刚落，阮九舞只觉得视线一暗，身体被用力揽入怀中。
这个男人，又这样对她……
偏偏她此时既说不出话，也动弹不了，只能任由他抱着。
寒泉内很宁静，静得似乎与外界彻底隔离了，不知过了多久，阮九舞的身体终于恢复了知觉。
她靠在夜澈身上，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听见心跳声。
“夜……澈……”
“嗯。”
“你怎么，怎么也……也也也下来了……”
“不然呢，看着你被冻死吗？”夜澈说得理所当然，听见她牙齿打颤，便将手臂收得更紧些，俩人的动作也愈加亲密。
“你不下来……我就一定，定定定……会被冻死吗？”
“天然寒泉是有灵性的，方才你出现的幻觉就是它对你的考验，若你无法通过，很快就会死去。”若不是他及时出言提醒，她此时是生是死就说不准了。
“这寒泉，对你……也会如此吗？”
“不会。”
“为何？”
“它不敢。”
“……”
阮九舞嘴角抽搐了几下，如此说来，只要有了灵性，哪怕是一汪泉水都懂得欺软怕硬！
察觉到夜澈身上的寒意比平时更重了，她轻声问道：“你不怕冷吗？”
“不怕。”
“为何？”
“本宫自出生起，身体就没有温度，自然不惧寒冷。”
夜澈说得轻松，然而她听了之后却心头猛地一紧。
难怪每次靠近他都会觉得寒气逼人，原来自娘胎出来就是如此。
每年冬天，她都会与月和一起坐在火炉旁烤火，即使外面再冷身体也会暖洋洋的，那种温暖，他从没有体会过吗……
为什么她突然有点难过。
沉默许久，夜澈开口说道：“今天寻你寻晚了，以后不会了。”
阮九舞微微一愣，摇了摇头，“林府很大，寻起人来本就困难，你能赶来相救，我已经很感激了。”
“在找到你之前，我已经寻遍了顾安城。”
“……”
顾安虽是小城，却也南北贯通，地形复杂，而她从离开宴席到被夜澈解救，前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如何来得及？
“你离开宴席不久，那个阿贵就跑来找林昱清，说看见你神情恍惚地走出林府，还拿出了你掉落的物件，我轻信了。”
“什么物件？”
“一瓶药，瓶口刻着‘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