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姒颜，悯月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变得流光熠熠，眉宇间流露出的爱戴之情让阮九舞都为之一振。
沉默许久，他终于开口说道：“在遇见颜娘之前，我刚刚开了灵智，尚不能化为人形，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有什么能力。有一次我去一个猎户家偷鸡蛋，不料被发现了，那猎户竟用弓箭追捕我！我一口气逃到了冥荒，猎户不敢跟进去，但我也在那里面迷路了。”
阮九舞没有作声，安静地听他回忆往事。
“我在冥荒里被困了四个月，已经奄奄一息。恰好那时颜娘路径冥荒，将我带回了幽峦山。颜娘说我与她一样，同属九天雪狐，天赋极高，适合学习医术，故为我取名悯月，‘悯’意为悲天悯人，‘月’则出自于捡我那晚的满月。”
“你的一身医术都是娘亲传授的吗？”
“嗯，我跟随颜娘学习了两百年呢。”说到这里，悯月自豪地摇了摇雪白的狐尾，“放眼整个青澜大陆，无论是仙是魔，医术最厉害的当属幽峦山狐族，而狐族里最厉害的就是颜娘了，几百年来无出其右。”
阮九舞突然有些羡慕悯月，他能陪伴娘亲百年时光，并得她亲自教授，这对自己来说，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同时，他的话也为她开启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这世上除了人之外，还有仙魔？”
“小九九，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让你最最英俊的哥哥来给你讲一下吧！”
悯月又人模人样地支起前爪，滔滔不绝地为阮九舞灌输新知识，说到激动的时候，嘴里的口水还喷了阮九舞一脸。
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阮九舞还是相信了悯月说的一切。
原来世上不仅仅存在她生活的这片土地，还有三界，有六道。
三界包括天界、人界、地界，六道包括魔道、鬼道、畜生道、人道、妖道、天人道。
从古至今，各界各道都有自己行为处事的界限，不能侵扰彼此，若是越界，必遭天谴，此乃天道的法则。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以为世上只有凡人，其实不仅仅是她，正常情况下，所有凡夫百姓都会这样认为。
狐族属于妖道，而且是上古时期就名声显赫的强大妖族。原本狐族有很多分支，但因为很久以前的一场战乱，剩下的族众已经远不及当年了。
娘亲和悯月所属的这支狐族，位于一个叫做幽峦山的地方。狐族一直生活封闭，极少与外界接触，幽峦山处在结界中，常人根本无法看见。
讲到这里，悯月突然垂下了小脑袋，神态黯然。
“怎么了？”她不禁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耳朵，轻声问道。
“若不是因为狐族过于封闭，颜娘或许也不会死。”
“此话怎样？”阮九舞心中一紧，对于娘亲的事情充满了好奇。
“狐族的族规是禁止女子外嫁的，更别说是嫁给凡人，可轩爹……恰恰就是凡人。”
“狐族大长老知道颜娘与轩爹在一起后，试图拆散他们。无奈之下，颜娘带着我逃离狐族，与轩爹一起隐居于世。”
“奈何天道无情，颜娘刚刚怀上身孕，轩爹就意外遇难，我与颜娘在为他逆天续命时遭受天谴，均身受重伤。颜娘勉强熬到你出生，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我封印在你体内，之后便……”
阮九舞听入了迷，待回过神时，脸上已是一片凉意。眨了眨眼，泪水滴落得愈发肆意。
阮竹轩，这个听起来仍有些陌生的名字，是她的亲生爹爹。娘亲曾用“相知相爱”来形容她与爹爹之间的感情，想必两人是很幸福的。
凡人的一生对妖仙来本就是短暂的一瞬，爹爹离开时，娘亲该有多么绝望，多么难过。只是稍作想象，她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小九九，你还好吗？”悯月伸出爪子推了推她，“是不是我说的太多，惹你难过了？”
“没有。”阮九舞拭了拭脸颊，“能了解爹娘的事情，我感觉很幸福。”
她是爹与娘爱的延续，即便他们不在了，却将心中的爱完整地留给了她。
未来的路哪怕要一个人走，似乎也没那么彷徨无助了。
更何况如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有自称哥哥的悯月，还有救她于水火的夜澈。
“悯月，你可知幽寐为何物？”
悯月的小脑袋微微一歪，很快答道：“幽寐嘛，是狐族的镇族之宝，形若碧绿色的珠子，实质是一种极为强大的幻术。它没有固定的主人，供历任圣狐所用。”
说到这里，悯月突然意识到什么，墨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小九九，你突然问起幽寐，该不会是想继承圣狐之位吧？”
“我……我不知道。”
坦白说，她对狐族并没有好感。娘亲离开之前说过，狐族以后可能会来找她的麻烦，虽然不清楚其中原委，但娘亲是不会骗她的。
她对什么圣狐之位并不感兴趣，若是可以，她一点也不想主动接近狐族。
但是，若想帮夜澈寻找幽寐，就要与幽寐建立感应，若想建立感应，首先要成为圣狐。
她在顾安城的恩怨纷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她曾经答应过夜澈，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会给他答案。
她承认，就算知道他只是利用自己，但还是想帮他。
“小九九，你是颜娘的后人，天生就拥有继承圣狐之位的资格，但不代表你回到狐族就能顺利完成继任仪式，不完成仪式，你永远也成不了圣狐。”
“颜娘为了给你一个安稳的人生，当年一直死守怀孕的秘密。且不说狐族现在不知道你的存在，就算他们知道了，以你半人半妖的身份，他们会承认你吗？”
悯月越说越激动，急得在床上原地转圈，阮九舞也渐渐冷静下来，反复思考着他的话。
确实，她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娘亲那么爱爹爹，当年一定费尽心思试图让狐族接纳爹爹，但最终还是被逼得远走他乡。
她是娘的孩子，但也是爹的孩子，狐族那么排斥爹爹，对她又怎么会宽容呢。若是与狐族正面相对，怕是无法独善其身。
“是不是只有圣狐才能与幽寐建立感应？”
“这个确实是。”悯月将狐尾搭在身前，双眸中尽是疑惑，“不过，小九九，你为何这么想要得到幽寐？”
“夜澈说有人暗中借助幽寐害他，若是找到了幽寐，就能抓出幕后主使了。”
悯月“腾”地一下站起身子，狐尾高高竖起，不高兴地嚷嚷道：“小九九，那家伙的事情与你何干？”
“他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恩情总要还的。”
阮九舞重新躺平身子，心虚地避开悯月的目光，脑海中又浮现出夜澈那张冰冷的面孔，唇角不禁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