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熟悉的喊声打断了阮九舞的思绪,她连忙转过身,见月和正端着水盆愣在房门口,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阮九舞愣了片刻才柔声说道:“月和,原来你没有离开。”
“小姐,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月和将水盆放在一边,顾不上主仆之礼,扑上来用力地抱住阮九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怎么会抛下小姐一个人离开呢,我永远都不要离开小姐,求求小姐不要撵我走!”
阮九舞也跟着湿了眼眶,安慰道:“傻丫头,我怎么舍得撵你走呢,之前让你离开实属无奈之举,如今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月和伏在阮九舞肩上拼命点头,鼻涕眼泪甩得随处都是,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情绪才渐渐稳定。她拉着阮九舞坐到床边,终于道出了心中的无数疑惑。
“小姐,你可知,月和昨日真地被吓坏了!小姐送三少爷出门时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大概是因为近几日休息得比较少,身体有些乏罢了。”阮九舞简单地一语带过,眼底却闪过一丝寒意。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小姐,以后啊,这里大大小小的活儿小姐都不要碰了,全部交给我来做!”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自从搬出林府,你有多辛苦我是最清楚的。说起来,此次昏倒也是好事,起码提醒着我们不可过于操劳。”
“要是依奴婢说,这样的提醒咱们不要也罢,我可不想小姐再受到什么伤害!”
望着月和那张忧心忡忡的包子脸,阮九舞反握住她的手,笑道:“好了,我的身体已经无碍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你。”
“我?”月和不解地用手指了指自己。
“没错,最近你比我还操劳,万一也累出病来怎么办,这样吧,你躺下,让我检查下身子。”
“小姐,不用了,我的身体好着呢!况且你刚刚苏醒,别累着身子!”月和不好意思地摆摆手,身子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看病吃药这一类的事情,她最害怕了。
“还是让我看看,不然,万一哪天你突然倒下了,岂不是没人照顾我了?”
“小姐快别这么说,我会一直照顾小姐的!”月和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那就麻烦小姐帮我检查一下吧!”
见月和紧闭双眼视死如归地躺在床上,阮九舞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毫不犹豫地取出胸前玉坠,稍一拧动,露出藏匿其中的银针。
“别怕,不疼。”
她一边轻声安抚着月和,一边取出一根银针缓缓扎入月和体内,说来奇怪,随着银针入体,月和的眼皮竟不受控制地黏在一起,极快地陷入了沉睡。
阮九舞对这一切并不意外,确定月和已经完全熟睡后,她又神色凝重地取出七根更细更长的银针,精准地扎入各个穴位。
方才那第一针,只是防止接下来的场景会吓到月和,余下的这七针才是重头戏。
掐算好时间,阮九舞轻巧地拔出七根银针,令人胆寒的是,其中五根已经赫然变成黑色。
“可恶!”
阮九舞阴沉着脸,一掌拍在床沿上。
事实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月和也中毒了!
万幸的是,七根银针中,只有五根变成黑色,也就是说毒素尚未漫延五脏六腑,月和还有得救。
紧紧捏着变黑的银针,阮九舞的内心充满愧疚。月和与她朝夕相处了十二载,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恨不得将所有的关心与爱护都倾注在她身上。而她呢,竟在月和濒临死亡时才后知后觉!
倘若她昨日没有提前一步毒发,倘若她今早没有醒来,那么月和也可能在不久后毒发身亡!
月和在顾安城没有仇家,这次中毒八成又是受了自己的牵连。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月和为何要平白无故地遭受这一切!
阮九舞紧咬着嘴唇,暗暗下定决心,等这次解了月和的毒,无论如何也要将她送走,纵使伤离别,却也强过一次次被自己连累。
阮九舞拔下第一根银针,月和依旧安静地睡着,没有立刻醒来。望着这张恬静的小脸,阮九舞试着分析起她们中毒的始末。
昨日之前,她从未察觉到自己中毒,由此推测,这毒极有可能是昨日才下的,且施毒者术法极高,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毒一直隐藏在她们体内,只不过没有被发现。
若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的话……情况恐怕就更复杂了。
眼下她的身体已无大碍,当务之急是为月和解毒,至于背后黑手是谁,她也一定会调查清楚,敢伤害月和,就是触及她的底线!
这时,月和的眼皮动了动,似乎即将醒来,阮九舞敛起神色,手指自然地搭上她的手腕,做出一副号脉的模样。
“小姐,对不起,我竟然打起了瞌睡。”月和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迷糊糊地说道。
“无妨,脉象显示你气血不足,会嗜睡。我调配几副补气的药,你每日按时服用,很快就好了。”
月和乖巧地点点头:“好。小姐,你昏迷期间出了很多汗,月和服侍你擦洗一下吧。”
“你再躺着休息一下吧,我自己来就好。”
阮九舞走到水盆旁边,手指划过盆中的温水,心中不禁又是一暖。方才从月和进屋时的错愕神情可以看出,她并不知道自己会何时醒来,但端来的这盆水却温度适宜,想必这丫头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很多趟温水了吧。
“月和,若是你不在我身边了,我真会不习惯呢。”阮九舞轻叹道。
“我怎么会不在小姐身边呢,只要小姐别不要我,我就会一直服侍小姐。不对,就算小姐不要我,我也会死赖着不走的,嘻嘻。”月和起身来到阮九舞身边,将浸湿的帕子递给她。
阮九舞被月和夸张的表情逗笑,故意拉长了语调:“可是,再丑的丫头也要嫁人啊!”
月和脸颊一红,羞涩地嗔叫道:“小姐!”
“我们月和害羞了,莫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哎呀,没有啦!”
“哈哈,有的话可要告诉我,你家小姐为你说亲去!”
“小姐!”
厢房内,夜澈听见隔壁传来的谈笑声,本就难看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那个女人果然醒了,那道银光一定有问题。”
……
……
巳时将至,院中的老杏树散发着清新的杏花香,飘摇的花瓣洒落在青石板上,随着一阵春风拂过,杏树下多了一双红色的绣鞋,来者正是阮九舞。
闻着熟悉的花香,感受着被阳光包裹的温暖,阮九舞不禁舒服地闭上双眼,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忽然,眼前的光线变暗了。
她有些困惑地睁开眼,发现夜澈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面前,挺拔的身姿刚好挡住头顶的阳光。
由于逆光的原因,阮九舞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快被看穿了,她才干咳一声,不自在地说道:“抱歉,昨日有些突发状况,没顾得上你,今日起我正式为你调养身体。”
夜澈继续冷眼打量着她,没有作声。
“你放心,我既已答应为你调养身体,就决不食言。”
“连自己中毒都察觉不到,本宫倒有些信不过你了。”
“你知道我中毒?”阮九舞眉心一紧,袖中的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
“本宫不仅知道你中毒,还知道你差点死了。”
“……”
见她不说话,夜澈冷笑一声:“怎么,你怀疑是本宫下的毒?”
沉默半晌,阮九舞沉声回道:“不,我不怀疑。你若想加害于我,竹林中那把匕首就完全可以做到,又何必多此一举来下毒,我看你也不像如此无聊之人。”
“那是自然,杀你,本宫不费吹灰之力。”可惜他的任务不是来杀她,而是超度她。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说。”
阮九舞定了定神色,认真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中毒的?”
“初遇你时就知道。”
初遇?
竹林?
难道这毒当真已经潜伏许久了?
什么时候被下的毒,是搬入荒宅后,还是被撵出林府前?
究竟是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她投毒?
阮九舞正欲继续询问夜澈,却突然看见一道白影极快得从眼前晃过,夜澈显然也看见了,未等她有所反应,便按住她的肩膀向后推去。
“咚”的一声,她结结实实得撞在身后的墙上,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疼。
可恶,怎么又二话不说地对她动粗!阮九舞在心中不停暗骂,为了不痛呼出声,只好紧咬着牙齿,身体却疼得瑟瑟发抖。在高大的夜澈面前,本就纤瘦的她此时显得愈发娇小。
“阮九舞。”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透着隐隐的杀意。
阮九舞一愣,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名字的,她可从未说过。
夜澈缓缓弯下身,视线与她平行,随着他的面孔不断放大,本就憋着气的阮九舞感觉呼吸更不顺畅了,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腥红的鲜血顺着唇角汩汩流出。
“告诉本宫,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阮九舞愤怒地说道。
“你应该知道本宫问的是什么,不要耍花招,否则,不管你能复活几次,本宫都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见她不语,夜澈继续沉声问道:“说是不说?”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你是谁?是如何知晓本宫身份的?目的又是什么?统统如实招来!”
“你这人简直是莫名其妙!好,好,我说!如你所知,我姓阮名九舞,是唤醒你的救命恩人!至于你的身份,呵呵,我才不想知道你是谁,我只要你立刻放开我!”
话音落地,阮九舞猛地抬起双眸,凌厉的瞳色中已经泛起淡淡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