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时节，昨日还烈日当空的顾安城，今日却乌云密布。
老天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之绪，微风中都带着一丝凉意。
一大早，阮九舞将悯月按在铜镜前，将那一头披散的银发在身后束起，梳了个瑞国男子的发髻。
经过一番打扮，悯月打远看来竟真像是一个人间男子，只不过那俊美的容颜仍然过于惹眼。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曾是紫云国最俊的狐狸，这副长相是天赐的，遮都遮不住。
鉴定完自己的完美形象，他又对着身后的白色背影摇头晃脑，不满意地咂摸着嘴。
“小九九，哥哥觉得你这一身太素了，喏，还是那件好看嘛。”
他指了指衣柜里的大红色罗裙，恨不得自己替她穿上试试。
阮九舞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很有必要与夜澈商量一下，以后不要再叫悯月母狐狸了，万一叫着叫着，真成母的了呢。
拿起桌上的黑剑，她越过悯月向夜澈的房间走去。
悯月迅速闪到铜镜前捋了捋头发，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
夜澈新置办的宅子并不大，眼看着要到地方了，阮九舞却放缓了脚步。
夜澈应该在等她了吧，昨日他说过要一起见见张五行的。
然后，他就要离开了……
“小九九，怎么不进去嘛？”悯月走上前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扭头说道，“好像没人呢。”
难道他已经离开了吗，阮九舞心头一紧，正想推门查看，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看来你很急着见到我。”
阮九舞猛地回头，熟悉的寒气扑面而来。
夜澈此时就站在她的对面，那张放大的容颜让她的心瞬间变得慌乱。
如此近的距离，只需微微抬头，就能对上那双让人脸红心跳的眸子。
阮九舞啊阮九舞，你真地不能越陷越深了……
她在心中不停地骂自己没出息，怎能如此轻易地被左右情绪，但视线又像粘在他身上一样，怎么也移不开。
悯月叉着腰走过来，扬着鼻孔大骂道：“老家伙，你是不是故意吓唬人，走路都没声音的嘛？”
“当你的修为与本宫一样时，也会如此。”夜澈轻笑一声，“可惜，难。”
“你瞧不起谁啊，小爷我真是忍不了了，来来，比试比试啊！”
悯月气得原地跳脚，阮九舞却在这时挡在了他们中间，“我们还有正事要办，下次再比试吧。”
说完，她又绕到悯月身后悄悄说道：“你打不过他的，给你找了台阶就赶紧下。”
悯月清了清嗓子，说道：“哼，当然是小九九的事情更重要啦，那我们就改天再一决高下吧，臭小子你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怕了你！”
夜澈冷哼一声，不屑地转过身，身上的银月随着锦袍的起伏而泛起淡淡光芒。
阮九舞有一瞬间的出神，在她看来，夜澈现在已经非常耀眼了，所谓的颠覆六道，会是何种景象呢。
夜澈能感到她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想到离别在即，心里竟也出现了一种难言的情绪。
“我们出发吧。”阮九舞打破了沉默。
“嗯。”
“好呀！”
……
“宫主！”青影从远处疾驰而来，对着夜澈恭敬地行礼。
见他神情严肃，阮九舞的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宫主，刚刚接到宫中消息，副宫主她……”青影话说一半，欲言又止。
“斯雨怎么了？”夜澈面色一沉，语气有些急促。
“这次的事情过于诡异，副宫主被吓得不轻，再加上宫里如今人心不稳，副宫主的情绪……极不稳定！”
饶是青影已经表述得足够含蓄，但还是能听出来“斯雨”的情况很不好。
周围的温度骤降，夜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带路，先去见张五行，然后回宫。”
阮九舞走在最前面，一直想着那个能够让夜澈挂念的副宫主。
斯雨，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人。
……
……
顾安城占地不大，就算走遍全城也只需要几个时辰。
倘若在城东头听说了坊间趣事，没等走到城西头或许已经传遍了全城，这一点在阮九舞一行人身上得到了验证。
自打他们踏出家门，就自然地成为了最惹眼的风景，各式各样的传闻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阮九舞过去很少离开林府，就算出门也会戴上面纱，因此顾安城的百姓只听说过林府有一位绝色天姿的大小姐，却没几个人见过真容。
今日被一双双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她不禁有些不自在。
不过除她之外，其余几人并无异样。
夜澈与青影似乎已经习惯了被万众瞩目，而悯月也适应了这种特殊待遇，不时还对路上的女子抛个媚眼，引起阵阵唏嘘。
走了许久，剑隐阁的牌匾终于跃入视线，店小二隔着很远就对阮九舞热情地挥手，但当看见她身后的三个男人时，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阮九舞一行人跟着店小二来到后院，小二在路上就叮嘱道，牧天正在西边的小院里与张五行品茶。
没走几步，他们就瞧见了小院门口那两具惟妙惟肖的木制傀儡，以及它们手中的白色玉兰花。
青影看见傀儡后面色一变，欲上前对夜澈说些什么，却被其抬手制止。
就在这时，两具傀儡仿佛知道有客人到来，竟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人的神韵模仿得惟妙惟肖。
“九舞姑娘，牧某在小院内恭候。”一道醇厚的声音从别院中传出。
听出是牧天的声音，阮九舞微微一笑，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
对她来说，除了夜澈，她最感谢的人就是牧天了。
早在牧天赠予小黑时她就下定决心，以后若有机会，定当不遗余力报答他的恩情。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初衷与结果未必是相同的，对于牧天，哪怕终其一生，她还是没能实现这个承诺，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阮九舞一行人走进小院，刚一跨过院门，那两具傀儡就重新站直了身子变回守卫，有趣的模样让悯月啧啧称奇。
但这一幕落在青影眼中，却让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