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女尊之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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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十四年夏末

景平十四年六月末,淆东镇总兵赵国公姚光敏以染恙为由上疏乞辞,欲回京休养。

未几,淆东巡按并臬司上下联名揭劾赵国公贪墨军饷懈怠镇戍擅权为牧私通外寇等项,凭巡按之权责,弹章与辞表竟同日抵京,同呈御前。

须知,淆东镇乃大秦凤起之所,守将专横,岂非居心叵测?

可出乎朝野众臣所料的是,本上三日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训。

吏科都给事中闵谦一听见散衙的鼓响,便心急火燎揣着一已获朱批的奏本飞奔皇城之外。

靖功坊顾名思义,住着的无出戎马封侯文佐勋高之人。如今这里门庭最为喧嚷的,就属新近落成的兵部尚书左府。如今吏户礼三部尚书虚悬,前朝初成形制的内阁又不见踪影,顺理成章的,左尚书无论面子里子都担定了满朝文臣之首的钧誉。三间五架的门屋前车马皆停,一名名服制各异的勋贵文武纷纷下车下马,面带谄笑行至偏门,再陪着小心递上加了料的名刺。官阶高的还披件平易近人的外皮,低的就干脆直接对着门房点头哈腰了。

门房们也没敢太过嚣张,至少见了份量足够的访客时,是总会客气地发出去里间坐坐的邀请的。

闵谦找了个相对人少的地方整理被挤得凌乱歪斜的衣冠,差不多了才掏出名贴和其她人拥到了门房跟前。

这时一身着六品文官常服的人正好抢到话头,把名贴往门房手中一塞,连声道:“下官吏部考功司主事,有要事敢求左都堂拨冗赐教一二。”

门房斜乜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转向一边:“这位看着眼熟,怎么,也有事请见家主啊?”

被门房盯上那人一脸怔然,旋即大喜。偷偷看了眼某位主事阵青阵白的面色,抢到其前一躬到地:“难得君姊还记得下官,下官荣幸之至啊!”这位七品官员呈上了自己的门包:“下官是来拜谢都堂提拔之恩的,还请君姊劳烦一入。。。若实在不行。。。下官便在这门前遥拜便是,但请君姊做个见证,待都堂有暇时敬表一声,以尽下官诚意。”这位现编的说辞虽然不伦不类,可却没一人去揭穿。

“不敢不敢。”门房敷衍一句,这才又心不甘情不愿看向主事:“呐,主事的贴子,小人顺道儿带进去?”

主事脸色黑如锅底,想拂袖而去又没那胆子,她坚信,若非她的官职还算漂亮,这个添头还轮不到她做!深吸口气,她又递出了名刺:“有劳。。。君姊!”

门房这才满意了些,慢悠悠接了,做势里去,更多人哄一声抢将上来。

“君姊,下官也有幸蒙左都堂堤携。。。”

“君姊,下官五军都督府经历。。。”

“君姊,下官奉通政司参议之命。。。”

闵谦对这种场面熟悉到了极点也厌烦到了极点,门房们为多捞点油水耽搁了多少大事!长叹一声,她提气大声,力图让门房在一片嘈杂中听见她的话:“君姊!下官吏科都给事中有要事禀明都堂,还请通容则个!”

幸运的是,门房听见了闵谦这一嗓子,她稍伸长些手接了她的效敬,却不紧不慢没半分挪窝的表示。

闵谦也知强求不得,只得默默在一边等待。

这时那位在大多数人眼中如踩了狗屎一般的七品官也历尽千辛万苦挤了出来,不知那个心里发酸的还趁机给她来了一推。好巧不巧她便撞在了闵谦身上。

“抱歉抱歉。。。”七品官一抬头,道歉的话立即没了下半:“哟,这是闵都给事中呀,久违久违!”

闵谦定睛一看,一股不屑就差点表露在脸上,她慢悠悠抬手拱了一下:“赵检讨,确实久违了。”一个举人竟做上了翰林院检讨,这种事换做常人是根本没脸去应承的。更可恶的是,这个厚颜无耻之人竟与她有乡党之谊!

赵修德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你一个同进士,想如我一般挂个翰林之名也是不用想的,到底有什么资格低瞧于我?心里转着这些念头,嘴上却兴高采烈套起近乎,末了还道:“你我份属桑乡,又同受陈君姊大恩,理应更亲近才是。”我也可以质疑你那同进士功名的来路不是吗?赵修德一脸真诚,说话极为坦率。

闵谦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甚是难受,忍不住脱口一句:“你我已同殿为臣,还不够亲近吗?”一出声就后悔了,可真来不及收回。果然不出她料,赵修德的笑容凝上重重阴戾:

“闵幼君,所言,极,是!呢!”赵修德一字一顿说了一句,微一颔首,若无其事踱了开去。

闵谦知道,赵修德是在与她这不识抬举首鼠两端之人划清界限。。。

心急如焚等了能有一个多时辰,闵谦终于等到了左都堂的召见。

低着头穿过彩绘斑斓的游廊,烦躁稍安的闵谦不禁腹诽,这府邸怕除了门楼,就没有不违制的地方了罢!

“下官吏科都给事中闵谦见过左都堂。”闵谦于左府书房中下拜。

“和然免礼罢,此非公堂,无须拘谨。”左致中说归说,可话中满满只是客套。

“朝廷内外皆有尊卑,下官不敢逾矩。”闵谦强打精神走过场,内心意兴阑珊。

“和然无须如此。。。”你来我往好几轮,左致中终于问起正事:“闵都给事中职责重大必多辛劳,怎么有暇来我府上啊?”

闵谦受宠若惊状,又些许得意,恭维着:“都堂身系陛下信重,佐理朝政大小,要说辛苦,天下谁能及都堂万一?都堂谬赞,下官受之有愧。”

“呵呵,”左致中把玩着手中白玉镇纸:“为人臣者,如何敢怠慢君恩?”

“都堂教训的是,下官失言了。”闵谦只好用低头来掩饰自己的不耐了。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左致中自以为幽默地调侃一句:”说罢,奖掖后辈也属为国家千秋计不是?”

“下官惭愧。”闵谦是真惭愧,自己果然在某些方面远远不及赵修德,更别说左都堂了。

“说罢,你一片公心,不愧台谏本职。何惭之有?”左致中安慰。

闵谦努力表示释然及感激后,才从怀中取出那本奏折,双手捧高:”此为下官不明之处,敢请都堂训诲。”

左致中探身取过,翻开,眉峰先皱后展,谨慎起见,她问道:”这是刚从禁中发来的?”

闵谦不动声色挪挪膝盖,恭声道:”正是散衙前才匆匆发来。”

左致中又仔细地把这本奏章看了一遍,目光最终停留在最后那殷红刺目的一个字上:

可。

景平帝的书法其实并不算多么出彩,但那字里行间的纵横杀伐之气却非常人所能正视。平日在批阅奏折时,为图速度,景平帝一向写得是行书,可如今这个可字却横平竖直力透纸背,好像书写之人在动笔时是用尽了全身气力去压抑什么一样,使其真实情绪不从笔画间流露出来。

左致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合起奏本,扉页上赫然有”银青荣禄卿、上柱国淆东总兵赵国公臣姚光敏谨上表”等字样。

“你有何处不明?”左致中显然心情不错,慢声道。

闵谦莫名心惊肉跳,勉强稳住声音道:”古来重臣请辞致仕,人君必厚遗以彰其功以劳其劳。赵国公先有开国辅运之功,又有戍镇边疆之疲,为何…何…”

“哈哈!”左致中最终还是笑出了声,看着惊疑不定的闵谦,朗音道:”和然莫非忘了淆东臬司之弹章?陛下宽仁厚义,真乃圣明之主。”说完又复大笑。

闵谦只有陪着干笑,心里总觉她还有未尽之言,不敢片刻放松。

左致中自顾自笑了一阵,突然脸色一整:”然!”

闵谦一个激灵,一时分不清这是转折还是肯定。

事实很快证明是前者:”陛下顾惜旧恩,确乃苍生之幸,然国家自有法度,法外之情少则以和,大却非常!”

非常?闵谦没法很快明确这个词在此刻所蕴含的意义。

“韩非者,虽酷烈不仁,有违圣教,然其能名噪一时,也却有其过人之处。事关兵戎,国之重事,外王之道,却不可以小仁撼之!”

闵谦略一寻思,顿时心中惊涛骇浪刹那翻涌。左致中这么说,难道是要她封驳圣意?!“下官驽钝,还乞都堂明示。”她深深低着头,指甲扣入掌心掩饰全身的战栗。

六科具封驳之权不假,可开国至今,用者寥寥。在没摸清今上脾性之前,有几个人敢在这种敏感事务上尝试!

“赵国公之性行,我一向钦敬。今有此劾,想必也是宵小之徒另有歹心。陛下明察秋毫公允圣裁,然天意高深又岂凡俗皆能理会。以我之见,陛下须严惩诬告,才可证赵国公清白。”左致中抚平奏折几处卷折的边角,放在案上:“和然以为呢?”

闵谦试探道:“那下官明日便封回此折,上书澄释陛下?”言罢屏住呼吸,耳中清晰地回响自己急猝的心跳声。

“和然啊——”左致中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先不说你的谏言之责,单陛下与赵国公之金兰之谊。。。唉,你何须如此瞻前顾后不敢担当?”明知闵谦不会抬头,她还是装模作样露出略显疲惫的表情,伸指揉了揉眉心。

闵谦心底瓦凉一片,背上冷汗如雨。她一个名不见经撰根基也虚无的小虾米去触皇帝陛下的凤羽。。。这简直是嫌命太长啊!“都堂。。。下官惟恐行止失当,有负重望。。。”她做着垂死挣扎。

左致中又长叹一声:“和然青年才俊,怎地就暮气沉沉如斯?”

闵谦的心跳速度又翻了一番,这意思是说她不中用了吗?要给她调个养老的职差?这倒不要紧,总比在这关键位子上如履薄冰强,可闵家那边。。。“都堂息怒,下官只是。。。只是乍得钧担,有失平常之心。此为君分忧为国尽忠之事,本是为臣本分。”

“哈哈哈——我果然不该小看和然啊!”左致中难得地从太师椅中站了起来,绕过桌案拉起腿脚早已麻木的闵谦,执着她手,目光和蔼,仿佛浑然不觉闵谦掌心的湿意。

闵谦依旧低着头,赧然难言。

“目今天色已晚,老妇便不送和然了?”微微把闵谦往门边一带,左致中笑道。

闵谦立即连谢惶恐,长揖而辞。

左致中还没从新坐下,管家的声音就响在外间:“家主,戴都宪求见。”

“哦,她消息倒灵通,让她过来罢。”左致中勾起唇角,无意识间又把镇纸拿在了手中。

戴都宪按理来说还不是都宪,因为她只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离左右都御史还差了两级。但自从上任左都御史敬谦伯王棨黯然解组后,都察院最高长官便成了身后站了整个庞大凤山党的戴都宪。

戴都宪很快出现在了左致中面前,并恭恭敬敬行了两拜礼。

左致中和她显然够熟,没怎么寒暄便径问道:“都宪也得了准信了?”

听了这个称呼,戴都宪立刻兴奋了。从凤山次魁口中说出的承诺难道还会有假?“下官只略听了些风声,故特来向都堂请教。”

左致中摆了摆手:“别个个都来请教,我可应付不来。”

戴都宪心念电闪,忙陪笑:“都堂过谦了,下官们都以都堂指点为幸呢。都堂文韬武略无人能及,只须随口一句,于下官等都不啻当头棒喝醍醐贯顶如闻仙音啊!”

左致中笑容一展,旋又正了脸色:“淆东那边还有后续么?”

戴都宪松了口气:“陛下圣意未明,臣下皆惶惶终日不敢稍擅。”

“你就别和我打哈哈了。后续的弹章到你手上了么?”左致中皱了下眉。

“到了到了,昨夜便到了!”戴都宪心又提了起来。小心地觑着上首的眼色。

“今晚就送去通政司罢,明天早朝前一定要让皇帝看见。”

尽管不是第一次从左致中口中听见那个没多少敬意的称呼了,可戴都宪还是无法淡定地接受:“是是。。。”声音里泄出一丝颤抖。

左致中目中掠过愠色,但没多说什么,只随手挥退了堂堂大秦四品朝官。

东宫,文华殿侧殿。

“母王殿下。。。”栎阳郡王赢填看着刚从谨身殿回来母王脸色阴沉,不禁惴惴轻唤。

“嗯?”嬴则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即刻整了面色,应了一声。

“不知母王有何事烦心?儿臣能否分忧一二?”嬴填有些紧张,但还是问出了话。

赢则不为人知地笑了笑,示意长女坐在下首,略一沉吟把赵国公之事提了开头:“。。。此事栎阳可听说了?”

嬴填额上顿时见汗,正待否认,又听母王道:

“你的能耐孤很清楚,直接说说你的见解罢。”

嬴填按下心跳,干脆大方地拽了衣角擦汗,余光见母王有些莞尔才算放下心来。组织一下语言,她沉声道:“儿臣浅见,此事有两种可能。”

嬴则示意她继续。

“其一为弹劾之人确为赵国公其事,确凿与否不论;其二却是醉媪之意不在酒,所劾乃为淆东其余军将。”赢填含糊表达,未曾指明道姓。

“栎阳以为是哪一种?”嬴则投以鼓励的目光。

“儿臣偏向后者。”嬴填压住内心激动,缓缓解释:“敬谦伯致仕未久,都察院上下已以戴佥都为首,何况。。。”

见她一脸纠结,赢则只好道:“这里没外人,不必诸多避忌。”

嬴填顿时轻松了:“敬谦伯为皇祖母所疑,故而致仕,以她之心性,必会对淆东众人有所提点,淆东党人也便不太可能于近日对凤山党有所动作。反观凤山左致中等气焰嚣张,都察院之事便可见一斑,借此机会借赵国公试探皇祖母却大有可能。”一口气说完,嬴填又忐忑起来了。

“如何试探呢?”嬴则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也放低了。

“由陛下对赵国公的态度,可见陛下对故旧勋戚的看法。”嬴填悄然换了称呼,意图微妙。

“那赵国公辞表之事何来?”嬴则发现了长女的误区,出言提醒。

“啊?难道不是。。。”在嬴则炯炯迫人的目光下,嬴填红着脸低下了头。

“你之前提到敬谦伯心性,怎地现在却望了赵国公呢?”

嬴填攒眉沉思,好像抓住了什么又不太肯定。

嬴则始终微笑看着栎阳郡王。

“邺国公!”嬴填拍案而起,发现母王的戏谑才又讪讪坐下。因为邺国公浔安事发,所以赵国公上表以陈清白。虽然对母王提供的理由不以为然,但她还是顺着母王的思路找出了答案。

凤山党多为景平帝同乡,而淆东党则是景平帝早年为齐廷淆东总兵时的部下。自开国前后始两党的争斗就一直没消停过,但真正打出凤山、淆东的名号却是近几年的事了。

齐末时,嬴诩因饥荒离乡漂泊,机缘巧合下投了边军并以战功手掌一镇。时齐地涝旱难绝吏治崩坏,不久中原有裴骊拥流民自立魏王,东南有张顺携绅佃自立越君,西南土司叛乱,北方北狄入寇九边,齐廷国库空虚,兵备不足,早已危若羸卵。

升平十年,帝崩,幼主顺宁帝即位,朝中党争更烈,以至无人操持国是。及北狄达伊汗进军昭武镇而威胁京师,帝下诏勤王,直隶军应诏北上,正与狄交战之际,魏军趁机北噬。同时北狄右贤王东击定北镇,镇军不敌,溃至畿州。畿州守将供饷无力,遂携两镇人马入京畿就食。齐廷无粮可给,二镇军哗变投魏。

晋阳镇将驰援王师,其守地皆交淆东。不久晋阳军小胜右贤王部,然贸然东追,终遭伏而没。

届时齐京为魏军合围,数诏淆东镇平寇,左贤王部又适猛攻,嬴诩故抽身不能。

值此,昭武守将,武王姜怀暗杀达伊之事成然自身杳无音训,仅于当晚,魏军克齐都。

达伊及右贤王残部再无阻隔入寇中原。

顺宁帝随工部尚书纪谦出逃,并传旨册嬴诩秦王爵,屏藩齐室。

越年,秦王诛左贤王,引兵南下,荡寇坤州。

魏廷已为狄所灭,越廷亦岌岌可危,狄兵肆虐中原,生灵涂炭,遍地尸骸。秦王一边寻觅顺宁帝踪迹,一边剿除夷狄恢复生产,自北而南澄清齐地。

三年后,秦王次女刈为先锋入越境,偶得顺宁帝行藏。未待通报中军,即亲往见驾。时顺宁扈从不及三百,衣钐褴褛,数日无食。嬴刈遂失敬畏之心,言若顺宁禅位于秦王,则可效杞宋故事仍享香火,顺宁帝未置可否,纪谦突拔剑而起,迅斩嬴刈!

秦王闻之,大恸,急亲率兵士瞬克残越,驻顿安州城外——安州即顺宁帝所隐之地!也为纪谦剑斩嬴刈之所!

纪谦知事不可为,于是遣散扈从,与帝待于燕巢洲上,及秦王至,从容殉国。

北狄因内乱无暇南顾,裴骊及全族已为狄夷屠尽,张顺带残部出海潜遁,坤州内外,已无堪胁秦军之敌。

又三年,天下定。

群臣劝进,至有大秦。

由于凤山所在曾属越境,故今许多凤山党人皆有伪越降臣背景,而这些降臣则以邺国公钱广为首。当年正是她逼走张顺开越都以迎秦王。

赵、卫、晋三位国公也为凤山人,可在凤山党内地位却颇为尴尬,因为她们早在嬴诩尚未南下之时便先后前往投效,要说她们属淆东党也并无不可。而在这三位中,赵国公自开国始便镇守淆东,晋国公未及建制便战殁沙场,其爵由嗣女继承,游离于中枢之外;只有卫国公顶着开国第一文臣的名头在朝堂上风光过好一阵子,以至现在的凤山党人都一厢情愿地把她奉为了党魁。

“那赵国公这回。。。”嬴填皱起了眉头。

嬴则叹了一声:“左致中不会放过拉任何人下水的机会,何况那人是赵国公。”她的眼神逐渐放空,仿佛穿过重重宫墙,看见了那在夕阳下璀璨生辉的谨身殿。。。

如果景平帝二话不说直接拿办赵国公,那么左致中将加快起事篡权的步伐;如果不问原由包庇赵国公,那么她将有更多时间去夯实根基;如果是遣差详查,那就该收敛锋芒拖延待时;如果是留中不发,则说明景平帝要么优柔寡断,要么已生警惕,而赵国公请辞的折子则为多种应对堤供了台阶:怀疑,就为心虚之证;包庇,则为敷衍之用;留中,则为迷敌之障、乱心之由!

“左致中应该会进一步试探罢?”嬴填的语气十分肯定。

嬴则扬起戏谑的笑:“要使陛下相信上疏弹劾之人属淆东党而不疑于她,要确定陛下此番决断确为义气之念,再不济也要弄清楚陛下的底线是什么,面对臣下的偶尔越线会是什么个反应。。。呵,左致中怎么可能没有后续动作?”

“呃。。。”嬴填有些傻眼:“怎么感觉左致中有点。。。”

“自信过了头就成了自负,左致中自己没发觉自己已经失了清醒,还以为陛下才是那样。”什么凤山党,什么淆东党,没有陛下的默许根本兴不起半点风浪!已入彀中而不自知,活该下了黄泉都不明不白!

“难道皇祖母要。。。”嬴填的话戛然而止,在二人两双惊恐的眼瞳中,正倒映着两扇缓缓打开的殿门间刺入的血红晚照,以及,那一片瑰丽中孑然屹立的傲岸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