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梁国产静默的离开祭坛山谷,在某个意识的主导下,轻车熟路的超某个方向走去。高硕的身形使得他步行的速度加快不少。
此时的天空风云诡谲,那轮之前几乎消失不见的白日重新出现,哪怕显得有些泛黄,仿佛和硕大橘红的巨日遥相对峙。诡红色和青白色的天空混淆在一起,像是被幽灵搅弄的画布。
光线仍然昏暗,但是已经明朗了几分。
梁国产抬头看了看颇具异象的天空和双日,体内一强一弱两个灵魂意志均略有所思。
路上又遇上几具黄甲士兵,他已经知晓了对方的底细,此刻应该称为浑古卫士。
浑古卫士忠实的守候这个世界,看到气息有些怪异的梁国产,立即沉默的急奔而来,挥舞巨刃就要剪灭异类。
梁国产无论战意和体魄均已今非昔比,列王之剑剑光闪动,很轻易的就将浑古卫士斩灭。
这个世界似乎是发现低阶的浑古卫士已经不能对梁国产产生威胁,此后浑古卫士再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身高超过两米五,提醒健硕,压迫感十足的武魂禁卫。
武魂禁卫肢体粗壮,身上青色的铠甲已经和肉体黏连,仿佛长在一块。比起浑古卫士的黄铜质的战甲,金属质感几近稀薄,战甲散发着坚韧无比的角质感,有些透明而晶莹,具有异样的美感。近两米长的巨刃同样黏连在右臂上,已经和右臂浑然天成的接合在一起,巨刃闪着幽芒。长有巨刃的右臂比左臂粗大得多,和大腿同粗,双足接近蹄型,足沿的增生骨刺保证了它们的抓地力。
武魂禁卫已经具备它们这个种族引以为豪的强大灵魂和意志,强大到足够以灵魂意识在某种程度上侵蚀和改变世界。为了在严酷的环境中生存,为了获得强大的力量,它们甚至用意识改造了自身的肉体,将铠甲和武器机体化,将裸露的皮肤坚韧化。并且在一代又一代残酷的选择和进化下,将躯体打造成趋向完美的武器。
武魂禁卫的身体素质是目前的梁国产远远无法比拟的,不过战王泰利昂的战斗经验已经被解禁了六七分,手中无往不利的列王之刃是他巨大的依仗。加上眼前的武魂禁卫只是这个世界的投影物,只具备粗浅的战斗本能,无法发挥作为灵智生物的优越性,实力无法发挥十之二三。
尽管如此,梁国产也不好受,武魂禁卫的每次开天辟地般的斩击带起的罡风都让他气血翻涌,他只能选择谨慎的缠斗,尽量避免与其正面争锋。
梁国产避其锋刃,却没有完全避开武魂近卫那斩断山河的斩击带起的罡风,完全避开并非不可能的,却会让他丧失进攻的机会。这种毫无主动权的战法被他体内的战王意志所鄙夷所排斥,他几乎堪堪擦过劈面而来的强烈刀芒,一个急速的闪避逼近对方魁梧的身躯,自己的身体也被对方刀刃带起的刮面裂皮的罡风吹得失去正常的体位,然后很快调整了一个看上去极端怪异,却适合双手发力的体态。
武魂近卫变态般的战斗本能让他感到危机,彪悍的身躯立刻异常敏锐的向一旁侧滑。
列王之剑凛冽锋利的锋刃如苍鹰般直追而上。
苍鹰追上猎物,武魂近卫不甘的屈下双腿,刀刃倒垂在地,眼中的青芒渐渐消逝。梁国产则是身体完全失去重心,凌空翻滚之间左手在地上一撑,屈身站稳,身体随着惯性滑行。
武魂近卫没有化为流质融化,而是化为星星点点的青绿荧光,躯体不断变得透明暗淡。
梁国产右手虚伸,荧光在他的牵引下融入体内。
这一次梁国产的身形没有继续拔高,只是身上的甲胄变得更加晶莹,淡淡的青光流转,与血肉更加契合。
之后的继续前行,又接连遇上武魂近卫,触发战斗。这些武魂近卫与其说是遇上,不如说是被他体内逐渐成熟的战王意志召唤而来,将力量和战魂奉还于他们的君主。
每击败一次武魂禁卫,梁国产的战魂便觉醒一分,头脑里某些沉睡的记忆便明晰一分,之后的战斗更得心应手。甚至为了更有效的战斗,他的身体在潜移默化中也作出调整,更加接近于并唤醒意识里那个熟悉的存在——战王泰利昂。
四周的环境变得更为恶劣,荒草凋零,树木枯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雾,如果一个正常的人类出现在这里,一定高呼刺鼻。不远方原本是一片森林,如今只剩下光秃扭曲的树干,梁国产稍微犹豫,改变了原本笔直向前的路线,折向那片树林。
哪怕隔着上千米,他也能清晰的看到树林里有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梁国产走进树林,深入十几米,用剑劈开一株挡路的树干,停下脚步,竖瞳注视着一株高大树干的树洞。
“出来。”
毫无动静。
“出来,我不会再说第三次。”梁国产的声音低沉,带着回音,吐字却很清晰。
仿佛知道躲不过去,树洞里小心翼翼的猫出一个人影。
漆黑的长发,有些疲惫但仍然有神的双目,带着几分惧意几分提防,还有几分好奇,看着梁国产。纤细妙曼的酮体上不着片缕,仅用细藤串着几片硕大的花瓣和阔叶,遮住上下身的私密之处。
“人类女孩。”梁国产的竖瞳透出几分好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奇怪的看着眼前口吐人言的怪物,有些干涩的嘴唇蠕动了下,没有立即说话。
这怪物说的还是中文,如果不考虑有些怪异的腔调,说的还挺标准。她之前也碰上过两次怪物,只要掐灭自己存在的生命华彩,怪物就会对她视而不见。不过对眼前这个说人话的怪物却不起作用。
“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梁国产一声冷哼,把小姑娘吓了一跳。她赶紧回想起怪物问的问题,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跟着一个人走在街上,然后他晕倒了,我就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街上就是,我们人类住……”
“你一直躲在这个树洞里?”
“是……是的。”
“那你怎么会有那种东西,你的衣服呢。”
梁国产锐利的指甲指了指女孩身上的敝体之物。
女孩有些尴尬扭捏的说,“我,我没有衣服。”然后女孩有些羞涩的看了看胸前简单串起来的花瓣,“这些是我在树上采的,不久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森林。”
梁国产听着女孩的话,想起之前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恍若隔世。
“你有没有见过其他人类。”
“没,没有。”
“你跟着的那个人呢。”
女孩认真的想了想,“不知道,他可能没有进来这个世界吧,希望他没有进来。”
“怎么,”梁国产僵硬的脸颊浮动过一丝莫名的笑意,“情侣?”
女孩着急道,“不是的啦,我只是,借住在他那里。”女孩突然眼神一暗,喃呢的说,“也不可能的啦。”
“同居?”
“和那不一样,我说不清楚。”女孩抬起双眸,瞪了这个有些八卦的怪物一眼,然后后知后觉的衡量彼此的体型,又有些后怕。
梁国产又看了眼前的女孩,女孩的身高有一米七几,只堪堪到达他的胸口。他居高临下俯视着人类女孩,目露精光,话锋一转,“你是怎么躲过士兵的搜寻?”
女孩有些目光闪烁,“我一直躲在树洞里。”
梁国产冷哼一声,话语凌厉了几分,“我的士兵在这个投影世界里虽然没有灵智,但是还不会这么无能,会漏过一个弱小的人类女孩,我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女孩忽然感觉到从前方迎面而来一股难以形容的极致压迫感,这种压迫力不是所谓的气势或者气场,而是有着无比凝聚的情绪或者说意念,宛如将她沉溺在不见光日的深深海底。
女孩吓的脸色苍白,泪珠滚滚而下,哽咽着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嘛,我只敢远远的偷看他们一眼,他们好可怕,你也,你……唔~唔~”
梁国产冷眼看着抽抽搭搭的女孩,这个画面让他灵魂深处微微触动,有些淡漠的熟悉感,一潭死水的心潭带起一丝丝波动。他张开坚韧的嘴角,道,“走吧,我带你离开。”
女孩哭的梨花带雨,眼角偷偷的望着怪物,刚刚为她自己的本色演出有些小庆幸,听到梁国产的话,心里一突,急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怪物先生,我躲在这里就好。”
说着后退两步躲进树干里,蹲着身子小心的看着梁国产,脸上泪迹斑斑,却是不哭了。
梁国产低沉着脸,扬起手中的剑将几人环抱的树干劈成两节,上半截轰然倒地,如同坠地的玻璃,碎裂成好几段,还有不少碎片散落一地。
“我叫你跟我走。”
女孩严重闪过骇然之色,连忙钻出树洞小跑着来到那怪物身边,抬头去看怪物那令人害怕的野兽一样的竖瞳。
梁国产转身走出树林。
女孩看到怪物转身走出树林,咬咬牙,也小跑着跟上去。脑子里想的却是金刚把美女抓走的画面。又想着,金刚可不会说话,现在她还得倒追着怪物。
梁国产继续朝着之前的方向走去,他能感觉那个女孩就跟在不远处。每当他听不到脚步声的时候就会板着脸回头,女孩又快步跟上。没多久,梁国产就听到女孩的娇喘吁吁。
梁国产原地驻足,转身看着小跑而来的女孩。女孩跑到他前面十几步,就双手撑着膝盖不动了。
“过来。”
女孩有些犹豫,想到彼此强弱分明的立场,还是走过去了,来到怪物跟前。看到怪物的长剑往下挥动,吓的抱着脑袋惊叫一声,眼泪都流出来了。
梁国产只是把紫剑插在地上,看到女孩惊恐的动作,有些不是滋味。过了一会,才叹息一声,小心的抓过女孩的双肩,然后曲起左臂,把女孩放在手臂上,让她身体朝前的坐在他颀长健壮的手臂上。
“我很可怕吗?”梁国产继续前行,沉声问道。
季晨小心翼翼的坐在怪物那比她大腿还粗的手臂上,对她而言,对方在某种程度上说比猛兽比蟒蛇还要可怕。人类的恐惧源自于对事物的未知,现在这种情况简直把未知演绎到极致。要不是对方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要不是对方暂时没有攻击自己的倾向,她说不定早就崩溃了。季晨身体忍不住的颤抖,尤其是对方突然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
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这种肉体上的颤抖感觉了。
季晨当然很害怕,但她却能敏锐的捕捉到对方淡淡的寂寞和无奈,倔强的说,“也,也不是啦,只是,只是这里和你,你,太特别了。”
如果她不是把小脸别向一边不敢看对方,这句话还能有些说服力的。
“你,你到底是谁?怪物先生。”
梁国产自嘲的哼笑,他到底是谁,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到底是战功赫赫的无情战王泰利昂,凱兹特隆的开国皇帝,还是本身意识差点被淹没、记忆模糊不堪的无名学生。
只是他心底有个有个执拗的声音时时刻刻用三个字提醒着他的底线。
梁国产,梁国产,梁国产。
“不准叫我怪物先生。”
“对不起!”
女孩的道歉倒是一流的快,简直就是第一时间从她嘴里蹦出。事实上她从小就是远近有名的惹祸精,每次一被逮到就会马上道歉,如同本能一般。至于心底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除了她那个一直包庇她的姐姐。
季晨靠在陌生怪物的臂弯里,怪异松散的“服装”让她更加拘束,似乎是这种压抑的拘束感作怪,季晨鬼使神差的说道,“你好,我,我叫季晨,是个人类。你,你是?”
“你也姓季?”梁国产有些动容的疑问。
“您还认识其他姓季的人?”名叫季晨的女孩有些惊疑,你们怪物也用百家姓?
梁国产没有回答,他羸弱的意识和记忆里突然浮现一个美丽窈窕的身影,还有那个不可名状的怀中触感。如果他的意识能更清晰一些,他会发现那个身影和眼前的女孩有一些重叠之处。
梁国产斜眼看了看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声音冷漠的说,“我是泰……我是梁国产,你记住了。”
季晨先是一愣,那个熟悉的名字跳入她耳中,这个怪物竟然这是他的名字名字?季晨顿时身体一僵,双目圆瞪,第一时间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梁国产闻言,像是心底的某些东西被触怒,身体有些激动的颤抖,“为什么不可能!名字我绝不妥协,我是梁国产!我是梁国产!”
季晨听到怪物的语气粗重了几分,有些咆哮,声音出离的愤怒,还有些莫名的哀伤。季晨还能感觉到对方拖着自己的粗壮手臂有些颤抖。
“我认识梁国产。”季晨的语气很平淡,却有些决绝。
“哼,哼,哈哈哈!”沉闷沙哑的粗糙笑声过后,有些嘲笑讽刺的声音响起,“你说你认识梁国产?”
“他,他和我一样,是个人类。”
梁国产讽刺的笑声立刻怔住了,静默无言。耳边却回旋着女孩的话。
他和我一样,是个人类,
他和我一样,是个人类,
他和我一样,是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