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玄幻逍遥枪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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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初认东宫

这话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小公爷王海来京师了。

杨旭两口子躲在房里数银子,笑得一脸幸福的时候,王海的随从将杨旭请到了京师的一间幽雅茶肆里。

一别数月,乍见到王海令杨旭激动万分,这是他在京城交到的真正的朋友,这个朋友很厚道,连他那鼻孔朝天的跋扈样子也透着几分可爱。

王海胖了些,不知在驻守南天城部这些日子又吃了多少美味,一见杨旭也两眼放光,令他欢喜雀跃。

二人见面也不作揖,双双把臂大笑,然后使劲在对方肩上拍了拍。

王海的身旁站着一位个子略矮的年轻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穿着很华贵的丝绸团花长衫,腰系玉带,唇红齿白,相貌颇为英俊,站着不动时样子很沉静,眼中却散发出几许顽皮的色彩。

周围的气场不大对劲,几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恭立在少年身后,茶肆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顾客,显然已被清场,四周看似无人,可杨旭明显感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怀疑这地方是不是闹鬼了……

今日的王海在这少年面前显得有些拘束,估计京师不是他的地盘,不敢太过跋扈。

拍着杨旭的肩,王海笑着向少年隆重介绍杨旭:“这位便是我在写给你的信里提过的,调任京师的神棍兄。”

“我神棍你妹啊!”杨旭忍不住大骂起来,杨旭见王海时的欣喜顿时一扫而空。为什么经常坑王海?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家伙的一张嘴有时候真的很欠抽,不知是不是在哪座庙里开过光,反正杨旭虽然明知他对自己比较真诚,也忍不住想坑他一把,这种情感很强烈。

跟王海一起的少年却表现得很快乐,一听“神棍兄”三字,不由哈哈笑了两声,笑得很放肆,一双清澈的眼睛便不住地在杨旭身上打量,充满了好奇,丝毫没有陌生人相见的忸怩。

“原来你便是神棍兄,王海这厮给我写信,说京城有个少年英雄,千嵋岛抗倭时力挽狂澜,数十人便将倭寇打得落花流水,而且为人阴损,惯于坑蒙拐骗,对不对?”

说着“对不对”的时候,少年将头微微一偏,新奇中带着几分单纯,仿佛一个孩子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玩具,黑亮的眼睛毫无瑕疵,宛若两泓清可见底的潭水。

杨旭一时却没顾得上理这少年,此刻他有一种吐血的冲动,武侠小说里常形容为“喉头一甜”,现在他的喉咙就很甜,想吐血,想吐王海一脸的血。

刚刚还在心里夸他为人真诚,看来一切都是幻觉,这小纨绔一如当初见他时一样混帐,居然背后里把他损成这德性,自己坑他那么多次是正确的,不坑不足以谢天下。

没理会旁边的少年,杨旭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以为他也和王海一样,是某个公侯家的小纨绔,这样的纨绔在京师太多了,杨旭早已经学会了如何跟小纨绔们打交道,那就是冷漠,越冷漠越好,纨绔们都有犯贱的本质,你越冷落他,他越高看你一分,相反,你若一见面便奉承阿谀,恐怕他们心里不会多瞧得起你。

盯着王海,杨旭劈头问道:“你来京师做什么?”

王海嘻嘻一笑,道:“快年底了,我代爷爷进京朝觐陛下,向天子贺岁,你知道的,我爷爷年迈,不堪远行了。”

快年底了?

杨旭喃喃一叹:“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我还高明,分明才到秋天,他居然说年底了……”

王海哈哈笑道:“你就算看穿了我的意图也别说出来,让人很尴尬的,老待在南京多没意思,当然要多出来游玩一番……”

“你爷爷放心让你出来?”杨旭有点奇怪,魏国公对这孙子可宝贝得紧,怎么能整天由着他在外面东游西荡?

王海满不在乎道:“我爷爷当然放心,我在国公府可是说一不二的。”

杨旭又是喃喃一叹:“真好奇老国公怎么管教你的,反正如果我有你这号孙子,一定把你吊起来每天抽三遍,鞭子上还得沾点盐水,让你更有快感……”

王海的脸当时就绿了,一旁久不出声的少年却哈哈大笑,仿佛在幻想王海被老国公吊起来抽鞭子的惨样,一边笑一边指着王海,笑得弯下腰不停的拍着大腿,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令杨旭和王海面面相觑。

杨旭这时才终于指着少年问道:“这小子谁呀?笑点未免太低了吧,帮他拍拍背,快笑断气了。”

王海帮少年拍着背,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支支吾吾道:“他……嗯,他是我一位长辈的,嗯……公子。”

没猜错,果然是个小纨绔。

少年不知给王海使了个什么眼色,王海很快岔开了话题。

“杨旭,你来京师当锦衣卫千户可碰着什么好玩的趣事?我知道你这厮最喜坑人,京师里谁那么倒霉被你坑了?”

杨旭正色道:“小公爷此言差矣,我是读书人出身,什么时候坑过人?此非君子之道也,以后万莫说这种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坑了不少人呢,坏我名声。”

王海瞠目赞曰:“能说出这种话来,说明你的脸皮厚度又精进了几分,实在可喜可贺。”

少年约莫笑够了,终于缓过劲来,又用他那双清澈的目光盯着杨旭。

杨旭和王海说着话,见少年望向他,杨旭不由有些好奇。

这家伙的笑点到底低到什么程度?一句很平常的话在他看来,仿佛成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怎么度过的?

看着眼前这位笑点同样低得离谱的少年,杨旭眨眨眼,决定做个实验。

“你没听过笑话吗?”

少年摇摇头。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说着杨旭端起桌上一只制作不算太精致的民窑茶盏儿,朝他晃了晃,道:“你知不知道怎样把这个杯子变成一只大号的杯子?”

少年两眼睁大,神情颇为兴奋,思索半晌,苦恼地摇摇头:“不可能变大,除非你变戏法儿。”

杨旭淡定道:“很简单,你朝着它不停的念大悲咒便是。”

少年楞了片刻,然后……不出杨旭所料,捧着肚子哇哈哈哈地狂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身后站着的几名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急忙上前一边陪笑一边给他顺着背抚摩,抽个空档还朝杨旭扔去幽怨的一瞥。

任由少年一边狂笑,杨旭好整以暇指了指他,问王海:“简直是朵奇葩呀,这是哪家公侯的公子?”

王海忍着笑咳了两声,道:“说了你也不知道,既然大家都认识了,玩两把吧,你离开后,我在牌桌上几无对手,寂寞呀。”

很好,踩的就是这种寂寞的高手。

杨旭为王海如此主动的冤大头行为感到异常赞赏,说真的,他留恋南京最大的理由便是非常不舍牌桌上的小公爷,因为这家伙简直是观音菩萨派下来救他于贫困,助他奔小康的超级散财童子,每次不输个精光他还不放人,逼得杨旭不得不把他赶尽杀绝了一次又一次。

笑得差不多够了的少年一听赌博,顿时来了兴趣:“我也来,咱们玩什么?斗鸡斗狗斗蟋蟀,叶子牌,双陆棋还是玩骰子?”

杨旭有点吃惊,没想到这十五六岁的家伙居然五毒俱全,什么都会,——谁家孩子呀?爹妈怎么教的?

……………………最后三人决定玩叶子牌。

杨旭自然不反对,其实叶子牌已经很接近的麻将了,只是改以纸牌的形式而已,规矩也与麻将相差不远,这种最早发源于唐宋年间的赌博方法,在如今的大明朝很流行,大户人家的妻妾们基本不怎么出门,每天皆以关扑叶子为消遣,虽然朝廷曾出台过禁止民间赌博的法令,然而赌之一字,乃中国上下两千年的国粹,不可能禁止得了的。

笑点低的少年打牌的时候很正经,只不过手气差了些,杨旭前世做业务经常陪客户老总们打应酬牌,已经到了想赢就赢,想输就输的境界。

今天的杨旭明显不打算放水,小公爷千里迢迢从南京赶来伸出脖子让他宰,不宰未免太不礼貌了,至于那位少年,杨旭也没跟他客气,秦千户要养老婆,养小萝莉,生活压力很大,银子多多益善。

少年的牌品明显不太好,直到输了近千两银子后,鼻尖微微冒了汗,神情也变得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一把新牌摸过,少年扫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了,气得把牌一撕,怒道:“什么破牌!不玩这个了!”

杨旭无所谓的把牌一扔:“你说玩什么?”

“玩骰子!”

半个时辰后,少年已变成了惨绿少年……“玩双陆棋!”

半个时辰……惨绿少年变成了深绿少年。

杨旭微微心惊,今日战果已让他有点觉得烫手了,这少年再输下去会变成忍者神龟的,观此人的牌品,杨旭觉得今天很可能走不出茶肆,因为这少年满脸狰狞,一副随时摔杯为号要把他干掉的样子。

王海叹了口气:“算了吧,今日手风不顺,咱们下次找回场子便是。”

少年很执拗,使劲一咬牙,一副明显输红了眼的赌徒模样,盯住杨旭怒道:“不行,我就不信每把都输!这次我们玩一种新的……”

杨旭不由好奇道:“什么新的?”

少年略带得意的一笑,重重道:“斗地主!”

杨旭和王海目瞪口呆:“…………”

四五把牌过后,少年终于彻底发飙了,使劲一拍桌子,指着杨旭手里即将甩出的最后一张牌大怒道:“你,你给我住手!不准甩出来!我乃东宫太子,我令你不准再出一张牌!”

世上最混蛋的就是这种人了,大家心平气和在牌桌上赌博,忽然有人站起来亮出身份,命令对手不准赢钱,不然后果如何如何,这种赖皮的话说出来,别人怎么办?

所以中国有句很古老的话,叫“赌桌之上无父子”,它的意思并不是说赌博的行为多么无情无义多么恶劣,而是告诉参与赌博的人游戏规则,桌上没有辈分没有大小,只有输和赢。

东宫太子很明显破坏了这个规则。

桌上死一般的寂静,王海哭笑不得的看着太子,杨旭即将甩牌的动作凝固了,一脸痴呆地盯着面前这个气急败坏如同被爹妈惯坏了的少年——东宫太子。

脑子里嗡嗡作响,杨旭的思绪一片混乱,极度的震惊令他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跟东宫太子打牌,还把他输成了惨绿少年……这,算罪过吗?

他会不会摔杯为号,然后有无数刀斧手大声喊杀着冲进来,眨眼间把他剁成肉酱,就因为他很不给面子的赢了太子的钱?

东宫太子刘茹,大夏皇帝唯一的儿子,将来毫无争议毫无悬念的皇帝继承人,名声荒唐,性格张扬……此刻刘茹头上无数耀眼的光环终于又增加了一个,——他是赌桌上牌品最烂的家伙,若不是顶着东宫太子的名头,杨旭非抽死他不可。

刘茹的脸涨得通红,一副输急了的样子,旁边一名白面无须头发已花白的老者在轻声地安慰着他。

杨旭瞧得眼角直抽。

——今天什么日子?没看黄历的下场啊,简直命犯太岁,不然怎会出门撞妖?

举着最后一张牌的动作凝固了许久,杨旭忽然朝刘茹跪拜下来:“臣,京师锦衣卫内城千户杨旭,拜见东宫太子殿下……”

刘茹见赌桌上春风得意的杨旭终于服了软,于是转怒为喜,神情又带了几分得意,还没来得及叫平身,却愕然发现杨旭跪拜之后犹不忘将手里的最后一张牌朝桌上一甩……“最后一张二,臣赢了……”解决完正事,杨旭这才继续补充完跪拜程序:“咳,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刘茹呆了一下,接着勃然大怒:“你,你混帐!来人,把这混帐拉出去……”

话没说完,却被情急的王海拦住,二人交情可能很不错,有人传言说他们后来娶了夏家两姐妹,是为连襟兄弟,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看二人目前的交情倒颇为相得。

太子大怒,后果很严重,杨旭跪得心惊胆颤,王海劝得口干舌燥,刘茹呼吸粗重,一脸怒意……最后王海总算把刘茹安抚下来。

杨旭冷汗潸潸,他发现自己在用生命打牌……

真不知道他赌博追求的是什么,毫无悬念,毫无节操,其实世上还有一种叫“抢钱”的职业,跟他的追求可能比较接近。

刘茹总算消了气,狠狠瞪了一眼杨旭,然后叫嚣着继续玩牌,浑身上下又冒出一股大杀四方,舍我其谁的欠揍气势。

杨旭当然不敢再跟他玩了,他甚至想把刚才赢来的银子全退给他,以生命为赌注的赌博游戏他从来不愿参与。

看王海的表情,显然也不大喜欢跟刘茹打牌,刚才刘茹的德性已表现得一览无遗。

刘茹浑然不觉被大家鄙视了,仍然兴头十足,没搭理杨旭,却朝身后几名太监一指:“张永,你来凑个数。”

杨旭目光瞥处,却见一名中等个子,身材略显魁梧的中年人,战战兢兢地哈着腰走上前,看不出多少纯爷们的痕迹,笑容里全是谄媚,太监就是太监,再怎么纯爷们也只是个残缺的男人,生理和心理上早已被驯化成家奴了,——除非他进宫的时候没割干净。

杨旭被排出局外,正合他所愿。刘茹仍凑齐了三人继续赌博,这回玩的是骰子。

手风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却能实实在在表现出来,它不会因为某人是东宫太子而特意眷顾他,也不会因某人是生理残缺的太监而歧视他,如同天道,公平无偏。

一柱香的时间过后……刘茹又变成了惨绿少年,骰子这东西想放水都难,一揭盅盖,胜负便已定下。

张永赢得浑身直冒冷汗,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气急败坏的刘茹一脚把张永踹开,又换上了陈瑾……没过多久,陈瑾捧着一堆赢来的银子,哭丧着脸被踹出了局。

一个名叫谷大用的太监如同上刑场般壮烈加入了赌局……仍旧没过多久,谷大用苍白着脸满载而归,他把刘茹最后一百两银子赢过来了。

刘茹的脸色已跟忍者神龟一般无二,嘴唇嗫嚅半晌,最后……哇地一声,抹着眼泪跑了,真正的泪奔而去。

吓得刘瑾,张永等人急忙跟在他身后追着安慰,一行人就这样跑出了杨旭的视线。

几日没见,杨旭看着躲在门口痛哭的刘茹面脉脉不得语。

刘茹哭得满脸鼻涕眼泪,抬头泪眼婆娑地瞧着杨旭:“杨千户,你可算出来了,刚才那女人……”

“臣死罪……刚才那是臣的妻子。”

“你,你怎么找了个如此凶残的婆娘?”

“臣娶她是为了镇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