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荣立国之初,百姓贫苦,男人都吃不上饭,女子的地位可想而知。高祖定下此条律法,为的是保存国力,让本身处于弱势的女眷有条活路。
不想今日却成了他们逞凶作恶的借口。
萧心远叹道,律法早该修订,这些不合理的规条应该被废除才是。
他伸手又将白雨歌护在了身后,坚定地对着赵睿识说:“我不会让你带她走,她是我的客人,即便律法上记载得清楚,也要等她出了我的门才行。”
赵睿识得了赵颖初的警告,不能对萧心远动手。本以为拿出卖身契之后,一切水到渠成,可以带走白雨歌。谁料到,萧心远居然连常荣律法的帐都不买,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逼他动粗吗?
李高学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他嘲讽道:“太子爷怕是记错了,这里是赵家宗祠,何时成了太子爷的门庭了。如果硬要说是太子爷的,也要等着您继承大统之后,现在说起来为时尚早。”
赵睿识拍着大腿道:“对,对,说得好。萧心远,你现在无话可说了吧?来人,把他们给我分开,把白小姐带走。”
接了命令的仆从,强势上前将三人分开,萧心远和徐安被压在门板上动弹不得。赵睿识从椅子上起身,他走到白雨歌面前,伸手在白雨歌脸上摸了一把,语带调笑地说:“白小姐,你是自己移步呢,还是我让人拖着你走?”
“我自己走。”白雨歌嫌弃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你先放了他们。”
赵睿识双手交叉在胸前,“你跟我走了之后,他们自然没事。我是不会对萧心远怎么样的,我家妹妹对他可宝贝的很,不过,你若是不听话,徐安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哑妹,我没事,你别管我,你自己走。”徐安被压在门上,朝白雨歌喊着。见他不老实,压着的仆从朝他提上踢了两脚,徐安咬着忍着不出声。
白雨歌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像从这批男人手中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徐安,”白雨歌哽咽地说:“我还没跟你说过谢谢,谢谢你上次去看我,谢谢你去看我娘,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哑妹,你别这样。”徐安也哭了。
白雨歌擦了擦眼泪,对萧心远说:“萧心远,我走了,你再也不用觉得我烦了。你要想办法救我呀,看在我给你煮汤的份上。”
“求他还不如求我,走吧。”
赵睿识伸手去拉白雨歌的胳膊,白雨歌后退一步躲了转身向门外走去。
赵睿识等人走后,余下的两位仆从松开了萧心远和徐安也离去了。
徐安上前焦急地问:“太子爷,怎么办?哑妹怎么办?”
萧心远十七岁,第一次有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觉。若他会武功,又岂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带走?
她不讨人厌,相反,她很可爱。因为太可爱了,所以他不适应。他已经习惯了灰白色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沉默寡言,而她是明亮的火、鲜艳的红、活泼的黄,有着让人愉快、忍不住接近的魅力。不看在煮汤的份上,他也要想办法救她。
“徐安,你待在这里,我出去一趟。”
徐安急忙问:“您是准备去求赵小姐吗?”
萧心远回头,脸上是如朝阳般明亮的笑意,“有个人比赵颖初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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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热闹浔阳。
孩童舔了口糖葫芦,脆生生地说:“你们家十七姨娘有难,我是来送信的。”今日门前当值的是赵同,赵同接了信,孩童又舔了口糖葫芦向街上走去。赵同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人。赵府已经没了十七姨娘,当天也是他当值,亲眼看到十七姨娘跑出去又被抓回来,再光明正大的走出了赵府。
赵二爷对十七姨娘的心意自不用多说,肯定是喜欢的。赵同不敢怠慢,拿了信就向赵仲兰的书房走去。
躲在墙角的温润少年,在看到赵府的守门人接了孩童手里的信件之后,转身离去。
赵府不同于汾东王府赵家,因着赵二公子的缘故,对家丁仆从要求格外严厉。他倒是不怕信件到不了赵仲兰手上,只是盼着赵仲兰此时在府中,不要误了解救白雨歌的最佳时机。
赵同来到书房门前,伸手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赵仲兰压抑的低沉的声音,“有什么事?”
赵同抹了抹额头的汗,这赵二爷什么都好,就是好色这一条真是羞煞旁人。赵同开口说:“二爷,刚刚有人来送信,关于十七姨娘的。”
赵同等了许久,不见里面的动响,他刚想折回大门当值,门开了。
“十七怎么了?”言语焦急。
赵同恭敬地奉上信件。
赵仲兰看了信后,眉头紧皱,国字肉嘟嘟的脸上布满了寒意,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爷,您慢点。”
“爷,脸上有胭脂。”
待得两人走了之后,妩媚多情的十六姨娘才从书房里走出来,雪白细嫩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十六伸手揽了下胸前的衣服,那往日间似水的眸子此时已经看不到半点情谊,全是愤恨与不满。
两人欢娱之时,被赵同打断,一句十七有难,赵二就舍了她离去,真是气煞了她。
十六姨娘秦氏咬牙切齿,“这个杀千刀。”
且说赵同追上了赵仲兰,指着赵仲兰的嘴角和脸,尴尬地说:“小的扰了爷的性子,请二爷责罚。”
赵仲兰眉眼一沉,“你真的希望我责罚你?”
“不想,不想。”赵同立刻摆手。
“备车,去汾东王府。”
赵府与汾东王府离得并不远,马车行到汾东王府也不过片刻的功夫。
赵府的马车在汾东王府门前停下,立刻有看门的小厮上前问好:“二爷,您来了。”小厮低着头偷笑,都说赵二爷是个风流成性的,果然没错,到了汾东王府脸上的胭脂都不知道擦一下。
赵仲兰问道:“赵睿识可在府里?”
小厮躬身答:“在的,小王爷误了用餐的时辰,被王爷罚去斋堂思过。不过,您要是找小王爷,就直接去他的住处。”
小厮向赵仲兰抛了个“你懂得”的眼神,不过貌似赵二爷今日没什么兴致,这种男人间心领神会的东西,他居然没有笑。
“我找王爷,你前去带路。”
果真是心情不好,小厮不敢怠慢,“好的,您跟小的来。”
赵同跟在赵仲兰斜后方,进了汾东王府的宅院后,他偷偷拉了下赵仲兰的衣袖,“二爷,您脸上的胭脂,早跟您说了,怎么您在马车里也不……”
赵仲兰瞪了赵同一眼,把他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胭脂,有时候能坏事,而有时候却能成事。
赵府与汾东王府虽然是一脉相承的赵家,可是因着爵位继承的关系,两家早已经没有往日的亲密。而汾东王,外人眼中他赵二爷的大伯,一直对他频繁纳妾的事情不喜,并把他当成反面教材教育赵睿识。不过显然这大伯教的不够好,没教出个正人君子,反倒教出了个阳奉阴违的小人。
信里所说,李高学将哑妹卖给了赵睿识,赵睿识得了哑妹的卖身契前去赵家宗祠把哑妹抓了起来。以赵睿识的性子,此次光明正大的掳了人,肯定会带回汾东王府享受,即使汾东王知晓后不喜也说不得什么,买个丫鬟总不算过错。
以此来看,解救哑妹的事情成了死局。
不过凡事总有一线生机。
赵仲兰踏进了汾东王府的饭厅,脸上的两枚唇印在灯光下光彩耀人。
汾东王爷赵岭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王妃面上不喜。赵颖初心里责怪,这个堂哥怎么如此荒唐了起来。
赵仲兰低头抱拳施了一礼,“小侄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小侄找王爷有急事,请王爷移步。”
“仲兰啊,有什么事不能等大伯吃完饭之后再说。”
“请王爷移步。”赵仲兰坚持。
这下汾东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这个侄儿不但不懂礼,还不懂事。赵岭放下了筷子,眉宇间尽是责怪之意,他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向门外走去。
王妃钱氏嘟囔了句:“仲兰小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越大越不像话了呢。好生生的一顿饭被他扰得没了心情,有什么急事非得现在说。你看他脸上的东西,真是败坏门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莫不是为了白雨歌而来?赵颖初心想,赵睿识这个白痴,非得把白雨歌带回王府,只希望他现在已经到手了。
“颖初,你怎么心不在焉的?”钱氏问。
“啊?娘,没啊。我也在想堂哥怎么过来了不去找大哥,反而找爹。娘,吃菜。”赵颖初体贴地为钱氏夹菜。
钱氏摇头叹了口气道:“你那个大哥也不像话,说到底是妾室生的,虽然在我这里养着,可是骨子里的低贱始终改不了,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
“哎呀,娘,你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女儿不好吗?女儿可觉得自己好得很呢?”赵颖初撅着嘴巴,小脑袋贴在钱氏的手臂上蹭了两下。
钱氏用筷子的顶端点了下赵颖初的额头,满是宠溺地笑道:“你呀,你这个小滑头。”
汾东王与赵仲兰行至厅外,汾东王毫不顾忌侍从在场,开口训道:“仲兰,你也这么大的人了,别整天流连在花丛中。我赵家男儿当勤恳好学,争取为国效力才是。你看你脸上的胭脂,让大伯说你什么好。”
赵仲兰低着头,脸上漾着得逞的笑容。就怕你无动于衷,讨厌我这样的更好。
赵仲兰颇为委屈的解释道:“仲兰的毛病仲兰也知道,想改却改不了,父母骂了也没辙。今日来王府,是有一事告知王爷。王爷对睿识费尽心思,全力培养,仲兰不想睿识变得和我一样。睿识看上了我府里的第十七房小妾,竟然威逼利诱十七的家人,拿了十七的卖身契,把十七带到了王府。王府家规严明,王爷肯定不会允许这等事情发生。虽然仲兰已经放十七离去,可是兄弟二人共用一个女人,说出去太不像话。”
汾东王在等着赵仲兰说完,他刚教训了赵仲兰,不想自家儿子比侄子更荒唐。人家不要的女人,他儿子死乞白赖地讨了,还带到了王府。
“什么时候的事?”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可是已掩盖不住怒火。
“今晚刚刚发生的事。”
赵岭了然,怪不得赵睿识误了吃饭的时辰,怪不得他心甘情愿去斋堂思过。赵岭提步就向赵睿识的院子走去。
赵仲兰追了两步,“王爷,为了我和睿识的情谊,仲兰不便出面,仲兰在王府后门静待佳音。”
看着汾东王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踏步前去,赵仲兰终于放下了心,他伸手擦了擦脸,“十七,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希望你撑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