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国惊骇之余,继续仔细地观察着这波人马。他想,那马厩里出来的人,应该是个隐蔽得很好的哨兵,要是生人躲在马厩,那马早就会烦躁不安,嘶鸣不已,如果是盗马贼,那么,那马早就被牵走了,不会等到天亮了让人家来抓他。
安排专人放哨的大半是武装队伍,一般商队不会这么严密,振国断定,隔壁一定是日本人的小股部队,而不是单纯的日本的商人。他有些着急,不知道日本人会不会对这里的老百姓实施不利,如果情况危机他们有怎么处理?他领教过日本人的凶残,虽然他不畏惧日本人,可是现在的情况使他不得不顾虑日本人的野蛮。
由于地生,几个小伙子都相继醒来,可是当见到振国一脸严肃,事情紧张,大伙无一不轻轻摸摸地爬起来,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根据振国的脸色可以看出事情一定非常严重,他们缓缓的凑向振国,悄悄的巡着振国的目光观察着屋外的情形,他们还不敢出声,对于长期做湖匪的他们来说,深深知道隔壁有耳这个道理!
隔壁首先走出去的是一个穿短服的家伙,出得门来,就鼠目乱串,眼露凶光,一眼便知绝非善类,他在走廊上停了停,快步走向了马厩,和原来那家伙耳语了一阵,便伸手将马缰解了下来。
隔壁的人相继鱼贯而出,振国数了数,一共才六个人,五个穿短衫的,六个大箱子分三匹马驮着。其中一个穿长衫的样子十分儒雅。这人走着最后,手里抓住一顶毡帽,另外一只手在帽子上弹了弹灰,脸上表露出一种得意的表情。
刀疤脸看到他心里一愣,“在哪里见过?”
他用手臂碰了碰振国,向他噜了噜嘴。
振国这时也正在纳闷,那个穿短衫的人里,有一个好像那天同船的汪小卫呀,那身材,那举止,特别是对那长衫点头哈腰的形态,很像汪小卫的做派,可是,最不像的就是好像脸上没有鼻子。
刀疤脸见对方已经离自己有些距离,便小声对振国说:“那个穿长衫的好像是那个日本人的翻译!奇怪,日本人怎么会来这里呢?”
“他们是日本人。昨晚我听见他们哪个说梦话就是讲的日语,但我听不懂,大概是骂蚊子太厉害。”
“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不要船了,跟上他们。”
“好,找个机会搞掉这些家伙,也算是为大伙报了个仇。”
那几个人把那些箱子安顿在马上以后,穿长衫的那个家伙才向外走去,他阴损损的朝他们这里看了看,确认没有人注意他们才向大家挥了挥手,大大咧咧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振国这时倒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起码,这些日本人不会对这个借宿的人家采取措施了。
今天的太阳出得很迟。
振国心里火烧般的急,他必须搞清楚这些日本人的来龙去脉,因为,这几人里就有两个是自己似曾相识的人,因为太早,他们看得不是太清楚,可是,他已经非常肯定的认为,这是日本人的小股军队,他更可以肯定的是如果那个短衫就是那个汪小卫,那么这几个人中就有两个是汉奸,他想,如果中国人都能够自爱,那么小日本会这么猖狂吗?
好不容易,主人家才有人走出门来,振国急忙迎上去,他必须对主人家予以方便表示感谢,不管事情有多急,他都必须做到这点,他不敢安排另外的人去跟踪,他不知道对方怎么对付来自各方面的威胁。假如一不小心,就会偷鸡不着蚀把米。
“哎呀,总算能够跟你作辞了。谢谢东家,我们昨晚打扰大家了。”振国迫不及待地拉着来人一顿感谢。
“哈哈,不急不急,我们主人说了,你们年轻,必须吃粮早饭再走。”
“啊?那怎么行?我们还有急事。“
“急事?你们要去跟踪那几个人?”那人说着朝那几人走的方向噜了噜嘴。
“啊?你怎么知道?我碰到神仙了吗?”这一惊让振国他们半天闭不上嘴巴。
“我们主人还知道你叫振国!”
“这不可能!”振国这下真的蒙了。
“哈哈,就凭这两点,我看你们也有必要吃了早饭再走吧?”
“哈哈哈,难怪大家都传送着抗日英雄朱振国的故事呢,今天看来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好你个年轻人!”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身板魁梧的老人站在了振国的面前。
老人是小镇上打了刀疤脸一巴掌的那个老人的远房哥哥,叫刘钧一,家境殷实,富甲一方,交朋结友,生性豪放,对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从来不吝啬自己的热情,因为其名与梁山卢俊义谐音,为此人家就称他卢俊义,而他的真名在江湖上基本没人管它了。正因为如此,熟悉的不熟悉的客人一直络绎不绝,江湖中人对他的口碑甚好,打交道的人多了,老人阅人的本领也非一般人所理解,但不管是惹得起的惹不起的,老人总能够化险为夷,对能够交朋友的不能够交朋友的,老人都是心如明灯。
对于当下的战情,老人更是喜于打听,善于分析,所以,当下许多来往部队的军官都会慕名而来与老人商讨时事,对一些表面情报也想听听第三方的看法。
昨天上午,洞庭湖的远房弟弟逃奔他来,因为听弟弟讲洞庭湖土匪举旗抗日,一时激动,一时又叹息,讲不完的故事,发不完的感慨,不觉之间,天之将晚,这时听前房说有几位赶马的客商前来投宿,老人趁着高兴,自己就叫上这远道而来的老弟一起来前厅招呼客人来了。
可当他喜滋滋的到前厅还没见人,心就凉了一大半,他见过许多的商马,可这几匹马根本就不像商马,膘肥马壮,鞍痕清晰,耳尖目炯,不同凡响,这是标准的战马,有战马的部队时下在这一带只有三种人,土匪、官军、日本人。以前在这里招摇过市的土匪只有洞庭湖的湖匪,而今天看来湖匪是不可能的了。对于官军,那就不会遮遮掩掩,化妆打扮了,而且一般还一定会事先知会自己,所以,也就不可能是官军,既然两者都不是,那么,就只有日本人了。当他见到这帮马队后,就更加肯定他们是日本人,因为,六个人里面就有四个点头不讲话,跑江湖的有几个不是天南海北,夸夸其谈呢?
老人交代家人安顿好这帮人以后,转回内屋,马上就安排几个得力的家人一刻不误的监视着,并告诫大家千万不要惹毛了他们,以免出乱。
进得房来,他一脸愁云,这时桌上的酒气早已散去,房子里点起了灯笼,老太婆看见老头子的表情知道老头子今天肯定是碰到了极其难办的事情,否则,没有事能够让他这样为难,但她习惯性的不动声色,给老头子上了一杯清茶后,便想轻轻的走开,可是,老头子把他叫住了:
“他妈,今天这事让我有些没底了。”
“什么事能让我们老爷为难啊?”老太太故作镇定。
“刚才那几个商人是日本人,并且,还是来侵略我们的日本鬼子。”
“啊?莫吓我哦。”老太婆惊得心跳不已。
“是真的,现在我想请你做两件事,一,马上准备一些干粮,如果今天晚上能够平安度过,我想明天安排两个人扮叫花子去跟踪这些日本人,派两个人去市里报信搬兵来解决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二,安排好干粮以后,除了留下几个强壮的男丁,其他人你带着从后门离开,我怕来者不善!”
“你想把我甩了,你这老东西。”老太婆爱怜的骂了一句,心里的那种惧怕已经在老头子的关怀下跑得不见了追影。
这时,天空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紧接着几声霹雳好像要将房子砸扁。门窗被狂风刮得啪啪直响,挂在房顶的灯笼也被吹得摇摇欲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刘嗲,门外来了五六个小伙子,说是借宿,怎么办?”正当老头子在为自家人的安危着急的时候,家丁又报有人借宿,这可有些为难了这个老好人。
“怎么办?”他咨询着自己的老太婆。
“什么怎么办?你看这天,马上就会是倾盆大雨,快、快先让他们进来。日本人也是人,总不会我们做个不知道的,他也杀人吧?”
“那你去吧,把他们放进了躲躲雨也是好的,这么晚了,还能叫他们到哪里去?咦!”老头子手一甩,对家丁说。
“我也去,我去安顿一下这几个小孩子去。”老太太坚定地说到。
小伙子们都非常英俊,只是有一个脸上有些伤疤,老太太的心里立马就想到了今天她弟弟讲的那些抗日英雄里面好像有个也是脸上有疤的,会不会是他们呢?她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湖里来的?”
“是的。”
“哦,我来安排你们睡的地方,等一下不管什么事你们都莫管闲事啊,出门在外,学足三稳,身稳,嘴稳,手稳,要不能就吃亏大的哦。”
老太太有些啰嗦,但振国知道,这些都是真理,也是行走江湖的经验,他们只是没有意识到老太太暗示他们什么,而让昨晚的故事弄得异常紧张。
尽管现在日本人走了,可是,振国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