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带领三十三军进入汉城之后,战士们送来了李奇威留下的那件睡衣。缴获这件睡衣的战士搞不懂敌人的指挥官为什么留下这么个破旧的东西。林峰让通讯员将睡衣送到联司去,他自己来到地图旁边,看着标示着敌我态势的红蓝箭头皱起了眉头。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敌人在志愿军的打击下撤退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有时间玩儿点美国式的幽默,已经完全没有了前两次战役时的慌乱。对手阵脚不乱,自己的进攻就会变得困难。多年在战场上打滚的经历,使林峰心中不祥得预兆越来越明显。“新换的的美军指挥官真是成熟而狡猾啊”。
从追击敌军的先头部队那里不断传回的战报也开始逐步证明了他的想法。担任突前进攻的黄大力在电话中向他抱怨:“军长,******这次鬼子学乖了。白天跑得比兔子还快,等我们一晚上急行军追到他们的时候,该死的太阳出来了。”
过了几天,林峰派出的侦察分队向他提供了一份详细的战报。原来,这次撤退的联合****改变了战术,每天白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所有官兵不慌不忙吃完早饭,然后坐上汽车向南撤退三十公里左右。这个距离刚好等于志愿军用脚在一夜之间所能赶路的长度。等到夜色降临之际他们已经在驻地周围建立起防守堡垒,轻重火力搭配得错落有致。当志愿军战士们气喘吁吁的凭着一双脚翻山越岭追上联合****的时候,防御阵地里的美韩军已经吃饱了饭,睡足了觉,真正的是以逸待劳。最要命的是,这时候志愿军需要攻击的是光天化日下的美军防御阵地。不说那些大小口径的火炮,光是空中飞蝗般的美军轰炸机就够志愿军战士们喝一壶的。
防御阵地里的联合****对于夜战似乎也找到了一些诀窍。阵地往往设置在开阔地段,周围射界内的树木不是被坦克推倒,就是被火焰喷射器烧个精光。阵地前沿如果来不及拉设铁丝网,就把吃完的空罐头盒胡乱抛洒。漆黑的夜色下进攻者很难不碰到这些罐头盒而发出声响,这使得志愿军的几次偷袭都功亏一篑。阵地前只要有一丝动静,美韩军就不计成本地往天上发射照明弹,把阵地周围照耀得像白昼一样。
就这样,又累又饿的志愿军战士们好不容易追上敌人,却又啃不下这些乌龟壳般坚硬的防御阵地。向大田追击的黄大力师已经因为伤亡太大而连续换下四个尖刀营。
林峰越想越不对,他把军直侦查营营长李晓航找了过来。他看着眼前这位爱将仔细地叮嘱:“你把侦查营都派出去,在战线前延伸30公里侦查,务必要查清楚敌人后撤的情况。告诉战士们,遇到敌军不许恋战,交给后面的部队去解决。我要的是战线后面的情报。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军长。您放心吧,侦查营不会让您失望的。”李晓航立正敬礼。
当晚,四百多名精干的侦察兵如水银泻地般静悄悄地渗透过了战线,向着敌后前进。
林峰这步棋走对了,他这次用将近一百名侦察兵的性命,换回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在三十三军前方的乌山地区,美军的两个师和韩军的一个师正在悄悄地布置一个包围圈,无数坦克大炮在等待着志愿军往口袋里钻呢。
看着眼前那两个连夜赶了四十多里山路,浑身血污,疲惫不堪的侦察兵战士,林峰甚至来不及说上几句安慰的话,就赶紧命令通讯班紧急联络联司总部,向彭德怀汇报。
在林峰的情报交到彭德怀手上的时候,彭德怀刚刚很不客气地送走了朝鲜人民军统帅金日成的特使。
看到自打中国盟友参战以来,战场的形势一天天地好转起来,金日成的大脑开始变得兴奋起来。原本他将彭德怀视为救命的稻草,但是随着战局的变化,他开始对彭德怀产生了诸多的不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呀,现在联合****已经被打得没有了还手之力,他们的士兵整天就想着怎么跑得离前线更远一点。尤其是第三次战役开始以后,除了在汉城周围还有过一阵略微像样的抵抗之外,战线的其他地区简直就是一触即溃。如此有利的痛打落水狗的局面,怎么身为名将的彭德怀居然不知道好好利用。以前那些屡试不爽的远距离奔袭、纵深迂回等战术全都欠奉,只是整个战线稳扎稳打地向南推进。这个彭德怀,怎么越打胆子越小了呢。
此时的金日成已非昨日惶惶不可终日的败军将领,他又一次找回了自己一国之君的感觉。对于战役发展的不满,他已经不屑于亲自去面对彭德怀的那张冷脸。而是派出一个特使去和彭德怀交涉,而他自己则直接把电报发给了在中南海时刻关注着朝鲜战场的******。
胖子没有仔细地查找当时的资料,不知道******当时的想法,但是从一些发给彭德怀的电报中可以隐约看出,那时的******也多少有点头脑发热,希望志愿军能在战场上多赢得一些分数。来自内外的压力,让手握重兵的彭德怀徘徊不已。
要知道,林峰发愁的问题,在全军统帅彭德怀那里就更为集中。几乎所有南进的部队都遇到了连续作战后的体力不支、给养奇缺等问题。而且很明显,虽然联合****一撤一百多公里,但是几十万大军撤退得有条不紊,乘胜追击的志愿军除了收复大片北朝鲜土地外,基本上赚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便宜。作为一个高明的军事家,对手这种相当明显的示弱,不能不让彭德怀加上万分的小心。
林峰的情报验证了他心中的这份不安。彭德怀顾不上再应付金日成的催促和******的期待,马上传令前方正在苦苦追击的各志愿军部队,停止进攻,就地建立防御阵地。
一九五一年一月八日,在发起进攻后的第八天,各路志愿军战士们,终于吃完了粮食带里最后的一口炒面,在三七线停下了冲锋的脚步。
抗美援朝第三次战役,志愿军损失五千八百多人,消灭美韩军一万八千人。
“大刚…大刚…。。开饭喽。”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徐刚耳边响起,这是谁啊?对了,这是自己的老婆小青。她怎么到战场上来了?徐刚疑惑着转过了头,惊喜地看见自己那新婚才三个月的媳妇小青俏生生地站在面前,手里端着一个大沙锅,热气缭绕之间,能看见里面炖着好肥的一只鸡。不知是被热气蒸得,还是害羞,一张瓜子脸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小青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轻声对他说:“大刚,我好想你啊。。。村里组织慰问团,我非要参加,还把咱家最肥的老母鸡带来了。快点趁热吃了吧。”
肉香四溢的炖鸡汤仿佛把徐刚的五脏六腑都调动起来了,温柔的老婆、肥美的鸡肉,徐刚觉得这一刻自己已经进入了天堂。他迫不及待拿过一双筷子,伸向锅里的老母鸡。咦?这是谁在拉着老子?徐刚扭头一看,原来是连里的通讯员小张拽着自己的胳膊,好像要说什么。徐刚手肘猛地一挣,喝斥道:“去、去、去,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现在就是天上掉炸弹,老子也把这只鸡大腿吃了再说。剩下的你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轰。。”周围的战士们哄堂大笑,把徐刚一下子从梦境中惊醒了过来。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原来自己刚才斜靠在防炮坑中睡着了。几个战士嬉皮笑脸地围在旁边,指导员李杰也掺合在其中。
“噢,连长,背着我们偷着吃鸡哪。”
“还梦见嫂子了吧?”
“连长,是先跟嫂子亲嘴还是先吃鸡大腿啊?”
“哈哈哈。。。嘻嘻嘻。。。”
徐刚懊恼地甩甩头,嘴里骂道:“你们这帮兔崽子,老子好不容易做个好梦,又被你们搅黄了。滚一边去,你们的坑道都挖好了?”
战士们嬉笑着走开了,李杰跳到防炮坑中,从怀里掏出两根自己卷的纸烟,递给徐刚一支,两人并排倚在坑壁上吞云吐雾。
“终于能休息一下啦,这几天战士们的腿都快跑细了。”
“不停下来也没办法啊,随军的粮食都吃完了。这******北朝鲜,真是见了鬼了。”徐刚越说越来气:“这帮王八蛋,跟当年我们对付日本鬼子一样,搞什么坚壁清野。已经连续派出四个班了,方圆二十多里愣是找不到一颗粮食。”
“是啊,谁叫咱们后方运输能力不够呢,你看天上美国鬼子的飞机,比蚊子都多。”
“现在战线停止了,也许粮食该送上来了。哎,不说这些了。弟妹又给你写信了吧?”
“写了,营里通信员昨天刚带过来的。对了,还有一张你侄子的照片呢。”说起自己的儿子,李杰兴奋起来。
“看看,看看,快拿来看看。什么我侄子,那是我的干儿子。”徐刚和李杰在解放战争时期是一个村里出来的,两人从战士做起,一直拍档到了三十三军黄大力师四团三连的连长和指导员。
“哎哟呵,你看我这干儿子长的哟,虎头虎脑的。比他爸漂亮多了。”
“嘿嘿,那是,你也不看是谁的优秀品种。”
“你就吹吧。。。”
两人看着一张小小的一寸黑白照片正在不亦乐乎,通讯员小张兴冲冲又跑了过来。
“报告连长,指导员。师里补充的新兵到了。还带来了好多吃的。”
“太好了。”徐刚乐得两眼放光,他拍拍李杰:“走,看看咱们的新战士,还有粮食去。******,这两天尽喝粥了,饿得老子做梦都梦见鸡大腿。”
徐刚他们三连在黄大力的师里算得上是主力连之一。徐刚更是黄大力手中数一数二的悍将。他们连续参加了三次战役,都是被黄大力当成尖刀部队使用。接到林峰停止进攻的命令之后,徐刚他们在三七线水源至汉城一个制高点五四零高地驻扎下来。此时的三连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士。徐刚早就嚷嚷着要师里补充新兵给自己。终于,黄大力把师里新得到的兵员优先补充了一个排给他。
这几天战线比较平静,除了躲避偶尔飞来轰炸的美军飞机以外,他们连每天都在埋头挖着防御工事。就当时的徐刚而言,让部队如此努力地修建工事纯粹是延续了以往的战斗习惯。但是十几天之后,他终于体会到这些工事的重要性了。
水源,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部
“八天,又是八天。”李奇威在指挥所里兴奋地搓着双手。“看来中国人的弱点找到了。这下好了,后面的戏该看我的了。”
“报告将军,这是情报部送来的消息。”情报官递给李奇威一张纸。
指挥所里的军官们看着李奇威脸色由兴奋转为苍白,之后又变得暴怒。他刷刷两下把手中的情报撕了个粉碎。
“混蛋!懦夫!这些胆小的政客!”
整个指挥所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敢招惹这位情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上司。
原来,虽然第三次战役从战术上来说,李奇威并没有失分,相反,他的那个磁石战术,让志愿军还吃了个暗亏。志愿军不仅没有赚到多少便宜,反而隐隐暴露出自己后勤上的弱点。但是志愿军的前三次雷霆打击,却把远隔重洋的美国政府给打怕了。政府的议员们看到的是强大的联合****,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被中国人冲击得一泻千里,溃不成军。这仗要是继续打下去,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美国政府开始在私下的场合寻找线索,希望能跟中国人接触一下,看看是否可以以某种方式结束这仗战争。这求和的愿望也传达给了李奇威,希望他能帮忙找到一些渠道。这个胆怯的想法如何能不让雄心勃勃的李奇威勃然大怒。
“看来,我的计划要加快实行了,不然华盛顿的这帮软骨头该吓得尿裤子了。”
当天晚上,李奇威把第八集团军的几个师、团长全部召集到指挥部,他让作战参谋给每个人发了一份厚厚的作战计划,计划的封面上清晰地打印着标题:
“霹雳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