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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决定娶晓闲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俩都还特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什么破玩意儿!你个熊孩子倒是挺会玩呀!瞧瞧你捅了多大的篓子,那种有权有势的人惹得起吗?!”迈入书房后,老夫人泄愤般地重重甩上房门,憋压在心头的气一泄而出。眼见赵永安沉默不语,她反而愈发觉得窝火,“说话啊!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到底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当日在管府,情况那么混乱,谁知道那些江湖儿女们会做出什么事?管大人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想他们鲁莽行事,连累整个江湖,到时候赵家庄恐怕也同样无法幸免于难,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终于,永安出声了。这也是事发至今,他唯一的一次解释,言辞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难道他就不想像大哥那样,可以陪着邢欢乔装改扮胡闹玩耍吗?可身为赵家庄的主事人,他有这样任性妄为的资格吗?那天他若不是一早收到消息,听说那些人打算抓了管晓闲换人,也不会特意赶去,谁有心情去管闲事?

他只是太清楚娘的个性,江湖若真发生了什么,娘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然而,今时今日的赵家庄,远还没有和朝廷相抗衡的能耐。

把管晓闲带回来阻止那场闹剧越演越烈,这是他的责任。自然,那些指责和误解他也只能默默吞下,不做辩解。

“那你也犯不着把麻烦往家里头带呀,好歹跟你哥商量一下,他向来鬼点子多,说不准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呢。”

“他?呵,娘,指望他的话,赵家庄早就垮了。”永安不禁溢出冷笑。他的那位大哥若是心里还系着赵家庄的存亡,两年前会这么不负责任地出走?都说长兄如父,赵家庄的重担原是不该落在他肩上的,结果呢?

“那不是还有邢欢吗?你们前不久才圆房,你这么做,把她置于何地?”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圆房?能别往他的痛处戳吗?都已经这般不择手段了,那两个人非但没生出一丝嫌弃,反而愈发如影相随了。就好似他们之间有用不完的默契与信任,闲杂人等介入不了。

“哎……算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多余了。永安,这儿没外人,你告诉娘,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甚是敏感的话题,但事到如今,总是要面对了。

那头,永安沉寂了一会儿,才道:“娘,你不觉得至少应该先告诉我……邢欢到底是谁?”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他的枕边人,他认定与赵家庄有娃娃亲所以才担起责任娶进门的女人,突然有一天,变得格外陌生。除了名字,他发现自己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婚事都像个骗局。

“这事说来话长啊……”

那得从很多年前说起,赵家庄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赵家老爷彼时刚成亲,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少侠,靠坑蒙拐骗致富,也靠坑蒙拐骗结识了一堆至交……嗯,据他自己说那些都是至交。

其中,就属管大人与他来往最为频繁。

那时的管大人还不是大人,大家都叫他管书生。

经由赵家老爷介绍,他认识了个姑娘,可因为家境贫寒,娶不起妻。赵家老爷想着送佛送到西,于是乎,给了他一笔银子替他置办了一栋小屋,还顺便给他办了婚事。

为了感恩,两家商量着往后结成亲家。

俗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没料到,昔日那个管书生,眨眼金榜题名,登上了仕途,还一路平步青云,最终成了礼部侍郎。

等到老夫人想起那桩婚事找上门时,人家已经不认账了,嫌武林世家的名头难登大雅之堂,不想委屈了自家闺女。偏就是在这时候,邢欢蹦进了老夫人的视线。

那邢欢到底是谁?

“她的的确确是个牧羊女,单纯得很。她爹和你爹……哎,很微妙的关系。赵家剑邢家刀,曾经在江湖上也算是平分秋色。两人虽是斗了很多年,但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你爹被仇家追杀时,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全都没了踪影,倒是邢欢她爹义不容辞地站出来帮他。”

聆听着久远的故事,永安渐渐拧起了眉头,似乎这才是江湖该有的样子,腥风血雨,英雄惜英雄。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现在这很不像话的江湖,仿佛更好些,“后来呢?”

“后来?其实事情讲白了是这样的,你爹被追杀,那得逃啊,逃着逃着,就逃到了邢家。呃……那结果,你爹被仇家杀了,邢家也被波及了……”

“……”好吧,他收回方才的想法。江湖,从初始时就从没像话过!

“是我们对不起人家,娘后来一直在打听她们母女俩的消息。我第一次见到邢欢的时候,她才七岁,消失了一天一夜,我和邢夫人在林子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全身都是伤,但就是留着那一口气,死撑着。”

“她怎么会跑去那儿?”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时隔两年,这是永安第一次了解邢欢,关于她的童年她的过往,原来是那么惨痛的记忆,可是她的笑,竟然依旧还能那么温暖。

“她说她知道自己的病很难治,迟早是要死的,不想拖累她娘,所以偷偷溜走了。故意跑去满是毒蛇猛兽的林子里,想让自己死得看起来像场意外,不让她娘自责。”说着,老夫人有些欷歔。孩子的想法到底还是有欠考虑,她不知道即便是场意外,为娘的一样会自责。然而,以她当日的年岁来说,能咬牙做出这种决定,已经懂事得让人心疼了。

赵永安突然觉得好笑,笑自己的愚笨。从前的他,到底是不是瞎了?怎么会以为那个女人没有主见、不够独立、毫无思想?事实上,她的独立让人揪心。七岁……即便是现在,要他去想象一个七岁的孩子在满是毒蛇猛兽的林子里待上一天一夜,都觉得触目惊心。

七岁的他在干些什么?恃宠而骄,耍个性,和静安一起胡闹。

可是邢欢的灾难却是他们家带来的,最终,她居然能不嗔不怪,还待他那么好。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医好了吗?”翻然醒悟后,永安才想起更重要的事儿。

闻言,老夫人又是一阵叹,无奈地摇了摇头,“是种寒疾,从小落下的病根。曾经有个大夫跟邢夫人说,这种病只有找齐流落于江湖的所有晶石做药引,才能治好。”

“晶石?爹留下来的那块据说是传家宝的破石头?”见娘点头,他隐隐地想明白了一些事。看来,邢欢答应隐瞒一切嫁进赵家庄,也有目的。有那么一场交易,存在于那些知情人之间,而他成了最大的牺牲者,“她是为了晶石才愿意嫁的?”

“当然不是。就算她不嫁,晶石我也会给。她是见不得我烦心你们俩兄弟的婚事,又听说了管家老不死的不愿承认婚约。本还以为兴许她也找到归宿,我又得了个天下最好的媳妇,结果……早知道你这样待她,当年我就不应该有这私心!邢欢这丫头,配得上比你好千万倍的男人!看什么看,就算你是我儿子,我还是要这么说!”

“那破石头到底有多少块?”永安忽然话锋一转。他若还是人,就不该再去纠结她当初点头出嫁的初衷。因为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这些年来得了便宜的人都是他。

“不清楚,据我所知应该是三块。”

“找齐了吗?”

“听欢欢说,在京城富商任公子那儿找到了一块……”

原来,她跑去任府,结识任万银,为的就是这个?相比之下,当时他天天纠结着她是不是红杏出墙了,三天两头想着要去抓奸,好证据确凿地休了她,实在幼稚得可笑。

“还有块……欢欢说是在管府。”

“管晓闲?”这答案着实出人意料,然而这短短半天他所承受的惊讶已经太多,反倒麻木了。

回想那日在管府遇见穿着尼姑衣裳的她,所有疑惑都有了答案。不管静安出现在那里的原因是什么,至少邢欢绝对不是去胡闹的。只是很显然,她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要不然他娘应该有所耳闻了。

想着,他抿了抿唇,一抹冲动的决定涌上了他的心头。

赵永安点头了,郑重其事地答应了娶管晓闲,听说甚至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迫不及待地筹备好跑去管府下聘礼了。抬聘礼的队伍很长,轰轰烈烈的,闹得满城风雨。

老夫人歇斯底里地骂,不管用。一哭二闹三上吊,依旧没用。

相较之下,邢欢却是反应最平淡的那一个,关着房门,不去理会外头的吵闹。

“砰——”

房门还是被人一脚踢开了。

承载着浓墨的轻薄宣纸,由上至下,晃晃悠悠地飘落到邢欢面前的桌上。

她抬指推开茶盅,眼帘微垂,率先映入视线中的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两个字——休书。

不同于以往,这一回没有闲到用信封粉饰一番,也没有铿锵有力地甩在她面前。平淡得就好像这只不过是封报平安的家书般,可事实上,邢欢能感觉到,这一封休书要比以往的任何一封都认真。

以前,每想到这一天早晚会来临,她便觉得心尖儿痛,生怕自己会承受不起,更怕自己头一次在他面前敞开了心扉哭竟是为了这事。

然而现在,当这一天切切实实地来临了,她反倒是心如止水。没有预期中的痛,这不意外。让邢欢意外的是,没有松了口气的解脱感,反而觉得更为压抑了。

她扬了扬眉抬头看向赵永安,紧抿着的嘴角一直没动,等着他先开口。

果然,他一如既往地按捺不住,没多久,就打破了沉默,“我决定娶晓闲。”

“恭喜。”她唇角松了松,微微上扬,给了他一道浅笑。

邢欢不会知道,这笑容在永安眼里刺眼得很,“你很开心吗?摆脱我了?可以跟我哥终成眷属了?”

“……”活见鬼了,她就是没感觉到这股兴奋劲儿!她和赵静安之间的阻碍,从来不是他,是世俗眼光,是她猜不透静安的心思!

“你很想要那块晶石是吗?我有办法让晓闲心甘情愿地拿出来。”

言下之意,这一次,他是为了她才娶的,牺牲颇大,她要是还有点人性,就不该若无其事地和赵静安在一起。

可他显然还是不够了解邢欢。在某些时候,她其实可以让理性盖过所有感性,譬如现在,“别拿我当幌子,搞得自己很伟大似的。你根本就是如鱼得水,盼这一天盼了两年多。”

“你是白痴是不是?”他被猛地一噎,忍不住爆出低吼。

“你才白痴!你全家都白……不对,你们赵家庄就只出了你一个白痴!”

“我说你这女人有没有良心?我那么伟大地成全你,你就一点都不感动?不错,我两年前的确盼望过这一天。但现在,她对我来说只是朋友!我如果不是爱你爱疯了,至于做这种蠢事?!”

“你说什么?”

“你聋了是不是?我说我爱你,快爱疯了!活生生被你和我哥折磨疯了!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就算真让我娶头猪,生一圈猪崽子,我都愿意!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等着我,等我拿到那破石头了,我们亡命天涯去!”

不需要再质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他一字一句说得那么清楚、吼得那么大声,邢欢听得真真切切。她倒抽了口凉气,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爱她?隔了两年,闹腾了那么久,现在才说爱她爱疯了?

他知不知道她早就被他折磨疯了!

“说话!装什么傻?我只是想要你一句话而已。”

“你要我说什么?”哪怕是早两个月,听闻他吼出这番话,她都会幸福到想要哭,可偏偏却是现在。邢欢别过头,长吁出一口气,闭了闭眼,试图将思绪沉淀。良久后,才再次睁开眼,看向他,“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爱情?什么又是责任?如果你不爱晓闲姑娘了,那就不要娶,别再害了别人,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我就是没心没肺,不会去感动。”

“你有种再说一遍。”蓦地,一改先前的激动,他忽然变得格外平静,脱口而出的话音里透着森冷。

邢欢很少这么激动,只是这一次她当真气极了。究竟赵永安把她当做了什么?不爱的时候,弃她如敝履;自以为爱上的时候,又完全不顾旁人感受的霸道。

“我说如果你不爱晓闲姑娘了,就不要糟蹋人家,一个女人一生没有多少青春可以耗!我就是没心没肺,别指望我会……唔!”

她的话还没吼完,就被他突然压下的唇堵住。

满是掠夺意味的吻,完全不讲究循序渐进,他就这么大剌剌地肆虐着她的舌尖,磕痛她的唇。

每一个舔舐与吸吮间,都在诉说着他的所有权。怀中女人是他的,只要他一天不想放手,她就哪儿都不准去。比起赵静安的不负责任,他可以为她做很多。他才是那个最懂她的人,了解她所有藏在心里的过往,明白她想要的东西,甚至愿意不择手段只为她心甘情愿再唤一声“相公”。

这些想法促使他的动作愈发肆意妄为,落在她腰间的掌心,带着灼热的温度慢慢上移,掠过层层叠叠的棉衣缔造出的障碍,熨帖在了她光滑的背脊上。凝滑的触感,让他像着了魔般,一发不可收拾地想要……

“放、放开我!”当他的手心游移到邢欢的胸前时,她终于挣开了他的钳制,用尽全力扭过头,有了出声抗议的机会。

“对不起……”感觉到了她的惊恐,他倏地惊醒,手臂下意识地一松。

也就是这刹那的恍惚,让邢欢得了空子,一溜烟地从他身边逃开。仿佛他全身长满了刺般,一碰就会扎得满身是伤。她逃得很彻底,不仅仅是远离他所能触及到的范围,甚至是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呆愣了半晌。赵永安眼看着她拉开房门往外逃,却没有追。

脚步就像僵硬了一般,抬一下就会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他无奈地闭上眼,有好多话想说,为什么她连半点时间听一下都不愿了?

只不过想要为从前自己的荒唐道歉。只是想说,从前是他不好,重新来过好不好?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拿到晶石,医好她的病,然后他们什么都不要管了,遨游天下去,她若是喜欢和尚,他就出家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