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睡着睡着,忽然一个激灵,醒来后裤裆里头粘糊糊的,一模,跑马了。我几年前就开始跑马了,每次都是梦里头,最近一次是梦见摸二丫的奶子,滑溜溜的,像两只猪尿泡,但是这一次我没做梦,怎么也跑了呢?八成是累的,这睡法太累人了。我把手伸出来在裤子上蹭,又下意识地闻了闻,四下看看,见老二正看着我乐呢。老二是个傻逼,和我哥同岁,成天没正事,人见人烦。他冲我说,人不大,屌不小,梦着啥了。我说,滚你娘的!可能确实跟累有关,没几天我又跑了一次。这次我没摸,但还是让老二看出来了,他又问我梦见啥了,我这次确实梦了,我说,梦见两排猪奶子。他就笑的死去活来的,很夸张,其实我梦见的是他姐姐的奶子,但是我没敢说。
我不敢睡了,只好傻站着,我见五叔两只手托在腰上,两条腿在发抖,借着月光,我见他头发白了,这是我亲五叔,所以我想,我爸头发可能也要白了,他们都老了。想到这,我鼻子有点酸。我不忍再看,就冲着铁道发楞,楞着楞着,就想起事儿来。我想,这铁道是两条筋,哪块段了都不行,也就是说,光我们这一段好是没用的,那么王庄也站满了人么?谢庄、田各庄、徐庄呢?会不会从东北到北平一路上全都站满了人呢?我被这个想法闹得一激灵,困意顿消,我侧身朝队伍看了看,浩浩荡荡,根本见不到边。
我一冲动,就朝五叔喊了声,我是小李庄,你是哪?五叔看了我半天,终于闹明白了,从表情上看,他很感兴趣,于是话得以延续。过了一会,那边居然回话了,那边说,我是田各庄。我很兴奋。田各庄是我们临近的村子,不过三五里,所以我想很可能是没传到头,那个人大概觉得没必要再传下去了,就转回来。于是我又说,你那边还有没有人?那边的回话证实了我的推测,他说,有,多着哩。我说,有多多?他说,很多,看不到边。我说,你是谁?他说,我是田牛子,你哩?我说,操,我是李二龙,你还欠我一块钱,莫忘了还啊。
老二确实是个傻逼,看我们聊得欢,眼馋的不行,他说,喂,二龙,莫要一头传,换换我这边。我说,你自己传啊。他看看我,紧张地咽了口吐沫说,传什么?我摇摇头,心想人傻逼到这个地步也真怪可以的了。我说,你就传老二是傻逼。老二说,操!你才傻逼哩。忽然,他茅塞顿开,朝旁边的人喊道,二龙是傻逼。不知道那边是谁,想必也看的心急,不管什么就传开了。情急之下,我扭头朝五叔说,我刚才梦见老二他姐的奶子了,又大又圆。五叔笑了,把话传下去。这句话传出去很久才回来,内容是,孙凤凤的奶子更大更圆。孙凤凤是谁我不知道,想必是别村的。
就这样,闲言碎语着铁道飞奔,无终无始。偶然发明的游戏伴我们渡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晚上。春天快过去的时候,田各庄的铁路被炸了,事先没有人报告,鬼子为这事杀了人。那天晚上没人做游戏,四下满是悲愤,我抬头看了看星斗,忽然感到一阵寂寞,像死一般,于是我不顾一切地大喊了一声,二丫,我想你。二丫在老二的方向,我不指望能够接下去,然而,他接了,声音很大,后面的也很大,都很大,很远了还能听见。大概一袋烟的功夫,话回来了,二丫说,二龙,我也想你了。我的眼泪刷的就出来了,我弯下身子,像狼一样的对月长嚎起来。
入夏不久,发了一场大水,铁道给冲垮了,我们不用再去值班。终于能躺着睡觉了,我却睡不着,我看着外头的天空,不知道该干什么,想了好久,我发现夜晚终归是无聊的,只能用来睡觉。于是,我翻了个身,决定想一会儿二丫,然后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