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里空寂至极，有烛光在曳曳摇晃，静谧到只能听到我的纱裙长摆逶迤而过石阶的声音，以及，贺琯宁静舒缓的呼吸声。
我冷笑，不知他长眠后，这平和幽静的呼吸声是不是他最后的哀乐？
半步之遥，便是我与贺琯的生死距离。被紧握着的玛瑙银钗在亮如白昼的万根红烛辉映下，发出阴森冰冷的光芒，从我毫无生色的眼眸处径直穿过去，轻而易举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默默地看着熟睡的他，看着那张如婴孩般精致的脸。曾经在梦里用血泪够了出无数次的轮廓，亦如那个相同的夜晚，我轻抚着那张脸，如蝶翼的睫毛在我的纤指下酣甜而睡。还记得，那个微凉如水的夜晚，我做了一个缠绵如丝、至今未醒的美梦。虽不足以回味一生，但却让我永生长醉于此。
同样都是夜晚，同样都是如此相似的脸，为何今夜却显得特别低煎熬漫长？我侧坐在他身旁，微俯身子再细细地摸索着他的脸庞，柔然地滑过他的每一寸光滑如脂的肌肤，梦中的轮廓逐渐与此重合。一切都只消在瞬间，我的泪水随着记忆倒流，溃堤而出。
绍津，绍津，此刻睡在床上的真的是你吗？你为何会少了一分沧桑，多了一分庸华？你为何少了一分热情，多了一分冷漠？你为何会少了一分随和，多了一分可望不可即的尊贵之感？不，你不该身着龙袍，你不该面无血色，你不该长眠在龙床上！
我心中的柔然不忍之情喷涌而出。恍惚迷乱之间，我似乎看见中了钩吻之毒的绍津脸色煞白，痛苦不堪地在龙床上翻滚，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不，不！我不能杀了绍津！
“啊！”我跌坐在地上，挽髻钗随即也从我的手中脱落，坠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崩裂成两段。红玛瑙也跌成碎渣，淡黄色的略带蛊惑人心的浓烈花香立刻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