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雾都孤儿远大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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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孟可司与布朗罗先生终于会面了(2)

“这事儿我没听说过。”孟可司插了一句,口气中本想表示此话不可信,却反而表明他更多的是感到一阵不愉快的惊奇。

“他来找过我,留下了一些东西,里面有一幅画像——是他亲笔画的一幅肖像——是那个可怜姑娘的肖像,他不想把画留在家里,但是旅途的过程中不方便带在身边,焦虑悔恨之下,他明显瘦了。他心神不定,语无伦次,谈到了他自己造成的罪过,对我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全部财产换成现钱,只要办好手续,他会将这笔钱给你们母子,从此离开英国——我想到了,他是会离开的——永不回来。我虽然是他的老朋友,我们也有很深的情谊,在这里安葬着对我们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亲人——甚至对我,他也没有如实回答,只是同意写信,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并表示事后还会来看我,作为在世的最后一次,啊!那本身就是最后一次。我没有收到信,也再没有见到他。”

“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布朗罗先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到他结下那笔孽债的地方去了——我可以用很平常的说法,因为这世上的惩罚和宽厚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我下定决心,如果我的想法成真了,我也会让那位可怜的姑娘找到属于自己的家,找到一个爱护她的人。在一个星期前那家人就已经搬走了,他们结清了所有的债务——哪怕是数目不大的,有天夜里,一家人就离开了。是什么原因呢,或者说上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孟可司痛快地舒了一口气,带着胜利的微笑回头看了一眼。

“你的弟弟,”布朗罗先生跟对方坐近了些,说道,“你的弟弟,是个身材瘦弱、穿着破旧、受人歧视的孩子,是缘分让我与他相识,又是我让他从那样的生活中逃离出来——”

“什么?”孟可司嚷起来。

“是我把他救出来的,”布朗罗先生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我很快就会让你感兴趣的。没错,是我把他救出来的——我知道,你那个阴险的同伙没有说清我的名字,虽然他才不管你知不知道救你弟弟的是谁。当时他被我救出来,住在我家里养病,他与我前边谈到的那幅画上的姑娘长得很像,令我大吃一惊。在我初次见到你时,尽管他浑身脏兮兮的,可怜巴巴的,他脸上就有若隐若现的表情,顿时,我似乎发现了这个人就是出现在我梦里的一位老朋友。我不用告诉你,我也没来得及弄清楚他的来历,他就被人拐跑了——”

“为什么不说呢?”孟可司快速地问了一句。

“因为这事你心里有数。”

“我?”

“当面抵赖是没有用的,”布朗罗先生回答,“我会让你知道,我所了解的绝对不止这一件。”

“你——你——不知道怎么去证明我对你有什么不利,”孟可司结结巴巴地说,“我瞧你也没那么大本事。”

“走着看吧,”老绅士用尖锐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答道,“我失去了与那个孩子的联系,虽然我已经很努力了,还是始终没能找到他。你母亲已经死了,这我知道,现在只有你能解开这个谜团,只有你。我最后一次听到你的消息时,你当时正待在西印度群岛,待在你自己的领地上——你应该很明白,你母亲死后,你逃避到了那里,你不过是想要逃避你在这里的种种罪行——我乘船去找你,而你却早在几个月前就离开了,估计是去了伦敦,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儿。我回来后问你的代理人。他们也没人知道你的去处。他们说,你来去自由,如以前一样的神秘——有时你一连几天都在,又有时候是几个月也不见一次——看来你还是出入那几个下流的场所,跟那些无耻之徒搅在一起,在你还是个无法无天的孩子的时候,就和他们打得火热。我向他们打听你好多次,连他们都嫌烦了。我无论黑天白夜地在街上游走着巡逻,就在两个小时前,我觉得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一次。”

“你现在真的看见我了。”孟可司大着胆子站起来,“那又怎么样了?欺诈和抢劫都是恶贯满盈的罪名——你以为,以你的想象,一个小鬼长得跟一个死人无聊时胡乱涂几笔的什么画像长得有点像,就可以证明了?非要说我有个弟弟。你甚至都没有搞清楚那一对情人是否生过孩子,你根本就没有搞清楚。”

“过去,我确实不清楚,”布朗罗先生也站了起来,说道,“可是,在这半个月里,我将一切都弄明白了。你知道你有一个弟弟,而且你还认识他。遗嘱本来也是有的,可是被你母亲销毁了,她临终的时候,又把这个秘密和得到的好处都留给了你。遗嘱里提到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可能是这一可悲事情的产物。后来,这个孩子还是降生了,你无意间碰上了他,你开始怀疑是因为他长得像你的父亲。你去他的出生地,调查过他的出生证明及血统证明。你把那些证据全都给毁了,那就用你跟你的那个犹太人同伙的对话好了。”说着,布朗罗先生就用这个男人和老犹太说话的腔调说道,“仅有的几样能够确定那孩子身份的证据掉到河底去了,从他母亲那儿把东西弄到手的那个老妖婆正在棺材里腐烂哩。”布朗罗先生越说越气愤,要把怒火全都吼出来,“不肖之子,懦夫,骗子——你,趁黑夜跟一帮盗贼、杀人犯策划于密室之中——你,你的阴谋诡计使一个比你们好一百万倍的姑娘死于非命——你,自幼就伤透了你生身父亲的心,邪念、罪孽、淫欲,这一切都在你身上溃烂,直到它们找到一种可怕的病态才算发泄出来,这种病态甚而把你的面孔变成了你的灵魂的一个缩影——你,爱德华·黎福特,你还敢跟我顶撞吗?”

“哦!不,不!不……不是这样的,真不是……”这个懦夫悲声泣道,他惊恐万分,他难以置信,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布朗罗列出的一个个证据一步步击垮了。

“每个字!”这个老绅士怒斥道,“那个无恶不作的家伙跟你之间的每句对话我都知道。你们说的话都被墙上的影子听去了,它一字不落地都告诉我了。连一个堕落的姑娘看到那样一个孩子饱受痛苦的煎熬,都会翻然醒悟,给予她勇敢的力量和接近于美德的品性。这起凶杀案已然发生了,就算你从事实上讲不是同谋,但是从道义上你也脱不了干系。”

“不,不,不!”孟可司连忙否认,“那……那件事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也不知道起因,以为是一次普通的吵架,正想去打听一下,你就把我给抓了过来……”

“我知道,这些只是你秘密的一部分,”布朗罗先生说道,“你愿意向我们坦白吗?”

“是的,我愿意。”

“那你愿意写一份供词,说明事实的真相,再当着证人的面宣读吗?”

“这个……我倒是可以同意。”

“你老实待在这儿,等做完笔录,跟我一块儿到一个妥当地方做个公证,如何?”

“你要是认为有必要的话,我跟你去就是了。”孟可司回答。

“你要做的还不止这些,”布朗罗先生说道,“你必须要赔偿一个与世无争并且无辜的孩子,他因为这一笔孽债而出生,成为这一切罪恶的受害者。你要将你弟弟的条款付出实施以及赔偿遗嘱的条款,然后你爱到哪儿去到哪儿去,这个世界上你们没有必要再见面了。”

孟可司双手插在裤口袋里来来回回地在大厅里踱着步子,他神色阴沉又奸诈,他在斟酌布朗罗先生的这个提议对他有多大的好处,也在想他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使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孟可司已经陷入了恐怖和仇恨之中,此刻,一位绅士(罗斯伯力先生)急匆匆地打开门,兴奋不已地走进房间。

“那个罪犯就快要被抓住了,”他大喊着,“今晚大限将至了。”

“是那个凶手吗?”布朗罗先生着急地问。

“对,就是那个凶手,”大夫回答道,“村里有人看见他的狗在一个老巢附近来回溜达,我看不用怀疑,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凶手已经在那了,另一种可能就是打算趁天黑的时候到那去。我已经命令密探去把各个方向都看住了,我也跟奉命捉拿他的人谈过了,他们说凶手肯定跑不了。捉拿到凶手,政府今天晚上会给一百英镑的奖励。”

“只要我们能抓到他,我一定再加五十英镑的奖金,而且要当场宣布他的罪行,我要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是要付出代价的,”布朗罗先生说道,“梅莱先生在什么地方?”

“哈利先生?哈利先生一看见你平安无事,这个家伙也跟你乘同一辆马车匆匆赶往此地,他知道了这个消息就骑马直奔郊区,他们商量好在哪里参加第一拨搜索的部队。”大夫回答道。

“费金呢,他在哪?抓住他了吗?”布朗罗先生问。

“我刚听说还没有抓住,可他跑不掉,说不定现在已经抓住了。对抓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你拿定主意没有?”布朗罗先生低声问孟可司。

“拿定了,”他低声地说,“但是,你,你能替我保密吗?”

“我一定保密。你待在这里等我回来——这可是你要想平安无事的唯一希望。”

布朗罗一行人离开了这个房间,门又重新锁上了,只剩下孟可司在房间里。

“我能办到的已经都办到了,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害了那个苦命的姑娘,根据我的经验以及那位好朋友的现场调查,我把他逼到了死胡同,一定要将他卑劣的行为告知天下,真相大白。你写封信通知大家,后天傍晚七点碰头。我们要提前几个小时到达那里,我们需要休息休息,尤其是那位小姐,她受到了惊吓,现在需要镇定,现在咱俩还真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体内的血一直在沸腾,必须要替遇害的那个姑娘报仇,她实在是太可怜了。我现在要出发了,不然就来不及了,也不清楚他们是走的哪条路?”

“你直接赶到警察局,应该能赶得上,”罗斯伯力先生回答说,“我就留守在这吧。”

两位绅士匆匆告别,对即将揭开事情的真相,他们都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兴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