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凤凰池之锦翼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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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胡说?你去阎罗谷之前他是个怎样的人你不清楚?‘令主’这个名号是谁给他按上的?若不是你的妖言蛊惑,他会与天下人为敌?会在十里坡信口胡说,沾污岳雪梅的名节,害得她返还无望,羞愤自尽?”

采歌雅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想必是她心底积郁已久的怨愤,双目血红,嗓音也开始变得嘶哑:

“你知不知道,玄天圣尊为了替他们安排下这一世,冒了多大过犯,就边十殿阎罗都牵连在内!现如今,就是因为你,买通往生阴司,偷偷转世到他身边,让大家的心血又全部白废!------”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毒琵琶终于崩溃般紧紧捂住双耳。疯狂地甩着头。

山林的野风不觉地更趋劲烈。卷起方才被剑光削落的草屑,滴溜溜旋得漫天飞舞。

杜圣心的思维完全被一种无助的疑惑涨满。

他开始感到一阵恶心,从未有过的疲惫烦恶,夹着浓烈的血腥气息直冲大脑。他只觉得胸口郁郁难耐,僵直了喉结上下疾滑,闷声咳嗽了起来。

毒琵琶的哭声渐渐低徊。采歌雅脸上的萧凉和苦涩却愈发地深浓。积郁在心头的怨愤难道只是为了伤害这个和自己一样痴情的小女孩吗?又或者,只不过是因为妒忌,妒忌她有那样的勇气,有那样的幸运,能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采歌雅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很幼稚,她原以为,击垮了毒琵琶,自己心中就会轻松快意,可此时的她依旧是个失败者,一个被自己心爱的人完全遗忘的可怜虫。比起此时恸哭的毒琵琶,她又能骄傲多少?

她仰天喟叹着,眼眶中渐渐盈满了酸楚的泪水,她也很希望自己能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静谥的崖顶,只剩下了毒琵琶幽弱的挫泣声。龙啸天远远的站着,依旧充当着一个无奈的旁观者。然而,此时的他,心绪比杜圣心更为迷乱。

往生册?命运?转世或者轮回?这些他从来不曾相信的概念真的存在吗?那背后居然真会有操纵它们的一只手?

“这个叶雪梅是什么人?杜圣心是什么人?我又会是什么人?”

“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杜圣心的问题永远那么直接,永远不容毒琵琶回避。

“我只能告诉你,我们不属于这儿,很快就会离开。”采歌雅长长缓喘着答道。

“我没有问你!”杜圣心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她,森冷的目光一寸寸投向毒琵琶。毒琵琶蜷在地上,不敢抬头。杜圣心眼中的幽怨更加地深浓——他愿意等!

采歌雅望着僵持的两人,终于忍不住插话道:“水昀芯,反正要走,该说的该做的,就一次了断干净!别想逃避,大王还等着我带你回去复命-----”

“我在——跟她说话,你少插嘴!”

杜圣心突然怒吼了一声,吓得采歌雅立时忘了下言。

杀杀秋寒中,清晰地传来杜圣心紧握双拳的指节咯咯声。毒琵琶蓦地抬起头,泪光闪烁的双眸惊怔地望着杜圣心的脸,充满着敬畏和感恩的复杂情愫。

采歌雅愤愤地瞪着这个“恶意的失忆者”,****起伏更剧。她忍,一忍再忍!忍不过也得忍!回想着他前世今生带给自己的种种痴狂倾慕,和难堪的羞辱,寒泪终也溢出了眼眶。

她恨恨地咬紧下唇,转过身去。

又一阵风起,一缕云丝轻绕着眉月飘过,若明若暗的光华泻在毒琵琶脸上。

杜圣心已经站在了她面前,以他令主的尊范审视着这个惊恐的少女。毒琵琶长吸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她在等待令主的裁决,无论多么严酷的刑罚她都甘之如怡。-------

忽地,她全身不自禁地轻颤,感觉有两枚粗糙有力的手指抵着自己下颌,将她的脸尽量地抬高,抬高。

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杜圣心从不曾正视她的双眼。从他那颗,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心中透射出的,深遂得淡漠的恨意!正在将她的灵魂一丝丝的搂空-------

恐惧!却无疑是世间最幸福的那种恐惧!毒琵琶相信,此时,既便令主那能置人于死地的双指,径直插进自己的咽喉。她也将无比幸福地“死”去!————比当时,倒在他的怀里幸福百倍,千倍!

蓦得,她的心一阵抽痛。她看了杜圣心眼中的恨意,在被一丝无奈的伤痛迅速吞噬!那种凄楚和无助,世间无人救赎---------

杜圣心紧闭双眼转过身子,涩声道:“你---起来吧。”

“令主!-----”毒琵琶落泪,她哭————几乎是生平第一次真正的哭!令主没有怪她,令主原谅了她,却无异是在她悔疚已极的心头狠狠地割了一刀。她不住地哽咽:“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圣心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叹道:“我相信,雪梅的死,与你无关。”

“如果,----如果是真的呢?真的有关呢?”毒琵琶必须大声地哭出来,她怕自己就快承受不住了。

采歌雅静静地听着,看着。眼中突闪出一种冷漠的鄙夷。

杜圣心沉默,紧皱双眉不动一动。似乎正在努力地思索着。许久,他终于伸手搀住毒琵琶道:“你——愿意告诉我?”

毒琵琶如蒙大赦,抹了把泪水试图从地上站起来。采歌雅逼上一步急道:“水昀芯,泻露天机,罪加一等,你可想清楚了!”

毒琵琶淡笑首抹尽了残泪道:“我自有分寸。”

她不再理会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杜圣心,诚恳的凝注着他的眼:“我不能说,但我可以试试让您看。您闭上眼,摒弃一切杂念,把手伸给我。”

杜圣心已有几十年未曾听到如此命令的口吻了,这也是毒琵琶唯一一次对她的令主如此地说话,但杜圣心丝毫不觉反感,。望着她一脸的恳切,稍适迟疑,将他的右掌平缓地伸将出去。

这只手掌,每粒指茧,每条掌纹,牵系着毒琵琶这十七年来多少的日夜眷惦!

“人望高处尊严威,谁来寒热相问?”

她那世人眼中不可一世的令主,让多少人不愿、不敢、不能、不可恤惜的令主,身边,又何曾有过几个知心人啊!也只有她,不知多少次地,从这只手掌中,接过他拂晓练功房的剑,夺过他寒夜百花苑畔的酒。扶持过它的振奋,抚慰过它的疲惫---------

此刻,她心中明白,这也许将是她最后一次摸触到它。是感伤,是兴奋,或是祝愿?————她的手终于轻轻地搭抚上去,颤抖着,情不自禁。

杜圣心长长缓了口气,依言闭上了眼脸。也许,也只有在这个女人的手掌中,他还能如此轻易地摒弃一切杂念,让自己紧绷的心愫无牵无挂地舒展--------

毒琵琶的掌心传来若有若无的热流,杜圣心的意识渐渐堕入迷幻,眼耳感管却更加清灵-----

“走哇!------别再来烦我!----走哇------”一个异样熟悉的男童声音烦躁地重复着。

不远处,一叉通体晶莹的梧桐枝上,哆嗦着一只红嘴小灰鹭,稚羽丛杂的左翼上系着一条蓝色镶金琉红的丝帕。

男童的叫喊声愈来愈急,小灰鹭开始焦躁地用长嘴撕扯翼上的丝帕,黯然的眼中滴下泪来。紧扣腋下的绳结边缘,渗出殷红的血,将丝帕一角染成墨绿。

菲淡的云烟,沁着隐有隐无的香霭,满盈着这片世外仙壤。天穹饰布着七彩霞影,吟吟梵乐自天籁丝丝飘近。

“静瑶水”一如往昔般宁澈,碧蓝的湖面上倒映着天幕幻丽的虹霓,水间悠游的锦鲤,穿行在琼波云影。鳞光波动着天端的云丝,一缕缕沉淀在湖底。

天光,湖色,交相合谐。朗风不惊于涟漪,漾得华光,脉脉连碧。

偶有几只美丽的禽鸟,呻着低低的歌鸣,悄悄掠过光影之外,向着南首一座华丽地宫厥飞行。宫厥画梁上,挂着一块金色的楣匾,古篆着“锦翎宫”三个大字。

此时,静瑶水边的栖羽榭台显得有些吵闹。走廊是用晶莹的云魄石砌成的,庭院里的响动,很快便传到了百丈之外的锦翎宫。一个眉眼如画的美貌少妇轻轻叹息了一声,绿云霓裳,轻轻撩动香霭。带着六个衣着五彩虹衫的宫娥慢慢向着这边行来。

男童有些愤怒了,向着碎晶沙铺就的庭院地上,寻拾来一粒粒粗大的云母石,奋力掷打冰桐枝上的小灰鹭,小鹭委曲地哀鸣着跳跃闪避,却始终不愿离去。

“翼儿,你又在淘气了?”身后传来一声温柔的怜嗔,男孩回过头来,绿衣少妇已来到他面前。

那男童十二三岁年纪,着一身雾蓝色镶点着彩色金绣的云袭,眉心上方,一枚橄榄形流转着彩色烟波的画钿样蓝色冠痕,焕发着柔和的光芒,分外地耀目,可面容却总也隐晦不清。

“哼,它算什么,我总不能一辈子养着它,伤好了还赖着不走,烦人得狠!”男童愤愤地嘟哝着,又一石打在小鹭身上,那小鹭避让不及,终于从冰桐枝上坠下,艰难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复又跃起到桐枝上,冲着少妇不住地哀鸣。

“离开那儿!那是我的梧桐枝,就你这贱羽也配,还不快滚!等着被剥光那身烂毛吗?”男童粗鲁地叫骂着,少妇看着她平素温文而雅的爱子,眉梢浮起一色无奈。

她轻挥云袖,一漪星波向着小灰鹭掠过,柔声道:“好了,你说给我听,出了什么事?”

小灰鹭奋力地挥动翅膀,啾啁一阵,男童不屑地连连笑叱,灰鹭鸣啡更疾,声音时亢时低,如泣如诉。少妇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叫小芯是吗?既然你知道,何不乖乖地听话呢,伤好得差不多了,就离去吧。”

小鹭焦急地长声嘶鸣了一阵,少妇看看男童不屑的模样,微笑道:“翼儿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还是走吧,锦翎宫不缺人侍候,-----”

小鹭仍想伸颈申辩些什么,那男童突然冲它历声道:“你想的话,等能穿了衣服走路时再说!”

小鹭呆怔了几时,终于哀啁着振翅飞起,在栖羽榭台上空恋恋地盘旋数札,向着茫茫云海越飞越远。

男童向着小鹭飞去方向呆呆望着,脸上显出一种不舍的凄迷,少妇叹息道:“不舍得吗?那为什么要急着赶它走?”

“谁说我不舍得,我-----”男童正欲强辩,长廊尽头飘跃着袭来一团紫色云霓。一个十来岁的圆脸女孩,风一般驰来,见到少妇,彬彬作礼道:“小雅见过纯姑姑皇后”。她声音甜美,巧笑媚然,大眼骨碌碌乱转,一派天真模样。

少妇微笑迎纳。紫衣女孩起身来扫视周遭,向着男童道:“翼哥哥,那灰毛的小贱羽呢?昨天竟敢啄我,我非要拔光它的烂毛!”少妇闻得此言,不悦地皱了皱眉。只听男童不屑地甩手道:“我早赶它走了,你问这做什?”

小女孩颇是失望地搠嘴道:“便宜了它!”转瞬回过笑脸来,扯住男童衣袖道:“翼哥哥,陪我去玩儿吧。”

“我没空!父皇还等我回去练功呢。”他甩开女孩的手,转身消失在云烟间。小女孩呆怔良久,突地哇声大哭,少妇无奈,只得上前去好言哄她。柔声细语淡淡,淡淡----渐渐隐去-------

右手中指根突地一阵刺痛,毒琵琶的手倏然撤去,杜圣心恍若自梦中惊醒,怔怔地睁开眼来,痴愕地望着她道:“这是什么意思?”

毒琵琶眼中聚起浓郁的眷恋,疼惜地望着他紧锁的眉结,艰涩地笑道:“那个小男孩多像您,总是那么高傲,那么任性,每次就算做好事,也总用别人看不透的法子,苦了自已也伤害别人-----”

她伸长脖子叹了口气道:“在玄天界有很多很古老的故事,这只不过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个。那只小灰鹭在小男孩的檐栏下养了十七天的伤,就发誓一定要报答他。”

“当那只小灰鹭终于修成人形,能穿衣走路的时候,那个小男孩却因为触犯了仙禽界的禁忌,被贬到人间。小灰鹭不死心,居然偷偷买通了往生阴司,篡改了他的往生册,托生到他身边,希望能服侍他十七年,以报还他的十七日活命之恩。可谁知,阴差阳错之下,本该留在他身边,陪伴他一生的人,却被他的一辞戏言,生生地逼死了--------”

“够了!”杜圣心忽然疲惫地截止了她,惨笑道:“你该不是想告诉我,你就是那只小灰鹭?”他的脸因愤怒而开始变得狰狞: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将我当个傻子?------”他眼中显现出的失望和恐惧,令他的声音异样地高亢。

毒琵琶没有害怕,也不怨愤,只是锥心地酸楚。任何一个正常的人,在听到这样可笑的解释时都会这么愤怒的,更何况是她那从不甘受世人愚弄的令主?

她凄迷的眼光无力地望着他,哽咽道:

“是!----可这的确是真的!我的本名叫水昀芯,不叫楚环秀,也不是毒琵琶。”她回望了一眼身后的采歌雅道:“她是我们仙禽界的紫鸾公主采歌雅,她答应帮我找到你,今后我必须奉她为主人。”她坚定地直起脖子,一脸决绝的表神。

“呵,仙禽界?有人不做,非要说是天上飞的禽兽!那么说来,我又是什么!”杜圣心仿佛在听着一个荒诞至极的笑话,情不自禁地缩紧了瞳孔。

“姓杜的,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别不识好歹!”采歌雅她闻听他诋谤仙禽界上元神誉,恨不能狠狠骂他个痛快,终是碍于天机不可泻,只得愤愤道:“我们这次来只是想来告诉你,你的时日不多,顶多两年,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只希望到那时候,你还能这么地不可一世!”

“我杜圣心不可一世也不只一两年了!”杜圣心两眼寒光晰晰,残忍地咧开唇角,盯着采歌雅回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