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伤人自伤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好不容易甩开那只抓得她生痛的腕子,玉夭质问面前的男人。
翘楚倚在门边,欣赏她气愤时更加艳丽的五官,“在做应该做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握紧拳头,“王妃毕竟是你的母亲,把事情闹大,你们日后如何相处?”
“那么关心我日后的生活?”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玉夭单手一拍桌子。
“你知道她都做过些什么?”翘楚问。
“知道。”她的语气也低落下来,“我想我应该知道了。”
厨子老大哥说过,王妃是母凭子贵才有今日地位,而跟翘楚关系如此恶劣,竟任他冷嘲热讽都不敢呛回,可能性只有一个——
翘楚不是她的亲儿。
换言之,就是翘楚的那句“她心虚”。
豪门多纠葛,狐翘楚的命格转到世子位上,不经过一波三折,多半难以平静。
“不愧是玉姐姐。”他斟上一杯腾烟热茶,放在桌上晾,“那么,你又是否知晓她为何从反对我和你变卦为极力撮合?”
玉夭怔怔道:“这我也在纳闷,莫非——笼沙跟你的身份有关?”
翘楚凑上前在她耳边低喃:“推测得很好,笼沙,才是王妃真正的骨肉。”
玉夭的双眸慢慢睁圆,上前把桌上的茶杯拿起,咕咚咕咚饮下。
翘楚慢了步,没能阻止住她,厉声道:“你做什么?”
玉夭浑然不觉有何不妥,“怎么了?”她不就是喝了点水。
“这水刚冲开的——”他的掌心贴住她的脖子,“你一点都不觉得烫吗?”
她咽了咽口水,“没……没有啊……”
不烫?怎么可能会不烫?
翘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手指扶过她的脉搏,也没发现异常,不由得陷入深思。
“不要说我了。”玉夭拉拉他的袖子,“你刚才提到笼沙是王妃的亲骨肉,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简直是活生生的狸猫换太子!
“我之前不是病得差点死?”他端坐在椅子上,缓缓道,“有一次需要用血,而我没有兄弟姐妹,只能是从父王身上取的,但那袋血没有拿来给我用,而是让我熬了数日,等他们用最快的马匹送到边陲,调换了一包与我有血缘关系之人的血回来用,不久,前去换血的人也很快被解雇——也许王妃觉得这件事做得完美无瑕,偏是不巧,在她们换血时,我忽然清醒过来,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私下彻查了?”这就无怪乎他那么讨厌王妃。
“不查还不知女人可以做得这么绝。”他讽刺地哼笑,“为了一己私欲,把自己的骨肉丢之在外。”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像针一样刺痛她的心?
她也是,为了要换回狐翘楚,不惜求楼玉京把刚刚出世的孩子封印,阻止他吸收父亲体内的元丹,又把哭泣不止的孩子托付给别人照顾,千里迢迢跟着眼前的男人到了淮南,甚至跑去军营兜了一大圈,不仅如此,她还要做更多违心的事……
这都是她的所作所为,比起王妃好到哪里?
“也许。”玉夭努力地维持语气的平静,“王妃也有她的无奈,没有女人希望自己所爱的人只因她生不出儿子就抛弃她,世道不公,她就会自己争取,换做是我……”
“换做是你又如何?”他挑挑眉,“也会这么做?”
“也许。”
“你不会。”他笃定地下了结论,“如果会,你就不会不计身份地位跟着我。”
“我是没有那个本钱去计较。”澄静的水眸一凛,“你既没当面揭穿王妃,那么带回笼沙无非是要时刻提醒,让她永远无法摆脱束缚——下一步呢,你是否应该为无辜的笼沙多想一点?她仍欢喜地在为能嫁到王府,为族民争光而开心,你不能把对王妃的怨气发泄到她的身上,她和你一样,都在没有选择的时候被人抱走,算是同病相怜吧。”
“你很关心她嘛。”单指勾起她的脸蛋,他满怀不悦道,“那么我娶她,你怎么办?”
“我和你偶然相遇。”她勇敢地直视他灼热的眼神,“自是会有分开的那天,要陪伴你后半生的人不是我。”
“知道吗?”他轻笑,“我昨夜又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
“什么梦?”
翘楚的薄唇吐出几个字:“你在我面前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说你无法忍受我和别人亲热,那样你会生不如死。”
她说过,她的确说过……
那时受伤的狐翘楚为传承雪狐一脉,准备和狐女艳儿在月圆之夜完婚,她备受打击,夸张地在天香楼开价自卖。
他竟梦到了……是深藏的记忆一点点被开启了?不好,一定要尽快敦促他进京,然后找寻九花灵株……再耽搁下去,恐会迟责生变。
“梦是骗人的。”她一咬牙,狠下心娇媚地笑,“你还真信啊?像我这样的烟花女子,逢场作戏最拿手,你要我笑,我就笑,你要我哭,我就哭,钱多了,利多了,开心到极致,也可以给你生个一子半女,怎么样?”
他猛地一把推开她,两眼阴鸷地泛起血丝。
“终于意识到我很脏了?!”心在疼,嘴里仍是不依不饶地百无禁忌,玉夭一撩长发,向他眨了眨眼,“现在明白也不迟,免得哪天被我发现更好的金主,让你戴了绿,那才丢脸,小心气得老子病情更重!”
咚!重重的摔门声带起尘烟。
玉夭的双手撑着虚软的身子,不住战栗,冷汗混杂着眼底的泪滴落在桌面。
伤人者必自伤。
“你怎么这样对我娘啦?”
“怎么,心疼了?是谁当初要我帮她报这离弃之仇?”
漆黑的夜晚,淮南王府所有人都歇息之后,有一男一女在秘密会谈。
坐在角落里的是一身族服的少女笼沙,她托着两腮,不满地噘起嘴,“她认出我是她女儿就已惴惴不安了,你何必非要撕破脸?再说,好歹她照顾你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以前身子不好也不是她的错,没有王府这么好的条件,换做普通人家,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了好吧?”
“要过河拆桥毁约吗?”翘楚睨着那个在玉夭眼里“天真无邪”的少女,“你现在大可去认亲,我不会阻止。”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笼沙娇嗔道,“你还是顾你自己吧,把玉夭姐姐给惹毛了吧?连你要成亲人家都不在乎,你输了。”
“她要我成亲我就成亲。”他扳扳手指,“你准备做新娘吧。”
“要我嫁给你?”笼沙指了指小巧的鼻尖,“当初我义父跟你约法三章,献女都是假的好不好?目的无非是让我跟那个女人见面,刺激她一番,再帮你激玉夭我就功成身退,毁约的人不是我,而是世子你!”
“你觉得你激将成功?”他冷冷地哼道,“玉夭是很放心地把我交给你。”
“也许她真的不爱你。”笼沙专门加重口气。
“住口!”翘楚眼底杀气腾腾。
哇,有人恼羞成怒了,笼沙俏皮地吐吐舌,“好好好,你要成亲我奉陪,反正我们族人也不在乎这种虚衔,你记得备好合离书跟一万两黄金,本姑娘一个不爽了的话,随时都有可能回族。”
“放心。”翘楚甩手把票据、文书拍到案上。
愉快地点着钱庄的票,笼沙愉悦地哼起小曲儿。
翘楚看看她,又想起玉夭的话,明知她不是贪财****的女人,为什么他要气?为什么还要那么配合她怒然而去?
又或是……他当真很介意她的话?
最近的梦每晚都不同,有热闹的,有寂寥的,有温柔的,有血腥的,若连在一起,那必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他和她决不仅是萍水相逢,他们之间的纠葛远比想象的要深。
但玉夭什么都不肯说,只要他进一步,她就会退很多步。
难以逾越的鸿沟横在他们之间,若不狠下心,砍断一颗大树,作为连接两人的桥,估计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真正得到她。
至于成亲,他不信玉夭真的可以无动于衷。
她那双杏眸里分明写满了柔情与恋栈,骗得了别人,欺骗不了他。
那么看谁耗得过谁。
继淮南王病倒之后,王妃也卧病在床。
玉夭当然明白王妃的病是什么造成的,不仅如此,此事又连带了后面——为冲喜,淮南王世子决定大婚,娶淮南部落族长之女笼沙。婚事在淮南一带传开,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杀鸡宰羊,热闹得比之过年不差分毫。
王府里更是热火朝天,下人们忙个不停。
满身喜服的笼沙对着镜子,吃个不停,完全不在乎脸蛋上的胭脂是不是会被沾掉,成为小花猫。协助丫鬟帮她梳妆的玉夭无奈地拿走她的甜品,“你不该吃太多,夜里有合卺酒和桂圆莲子粥,会撑得你打嗝。”
“可是我现在好饿。”笼沙可怜巴巴地哀求,“再让我吃一块红豆饼好不好?”
“不可以。”玉夭示意丫鬟抱走吃的东西,“来,我再给你描一下眉。”
“姐姐……”看左右没有外人,笼沙拉下她的身子,“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玉夭梳着她乌黑的青丝。
“那——那个——”笼沙咳了一下,脸上泛起赧然,“我自幼没娘,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就是昨天听到有个丫头说,新婚当夜,会,会很疼,是不是?”
玉夭的手一僵,“这个你到时自会清楚。”
女子初夜……本是天地人伦最美好的一环,记得把身子交给狐翘楚那晚,虽没有三媒六聘,也无高堂在上,却最甜蜜不过。那个看上去万分冷漠的狐仙,骨子里是团热情的火,她开玩笑说不知道怎么做好,他也不知道,完全是在凭借本能地探索她的身体……饶是如此也让她忘我如斯,无悔至今。
是夜,与她无关的一夜,她爱的男人会与别的女人共度良宵。
“姐姐?”笼沙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窃笑不已,面子上仍旧装傻,“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很可怕啊……那样我就不要成亲了。”
“不要任性。”玉夭深深吸气,按住她欲起的双肩,“对女人来说,都有必经的过程,你可以倚赖你的丈夫,他会好好对你。”
“快啦,快啦,良辰吉时到了,准备到前面大厅行礼!”
喜婆在外面喊。
玉夭推着她向外走,“不可以误了良辰,快点到前面行礼。”今晚的新郎官,她还没有看到,也不想看到,那一身红不是为她而穿,看到又如何?
笼沙被一群人七手八脚盖上头巾领走。
孤零零守在后院的玉夭望着屋子里的喜烛与那刺眼的双喜贴字,不觉吐出一口气,一个人信步走向灶房。
做点粥给他们吃吧,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有事做就不至于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熬过繁文缛节的步骤,丫鬟婆子退出喜房。
笼沙没有半点形象地仰卧在床铺上,喜帕不等新郎去揭就被她丢到不明角落,腰酸背痛地埋怨道:“你没跟我说这么麻烦。”
坐在桌边饮茶的翘楚也换套衣衫,慢条斯理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累。”
“说说也不行啊。”笼沙翻身坐起,“喂,大半夜了,怎么半点动静都没?你不是说她需要刺激吗?难道这么大的刺激还不够?”
翘楚面无表情道:“她那个人很会自我克制。”
“那不是白折腾了?”笼沙在床铺上滚来滚去,“这样下去我会第一个疯了。”
“我都不急,你着急什么?”他淡淡地说。
“我想回到族里啊,在你这里无聊死。”族里的人每个都很豪爽,不像这座王府,上上下下死气沉沉。
“等吧,不会很久的。”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世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
翘楚陡然站起来到门口,一拉开门,远远地就看到某个方向红光冲天,烟雾滚滚。
“世子,灶房着火了!”
“那还不去灭火?”翘楚背着手,“你要我亲自动手吗?”
“不、不是的……”侍从战战兢兢道,“是玉夭姑娘刚才在灶房里——”
玉夭?!
听到那令他胆战心惊的两字,翘楚旋即丢下在场之人,一阵风似的赶往灶房。等他来到事发地,火势已弱,有人早把困在里面的玉夭救出,她失去了知觉,歪在水井边,美丽的脸上、火红的衣衫都被烟熏得一块块黑。
“玉夭!”打横抱起昏迷不醒的佳人,他把脸贴在她的脸颊边。
也许是感应到什么,玉夭修长的睫毛动了动,甘涩的唇微微开启:“翘……翘楚……不要走……”
如遭重击,痛楚揪住他的心,翘楚低首吻她的眉心,“我哪里也不去。”这个傻瓜,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要把他向外推?
交待好起火善后的事,他吩咐不要惊动王爷和王妃,叫人请了大夫前往玉夭的住处,等确定她只是吸入大量的浓烟,没有生命危险,方才略略安心。
随后赶来的笼沙也来看望玉夭,啧啧摇头:“她不会这么激烈吧,为了阻止你和我圆房故意纵火”
“不会。”他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这个说法,“她不是这样的人。”
“好啦好啦,我也就随便一说。”打了个呵欠,笼沙摆手,“没事就好,夜深了,请恕‘妾’不奉陪,你们两位慢慢依偎吧,我在外间打盹。”玉夭的住处有内外两间,笼沙在外间,一来防止有人随便进入打扰翘楚照顾玉夭,二来避免她新婚夜独守空房而传扬出去,让有心人胡乱猜度。
翘楚对她的话充耳不闻,两眼只盯着倚在他怀里的女子。
“玉夭……”
他绝对相信火灾不是玉夭蓄意所为,那么为何好好的起火?而恰巧玉夭又出现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有心促成他和别人的玉夭没有必要拿自己的命来搅和这场婚姻。
玉夭缓缓睁眼,眸光半天才聚拢到一点——
他的身上。
“我怎么了?”她的嗓子好哑,头好晕,一时之间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翘楚瞅着她,须臾,说道:“一把火破坏了我的洞房花烛夜。”
玉夭皱眉,极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但乏力的她无法如愿,“我,我想起来了,我在灶房熬粥……然后……”
然后她开始发呆,不知什么时候就着起火,而她一点异样也没察觉!
“是灶上火燃起来了?”他顺着她的话猜度。
玉夭若有似无地点头。
“那会有很大的胡味。”翘楚双手环在胸前,“你都没有闻到?”
没有,她真的什么都没有闻到。
“别动,你手上还有烧伤。”他阻止她的双手,“口子会裂。”
玉夭盯着被缠上纱布的双手,蓦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她完全没有痛感!
之前喝茶被烫到,她也是一点防备都没有,若不是翘楚告诉她那水很烫,她喝着跟寻常的水没有半分区别,而现在的伤,如同不是伤在她身!
另外,闻不到烟味意味着她也失去了嗅觉?
楼玉京的警告再一次回荡在耳边。
天人五衰……天人五衰在一点点渗透,逐渐剥夺她的五感,先是触觉,再是嗅觉,接下来会是什么?
眼睛?耳朵?舌头?
翘楚忧心忡忡地盯着她惨如死灰的脸颊,“玉夭,你瞒着我什么?”
她到底隐藏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别逼我……”玉夭激动地撕扯手上的纱,企图证明自己还是会痛的,“不要逼我!”
“玉夭!”他顾不得太多,翻身上床压住她,将她的双臂按在身体两侧,阻止那疯狂自虐的举动,“你冷静点!有我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我不要……”她终于忍受不住连翻打击,恸哭无声。
那是一种哭不出声的悲哀。
“玉夭……”抱着身下娇弱不堪的身子,翘楚痛心疾首地闭上眼。
老天!
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整夜,坐在外间的笼沙也没能睡好,心里为那里面的一对人叹息。
上辈子做了什么啊?
遭这样的罪。
本以为激动过后她会对他坦言。
哪知火灾第二天起,玉夭的态度就立刻恢复到跟往常一样,全然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好像那晚上歇斯底里在哭的人不是她。翘楚想要跟她谈一下也没有功夫,他必须动身前往京城代父王述职。
“玉夭姐姐,你帮我照顾相公好不好?”
刚能下地走动的玉夭一怔,望着前来探视她的新嫁娘,“你不去吗?”
笼沙为难地摊手,“我是想去京城啦,但是,你也看到了,王府里有两个病人,一个是老王爷,一个是王妃,我做媳妇的怎么好在这个节骨眼走?总要在公公婆婆身边留下个子女照顾他们吧。”
话是没错……可让她去,笼沙不在乎吗?
“别想啦,相公明天就要动身——”她双手合十做出祈求状,“算帮帮我啦?”
为了九花灵株,玉夭本就要去京城一趟,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名正言顺,她之前还在考虑如何找个理由跟人家新婚夫妇同行。
由笼沙亲自说出请求,倒是松了口气。
就这样,安顿好府里的事务,淮南王世子翘楚带着玉夭和随行参将以及相关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京城。幼年跟随父亲玉史台在京城住过,玉夭早就忘得干净,无论沿途风光有多旖旎,她也没闲情逸致欣赏,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偶尔掀开帘子悄悄地瞅一眼坐在马背上的翘楚,其实,她的眼睛也出状况了,时不时就会产生双重影子,估计过不多久便会全盲。
快,一定要在五感俱丧前拿到九花灵株。
真到了京城,皇帝早已派人安顿好他们的落脚驿馆,与其说照顾周到,不如说是变相监视远道而来的淮南王世子。从翘楚第一天入朝面圣回来的气色观察,不怎么顺,参将被叫到了屋子里大半天,不知翘楚给他又安排什么,出来后行色匆匆。
“你今天都在驿馆吗?”只剩下他和她时,翘楚放下手里的折子问。
玉夭点点头。
“难得到京城,为什么不出去转转?”翘楚到她身边坐下,“以前玉史台的府邸离此并不算太远,我明日叫参将护着你到那附近走动。”
她明白他的心意,淡淡道:“我爹是罪臣,以前的宅子都封了,去那里只会引起别人注意,再说人都死了,触景只会伤情。”顿了顿,“你还是忙你的事吧?”
“你都看出来了。”翘楚“哈”地笑了一声,“皇上不怎么想放我走呢。”
玉夭抬起头,“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皇上想要削淮南王的权。”
“是啊。”翘楚揉了揉眉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迟早的事。何况这次来的不是父王,皇上更有理由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在没达成御前协议以前,不会放我们走,说不好了,找个罪名把我扣在这里,逼淮南王府就范也是可以。”
“那怎么办?”玉夭心头一紧,“万一、万一又像对我爹……”
翘楚双臂一拢她的腰,“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玉夭不自在地扭动一下,“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九花灵株’?”
“有啊。”不太满意她的回避,翘楚撇唇,“那不是海外给朝廷的贡品之一?今年皇上把它赐给当朝丞相,你问九花灵株做什么?”
“没什么。”她默默记下他的话,“就是偶然听到有人说起,有点好奇。”
“不过是名贵的植株。”翘楚不太在意,“大概和什么雪莲山参一类的功效差不多,真像传闻说的那么灵,皇上还会赏赐臣子?”
他不知道,有些东西要用对人才会发挥强大功效。
忽听到外面有婴儿的哭泣声,玉夭不由自主走到窗边一看,原来是馆驿长的夫人抱着孩子来找相公,夫妻俩肩并肩往外走。
玉夭羡慕地望着他们的身影,落寞不已。
“你在想儿子?”翘楚倚在窗边。孩子是玉夭与别的男人所生,他该介意的,偏是见过一眼襁褓里的娃娃就令他无法排斥,甚至也有一丝想念。
“儿是娘亲的心头肉……怎么会不想?”她抚着胸前的发,“我每天每夜、无时无刻不在想,不知他有没有哭,有没有睡,会不会闹人闹得那群道士把他关起来也没人管,不知他有没有长大一点……”
“呵。”他轻笑,“你们分开没多久,他就算长大了些你也看不出来,既然你这么放不下心,我派人去把孩子接回来,让你天天看护。”
“不要了——”她赶紧说,“为了他好,我不能带走他。”
“他到底有什么病必须滞留在桃都山?”翘楚推测道,“莫非和九花灵株有关?”
“没有啦,你太多心了。”她虚应地露出一丝笑,“就是什么命里劫数,你看,你的事儿不就是九霄派的人推出来的,那我儿子在楼掌门眼皮底下照看,有什么不放心?眼下你还是先想办法脱困吧,京城不能久留……”
留太久会生变的。
“我在等时机。”翘楚神秘地扬眉,“等时机到了,让皇上亲自送我出城。”
皇上会吗?
不知他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玉夭担忧地说:“步步谨慎,现在的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整个淮南王府……”
又是那句“现在的你”——
这回翘楚没再多问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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