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一轮淡金色的旭日正喷薄欲出,日轮四周的云彩镶金嵌银,分外妖娆。在这个充满希望的美好清晨,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被鲜血浸透的大地上四处都是丢弃的刀枪剑戟,这些兵器曾经的主人大半已作了别人刀下的亡魂。凌乱的修罗场上只有六个人还能勉强站在朝霞中――时至钢、薛玉臣、骆文珊、丁乔、董汾以及那个使双剑的黑衣人。
时至钢看了看满地的死尸然后断断续续的朝那个黑衣人说道:“老兄,你到底是谁?和、和峨嵋、峨嵋派到底……”
“我和峨嵋派没有关系。”这个黑衣人忽然开口说道,但他的声音嘶哑生涩,似乎很久不曾说过话。
“他是天罗教的人。”一旁的骆文珊低声说道。
天罗教?!薛玉臣等人大惊。这个神秘的邪教虽然因为地处塞北而很少涉足中原,但江湖中的每一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都会不寒而栗。
那个黑衣人缓缓转头看向骆文珊,面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淡淡说道:“你居然还没死。命可真硬啊!”
骆文珊冷笑一声,说道:“失礼了,我的命一向都很硬。”
黑衣人冷冷的看了一眼这五个人,心中盘算着如果他们一起动手,自己到底有几成把握逃生,但他心中也清楚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强弩之末,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不过是凭着心里残存的那一丝意志力而已。历经了一场恶战而幸存下来的人,现在到底能不能举刀还是个问题。黑衣人正盘算着如何全身而退,却听骆文珊开口说道:“你上次说的话还算不算?”
黑衣人怔了怔,随即冷冷答道:“当然。”
“好!”语音未落,骆文珊手中的短剑反手刺向胸口。
众人见状大骇,惊呼起来。那个黑衣人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赏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缓缓离去。
薛玉臣抢上前去抱住颓然倒下的骆文珊,心中惊骇异常,大呼:“文珊,文珊!”但骆文珊双目紧闭,面如淡金,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骆文珊昏昏沉沉的,依稀听到薛玉臣焦急的声音“大夫,怎么样?怎么样了?……”然后她又觉得一阵眩晕,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骆文珊渐渐地醒转过来,朦胧中只觉有一只手在她的额上轻轻的抚摸着。骆文珊睁开眼,薛玉臣的脸便映入了眼帘,那张曾经年轻俊朗的面容显得憔悴苍老,此刻那双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惊喜,他颤抖着叫道:“文珊,你醒了。”
骆文珊虚弱的笑着,苍白无力的笑容深深地刺痛了薛玉臣的心,但他还是用高兴的声调说:“太好了!大夫说你这两天就能醒过来,果然灵验。你别乱动,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薛玉臣伸出手,按住了试图挣扎着起身的骆文珊。
时至钢在外面听到了说话声,推门走了进来,说道:“丫头,你终于醒了。”
骆文珊循声望去,只见时至钢也是一脸倦容,但眼神却欢喜万分。骆文珊心中一暖,轻声道:“时大哥,辛苦你了。”
时至钢摆着大手,又指指薛玉臣说道:“我不辛苦。他才辛苦呢!这半个月他几乎就没合过眼。”
听了这话,骆文珊不知为什么心中一酸,她望着薛玉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薛玉臣抬手为骆文珊拭去泪水,但自己的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这时,大夫说过的话又在薛玉臣的耳边响起:“这位小姐……看来是不成了。她要是能醒,要做什么要吃什么,你们就都由着她吧。”当时,薛玉臣听了这话勃然大怒,不由分说便将那个大夫赶了出去。可是后来请来的十几个大夫都是众口一词,表示自己无力回天。最终,薛玉臣不得不放弃希望,但他还是整日守在骆文珊的床前,盼着她能醒过来,哪怕就是能说上一句话也好。半个月来,薛玉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像着了魔似的在床前照顾着骆文珊,心心念念只希望着有一天骆文珊能醒过来。时至钢看着这一对苦命的人儿,轻叹了一声,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并掩上了房门。
薛玉臣和骆文珊两人就这么无言相对了好久,终于骆文珊开口说道:“我对不起你。军饷根本不在我身上,我嫂子已经送到西北军中去了,我……你不要怪我,好吗?”
薛玉臣强笑道:“傻丫头,我早就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怎么会?”骆文珊惊道。
“翠烟阁那晚,我就知道。”薛玉臣低声说。
骆文珊心中恍然,那晚二人定是有了肌肤之亲,她身上有什么薛玉臣自然比谁都清楚。骆文珊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低声道:“那你为什么……”
“不管你有没有军饷,我都会送你去京城。所以这事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根本不必自责。那晚的事情,我一直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怕,怕你觉得我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我不会的。”骆文珊踌躇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道。说完后,两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文珊,你那天为什么要那样?”薛玉臣沉默了好久,才吐出了心中埋藏了半个月的疑问。
“这是我前不久积下的旧怨。去年,我路过燕京,无意中救了一个老者。后来,我才知道他被天罗教追杀。为了保护他,我和天罗教结了怨。而且还杀了一名天罗教教徒。你应该知道,天罗教的人有恩必报,有怨必偿。而且他们报起仇来不死不休,就如附骨之蛆一样。那天,我被他们一掌震伤时,那个使双剑的黑衣人就说过,我一天不死,他们就一天不会放过我。不论我走到哪里都躲不过。”
“你说他们?”
“是的,追杀我的有两个人。他们和追杀我的雄风寨联手,在荆州的时候我落入他们的埋伏,被另一个打了一掌。那个伤我的人功夫十分厉害,也许他以为我必死无疑所以就只留下这个人来善后。不过幸好他走了,要不然我真是害死你们了。”
“可是,你当时也没必要那样啊。凭我们五人之力,那个时候未必会输给他啊。”
“我已经害得鲁远他们身首异处,不能再连累你们。何况,我中了‘修罗断魂掌’本也活不长的,没必要作无谓的牺牲。而且,就算躲过了这次,还会有下次的。与其任人宰割,不如自我了断。”时至钢走到客栈的院子里坐下,正看到丁乔端着药碗走来。时至钢朝丁乔招招手,说道:“先别进去。”
丁乔放下药碗,坐在时至钢的身边问道:“怎么了?”
“他们俩在说话呢!”
“说话?这么说,骆姑娘醒了?哎哟,真是谢天谢地,我们侯爷总算盼到头了。”丁乔停了一会继续说道,“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们侯爷这么紧张一个姑娘呢!可这贼老天怎么不早点让他们俩碰面啊?”
“是挺可惜的,老天不长眼啊。本来是多好的一对金童玉女,但就是有缘无分。”
时至钢和丁乔一时均感到造化弄人,感慨不已。两人坐了半天,正商量着该不该去看看情况就看到薛玉臣从房中走了出来。他轻轻地掩上了房门,步履沉重的走到院中。时至钢小心地探查着他的神色,低声问:“她?……”
薛玉臣涩声道:“文珊说有点累。”
时至钢见她神色有异,接着问:“还有呢?”
薛玉臣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他仰起头说道:“她说军饷并不在她身上,早已被她的嫂子送去西北军中了,她为了拖住那些人所以一直隐瞒着。她说不是有意骗我们,求我不要怪她。我怪她?我……我怎么会怪她呢!我真应该早点和她说,我、我真是……”说到后来,薛玉臣竟是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时至钢和丁乔望着情绪激动的薛玉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薛玉臣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继续说道:“她希望能回杭州,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