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年轻人和许多比他们年龄大的人来说,困难的是不要摆脱一个极端却又陷入另一个极端,因为无论是“矫枉过正”还是什么别的方式。人们极易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没有诚意固然要招人非议,谦虚过分又会走上做作的边缘。处于某一极端而又能自知的人,会认为另一极端的美德,而不是赋予中庸之道。有时这是好事,因为如果我们意识到了陷入极端的错误,那我们就应该指望另一极端,这样说不定能够走到中间位置上去……就像人们弄直弯曲的板材时常常采用的做法那样。
但是,坚持极端而不自知的人们却把中庸之道看作是罪大恶极,他们“谁也容忍不了一位居中间立场的人,勇敢者被懦夫称作鲁莽,被鲁莽者说成懦夫,其他各种中庸行动,也分别遭到来自两个极端类似的指责”。因此,在现代政治中“自由分子”被激进分子称作“保守分子”,而被保守分子看成“激进分子”。
非常明显,这种中庸之道是古代希腊哲学差不多一切流派的共同特点。柏拉图将美德叫做和谐的行为,是因为他心里有了中庸思想;苏格拉底将美德与知识等同起来,也是因为他心里有了中庸思想。“七贤人”开创了中庸传统,在德尔斐的阿波罗神庙刻下了那句“物极必反”的箴言,或许就像尼采所说,所有这些都是古希腊人想克制自己的火暴脾气、克服好冲动的性格的努力。或者更确切地说,这一切都反映出古希腊人认识到:情感本身无所谓好坏,要看它所起的作用是过度还是不足,或者说是否有节制、讲和谐,情感是罪恶的本源,也是美德的本源。
但是讲究实事求是的亚里士多德又说,中庸之道并非幸福的全部秘诀。我们还必须拥有相当数量的世间财富,因为贫穷让人变得既吝啬又贪婪,而富有则可以使人无忧无虑并且不再贪婪,这是悠闲舒适、心地平和的根本保证。在有助于幸福的所有外界条件中,最高尚的莫过于友谊。幸福比不幸更需要友谊,因为幸福与人分享便可成倍增长。幸福比公正重要得多,因为“如果人人都成了朋友,公正就变得可有可无;但如果人们都公正,友谊仍然是额外的恩惠”。“朋友是两个肉体共有一个灵魂”。然而友谊又意味着有少数朋友而不是很多朋友,因为“谁的朋友最多,谁就一个朋友也没有”:“同时与许多朋友保持完善的友谊是不可能的”。真诚的友谊要求的是持久,而不是一时的亲热,这说明交朋友需要性格稳定。许多友谊昙花一现,性格善变是主要原因。友谊的先决条件是平等,因为出于感恩的友谊,充其量是种以流沙为基础的苟合关系。一般而言,施恩的人对他的施舍对象的友谊比后者对他们的友谊更多。如果以大多数人都感到满意的方式来解释的话,这情形就好比一本账,一方是负债者,另一方是债权人……负债者巴不得债主走远些,而债权人恨不能拴住欠债的。亚里士多德更多这么解释,他更愿意相信,施恩者非常眷恋受恩者,就像艺术家喜爱自己的作品,就像母亲疼爱自己的孩子:我们爱自己创造的东西。
虽然财富和友谊都是幸福所必不可少的,幸福的核心还在于我们内在的东西:在于全面的知识和纯洁的灵魂。感官之乐当然不是幸福,因为它是个圆圈,就像苏格拉底形容比较粗鄙的伊壁鸠鲁享乐主义思想时说的:“挠是为了痒,痒是为了挠。”谋取功名也不是幸福,因为踏上仕途,就得依照民众的心思走路,而最反复无常的就是民众。因此,幸福必然是理智之乐,而且只有来自对真理的追求而获得的幸福才真实可信。理智的行动目的只在自身,在自身之中寻求愉悦,它又激励进一步的行动。由于自给自足,不知疲倦,悠闲自得等特点显然属于这种智力活动,所以它本身之中肯定就包含有美满的幸福。
然而亚里士多德理想的人,并不仅仅是位玄学家:
他不会无端地冒风险,因为他在世上关心的事情很少:但在关键时刻,他也会自觉地牺牲生命——因为在某些条件下,他深知不值得苟且偷生。他乐于助人,虽然他不乐意受人服侍。赐人恩惠显得高人一等,受人恩惠表明低人一头……他不喜欢在大众面前招摇,他爱憎分明,表里如一,光明磊落;他对世人俗事,一律轻视……
他从不热烈地赞美什么,因为在他眼中根本没有什么东西称得上伟大,除了朋友,他决不去奉承别人,因为那是奴仆的特征……他从来没有起过恶念,受了伤害从不放在心上……他不喜欢高谈阔论……自己受夸奖、别人遭指责都与他无关。他从不在背后议论别人,甚至不说敌人的坏话,除非是当着他们的面。他举止沉稳、语音低沉、措辞很注意分寸;从不匆促慌张,因为他所关心的事情只是很少几件:他从不激动,因为他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尖利的叫喊、匆匆的脚步,都是心神不安的表现……对人生中的意外与不测,他坦然而又从容地面对,力求悲中求乐,苦中寻甜,像个指挥若定的将军,即使兵力有限,他也照样成竹在胸地调兵遣将……他以自己为挚友,所以喜爱静处自娱。无德无能之人是他自己最坏的敌人,所以,独处时便会惶恐不安,六神无主。
这,就是亚里士多德心中的卓越之人。
对幸福不屑一顾
【法】让·端木松
如果你搞写作的话,最难的是找到恰当的词汇,选择确切的字句,在所有可能用上的词语中找到唯一合适的。我不是讲了关于我年轻时受过的考验和痴迷吗?
啊!青年呀……青年……把水瓶递给我,让我喝它一大杯。十七岁时,思想活跃,口无遮拦,发现往往是件惊心动魄的事。我往往会晕头转向。这不是幸福。二十岁的人对幸福不屑一顾。这比幸福本身更值得。那是敞亮的天空。他们嗅到了硫磺的气味。
世界是不公正的,我在家庭饭桌上,在梨子和奶酪之间,经常会看到维吉尔、高乃依、歌德、克里蒙梭等人的影子冒出来。我是拜占庭人所谓的王子:我生于显贵人家。我生来就属于书籍和文化的世界。一切都很好,一切又都不好。
我渐渐地发现了幸福的不幸及幕后。从小就列位于这个世界上的幸福的人一边,列位于因为掌握了知识就可以统治这个世界的人中间,这是一种美妙的特权,也是一种致命的危险。在过去几个世纪里原是王牌的东西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人们把它背在身上,生活在被侵蚀了的文化之中,不管人们愿意与否,文化受到了主人与奴隶的论调的侵蚀。我属于贺拉斯、拉·封丹、拉辛、夏多布里昂的世界。
他们给当主人的以教益,但那是给站在他们一边的人教益。历史是摇摆不定的。书籍和文化转到了以奴隶的名义讲话的黑格尔、马克思、马尔罗、阿拉贡一边,转到了窃窃私语道出很有些出格的一些秘密的弗洛伊德一边。也许也转到了萨特一边,萨特心中和文风中既没有贺拉斯,也没有拉·封丹,他在夏多布里昂的坟上撤尿,我很讨厌,我讨厌他。
快乐与香水,能令自己芬芳,也能让别人愉快。
——《不是集》
能够把心里不能对人说的话说出来,就算死,也死得痛快。
——《圆月弯刀》
一个人若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睡得着,这人真是非常有福气。
——《绝代双骄》
一个人的艳福越大,他的麻烦事也总会越多。
——《快刀浪子》
笑不但能令自己精神振奋,也能令别人快乐欢愉。
就是最丑陋的人,脸上若有了从心底发出的笑容,看起来也会显得容光焕可爱得多。
就算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也比不上真诚的笑声那么令人鼓舞振奋。
——《楚留香传奇·桃花传奇》
生活是复杂的。我头都晕了。我牵着这个消逝的过去的世界的许多条线,它充满了记忆和礼规,我试着在《上帝的喜悦》这本书里把它描述出来,但是我并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我是被拴上这个世界的,是它朝我走来的。上帝宽恕我!宽恕我蔑视这种联系。我在对哲学家、人权、伟大的原则、自由的推崇中成长起来。啊!自由……自由到底会属于什么样的世界?我觉得它似乎悬在空中,不堪一击,总是受到威胁,它无论对黑格尔、马克思,还是对博絮埃、斯宾诺莎,都一样陌生,为自由大声疾呼的卢梭和萨德都已对它下过断言,我那时代把它捧上了天。我蒙着眼睛糊里糊涂地往前走。我读斯多噶派和伊壁鸠鲁派的书,我尤其读蒙田、斯威夫特、孟德斯鸠、梅里美、亨利希·海涅、奥斯卡·王尔德、安德烈·纪德的书。他们教我学会怀疑。我在过去和未来两岸之间游泳,我学了艺术,我担心再也不会相信大道理了。
幸福妙语
古龙
美,只不过是一瞬间的感觉,只有真实才是永恒的。
我只要能把握住那一刹那的美就已足够,永恒的事且留待予永恒,我根本不必理会。
——《多情剑客无情剑》
一个人要能真正懂得享受生命,那么就算他只能活一天,也已足够。
——《天涯·明月·刀》
一个人心中真正的幸福,通常都是他还没有得到的,或者他久已失去的。
——《不是集》
人们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幸福已失去了时,才能真正明白幸福是什么?
——《金刀情侠》
快乐本是个很奇怪的东西,绝不因为你分给了别人而减少。有时你分给别人的越多,自己得到的也越多。
——《七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