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命馆大学教授·历史城市防灾研究中心主任 土岐宪三
关键词：文化遗产防灾；阪神·淡路大震灾；NPO·东山山脉耐震性消防系统；明日的京都：文化遗产月台
一、文化财产和防灾无关系？
虽然文化遗产保护涵盖的范围很广，也涉及了各个层面的问题，但唯独忽略了自然灾害这一块。就连以往的文化遗产保护专家，特别是与地震防灾相关的专家也承认说，当大地震发生时并没有考虑到火灾蔓延到周边地区之后，如何对那些历史建筑物进行保护的问题。另一方面，一些参与研究怎样防御和减轻自然灾害的专家们对于文化遗产的防灾问题并没有进行有组织的研究活动。对于历史建筑物和文化遗产的个别研究，也只是少部分人因兴趣而进行的，并没有形成一个专业的研究小组。
就这样，研究文化遗产保护的领域里缺少了研究防御自然灾害的部分，同样的，在研究自然灾害的领域里也没有把文化遗产作为特别保护对象，最终导致了文化遗产防灾的问题被忽略掉（图1）。但是从阪神·淡路大地震之后，重新审视文化遗产防灾问题的意识也开始慢慢被理解了。这是因为研究文化遗产领域的学者们和研究自然灾害领域的专家们，甚至还有并非在这两个领域里的人们开始注意到这个被遗忘的视点的结果，而且还会逐渐地加强。
二、延烧火灾没有进入视野
阪神·淡路大地震的时候，京都有震度5的摇感，受害情况相对较小，这其中包括了仁和寺和醍醐寺的消防设施被损坏、机能丧失的情况。虽然当时后山连接蓄水槽和喷水枪的地下管道出现了破损的情况，但由于神户的受灾情况过于严重，所以并未引起注意。说起缘由，本来重要的寺庙自古代起就设有消防设施，但由于考虑到地震对1980年以前的地下管道并无影响，所以关于地下管道耐震性问题的研究也很少。正是如此，越是历史悠久的重要寺庙中的消防设施，在地震中所起到的作用就越是微不足道，这是十分讽刺的。除了消防设施对地震时所引起的火灾的防御作用脆弱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缺陷，那就是蓄水量不足。因为寺庙内的防火设备是处置失火或是放火之类的内部火灾的，它的蓄水量只能维持初期救火到消防车到达之前的数十分钟而已。但是，如果在大城市发生像阪神·淡路大地震这样的情况的话，地震时各地会同时发生火灾，足够的消防车到达特定的寺庙这种可能性很小。而且，由于房屋倒塌和火灾的影响，道路不通的可能性相当大，所以这么说来，以有足够消防车为前提来设计蓄水量的多少显然是不够的。如果蓄水量不足的话，就没办法阻挡从外部延烧过来的火势。也就是说，当发生阪神·淡路大地震那种程度的内陆地震的时候，由于强烈震动会引发多处同时多发性火灾，而对于这个时候出现的延烧火灾并没有充分的对策准备。
三、文化遗产和内陆地震
一方面，将近80%的国宝级建筑物都集中在近畿地区的2府4县，另一方面，从图2可以明显看出，活跃断层的分布也集中在近畿地区。虽然这表明了在近畿地区因为内陆地震而引发灾害的可能性很大，但在内陆地震很活跃的1890~1960年间，从1900年开始到1949年这50年间发生的震度6级以上的内陆地震，光近畿地区就超过了13回，且全部集中发生在1925年到1943年这短短的18年期间。以引发1995年的阪神·淡路大地震的兵库县南部地震为起点，再次进入内陆地震的活跃期，全国大部分的国宝级建筑物都集中在京都府和奈良县，虽然在数量上奈良县和京都府都差不多，但奈良县分散在斑鸠、飞鸟、奈良市，而京都却集中在狭小的京都盆地里。京都的人均文化遗产密度如图3所示，已大约达到了其他的政府制定城市平均值的13倍，奈良市约为京城市的1/4左右，也就是说京都和其他的大城市比较起来，人均文化遗产密度要高出很多，奈良市紧随其后。现在京都的市街化遍布整个盆地，其中夹杂着许多文化遗产，这意味着即使火灾不是从寺庙内部引发的，当周围发生火灾时，火势蔓延的可能性也很大。但是约120年前明治中期的时候，如图4所示，市街化的地区只占到整个盆地的1/6~1/5而已，在这当中现存的文化遗产的数量较少，有很多都分散在还没有市街化的盆地的周边地区。也就是说，仅仅是过了百年，延烧的危害性就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四、行政和NPO的合作
NPO法人（灾害中文化遗产保护协会）包括成立之前还是其他团体的时间一起，一共活动了十余年，一直在探寻着既适合历史环境同时又具有防灾功能的水利系统。为了实现这个想法，NPO在认识了解实际地势的同时，还重视与地区居民的交流，所以和清水寺地区居民的对话也在同时进行着。
自2003年左右起，政府和一部分的自治体就已渐渐意识到文化遗产防灾问题的重要性，例如平成十五年六月，内阁府设置了灾害中文化遗产保护和地区的检讨委员会，2004年7月总结出了“从灾害中文化遗产保护和地区的对策的理想像”。这个委员会主要由学术专家组成，相关政府部门作为事务局出现。他们的报告书包括今后在处理这个问题时文化遗产和地区一起保护的重要性，还有与地区居民、文化遗产所有者的行政合作对策的手法等各项事宜。
因此，国家至少也有一些部门去深入认识到文化遗产防灾对策重要性的问题了。而且在文化遗产集中度很高的京都市，几年前就开始对这个问题表示了关注，成立了专门研究在不破坏历史环境的基础上同时具备防灾功能的水利系统的委员会。另一方面，NPO法人在上述的内阁府委员会里也担负着事例研究、学习的任务，之后再以国家的指令为基础，以清水寺、产宁坂周边地区为对象，和清水寺、地区居民共同合作，提出了防灾对策的具体方案。
在当中，京都市也作为行政代表参与了合作，此计划在2005年3月完成后被整理成京都市的计划提交给了国家。在实施这样的文化遗产防灾对策的时候，不仅有文化遗产的所有者，更少不了地区居民的理解与接受。也就是说，上述的NPO、清水寺、高台寺、自治体关系者等地区代表同京都市消防局等一起，总结出了“防灾水利整备研究会”的讨论计划。除此之外，各界关系者和市行政机关也围绕环境防灾水利问题参与了共同研讨。在这之后的研究，内容往更加详细的方向进行着，另外关于技术的研讨这时也很有必要。之前说到NPO担负着行政角色，也就是说会依靠国家的财政支持来进行协助，最后把做成的具体方案提交给京城市，京城市整理后再由京都市市长于2005年6月以实现此项目为目的，向国家提出预算请求。
在接到了京都市的请求后，政府根据平成十八年的预算情况，通过了此提案的第一次计划的事业费请求，这是首次把在自然灾害中保护文化遗产这项事业提到国家的事业中来。这个项目的主体内容是在紧邻着高台寺停车场的京都市防灾公园的地下建设1500吨的蓄水槽，在此之上再设置加压式的喷水等消防设施，设计成不仅能应对大地震所引发的火灾，而且平常人们也能够简单操作来应对普通火灾的消火栓。不仅如此，在清水寺的内部，大家共同努力建造了同样规模的地下蓄水槽，通过抗震力比较强的地下管道连接了从清水寺经由产宁坂直到八坂神社这段距离，如图6所示，东山山脉耐震防灾水利系统于平成二十二年竣工。
五、研究活动
在由内阁府设立委员会的同时，2003年文部科学省通过21世纪COE项目（学术振兴会实施），选定立命馆大学应募的“以文化遗产为核心的历史城市的防灾研究据点”5年期的研究课题。这是世界上首次把文化遗产和防灾问题联系在一起，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来组织教育的研究活动。此后这个课题还被采用为从平成二十年开始的5年间的全球COE研究课题“保护历史城市的文化遗产防灾学的推进据点”。
在应募课题的相关领域里，COE项目被期待着在计划最初的一年就能够交出一份让世界夸耀的成果。所以在这个项目中，国际活动和教育研究一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把应对的课题通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进行国际研修也成为了重要的环节。这个研修作为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合作举办的教育活动，每年从4个国家中募集研究文化遗产方面的专家和防灾问题专家，需要参加约两周的文化遗产防灾知识讲座和演习。所以，除了有担当应对课题教学的教员外，还有从国内外研究者与经验者中聘请来的讲师。到目前为止，已有约40人在研究后回到自己的国家从事连接文化遗产保护和防灾问题的工作了。
本文虽然是以地震灾害作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但同时也关注洪水、板块灾害等影响范围广的自然灾害，甚至对人为灾害的研究活动也在进行。这就需要各个领域的研究者们合作研究文化遗产防灾的问题，即是与21世纪COE项目和全球COE课题相关的研究者们遍及各个领域，包括了与防灾相关的土木建筑方面，情报学技术领域，历史、文学、地理等人文科学领域，城市计划、政策学等社会科学领域的专家。这样一来，不只是本校的研究者，就连其他大学和研究机构的研究者也参与其中，如图7所示，此活动成为了多领域组织合作的教育研究活动。
六、明日的京都：文化遗产月台
以阪神·淡路大地震为契机开始的文化遗产防灾研究，虽然是以地震灾害为对象进行的防灾研究的，但从文化遗产整体的角度来看，确实还存在不小的局限性。但是，文化遗产的防灾是以把文化遗产传承给后世为目的的，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在文化遗产防灾以外的所有领域都是共通的。这样看来，现在的京都或者说整个日本虽然从前人那里继承了千年以上的遗产，但给这些遗产添上新元素这方面却做得不到位。正因为前人也会在遗产中加进符合那个时代的新元素，所以才有这么多的文化遗产被遗留至今。如果当时没有加入每个时期的新元素，那以木头和纸张为基本材料的日本文化遗产随着时代前进而衰退的情况就不可避免，更不会流传至今日了。所以，现代人如果不给文化遗产加入新元素的话是没办法传承给后世的。
在这种背景下，2010年10月“明日的京都：文化遗产月台”项目实施了。这个项目集结了知事、市长、佛教界理事长等各界代表，以创造留给后世的文化遗产为主题开展。也就是说，这是一个不仅要保护好从前人那里继承的东西，还要考虑到需要把哪些东西留给后世，并以此为中心展开活动的项目。“月台”这个名字也传达了一种只要赞同本项目的想法便可自由出入的理念。
这个月台如图8所示，由6个部门组成，各部门在处理本部门的工作计划的同时还要与其他部门保持合作，共同进行课题研究。
七、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综上所述，文化遗产防灾对策虽然是以地震火灾为主要内容进行论述的，但实际上作为项目完成的东山山脉耐震性消防系统，也必须要在整个京都盆地，甚至是奈良、镰仓或是金泽这些文化遗产相对较多的城市里扩展开来。虽然这个项目规模不大，但要完成它也需要5~10年的时间，之前也说到内陆地震的发生已经迫在眉睫，所以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而且，“明日的京都”并不只有防灾的问题，还应该把今后50年、100年也纳入视野，作为从千年以前到百年以后，联结过去和未来的历史性项目来对待。虽然在未来的40~50年内，东海、东南海、南海地震必然会发生，但在此之前让近畿地区的文化遗产遭到巨大灾害的内陆地震还会频频发生，所以不管怎么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张媛/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