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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君我相依:何止一个“好”字了得(1)

黑格尔被老婆一个笔筒砸过去打得头上缝了五针。

原因是黑格尔偷偷摸摸跑到广东去给蕾蕾过生日,而且还送了她一个标价5000元的钻戒。

我去看黑格尔时,没想到头上蒙着厚厚纱布的他竟然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指环王》。他对我说:“童男你信不信,老子这回彻底解脱了。”

我说:“哥们儿真有你的,就那个疑似处女也值得你兴师动众跑那么远去祝寿?”

黑格尔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他妈还就邪了,我的小弟弟就只认老朋友!”

黑格尔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老婆面前一直都不太行,特别是近一两年来过的几乎就是“无性婚姻”。奇怪的是自己一见了蕾蕾立马就生龙活虎起来,从一鼓作气到再而衰三而竭。他说也去看过医生,西医中医全他妈看了,连电线杆上的“老军医”都看了,壮阳补肾活血生精的药倒是吃了一大堆,但全然没有效果。最后一个专家拍着他的肩膀呵呵地说,看来哥们儿你就是一个采野花的命。

“信不信由你,”黑格尔说着说着有些得意起来,“被老婆头上打一窟窿后我他妈反而就行了。以前从来不敢顶嘴的我当时跳起来骂道,老子就是喜欢贱人怎么着,越贱老子越喜欢。她还要抄别的家伙砸我,我就来了脾气,抓住她不由分说地扒下衣裤按在床上打屁股,听着她发出痛苦的声音,我突然兴致大发,第一次凶狠无比地干起她来,她像母狗一样趴着,愤怒的反抗声很快就转变为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到后来甚至求我最好一辈子别停下来。我第一次发现其实我也可以活得像个真正的男人,靠!”

我呵呵地笑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也不便刺探他们夫妻的隐私,便换个话题说:“你小子出手蛮大方的嘛,送马子一个钻戒就5000块啊!都够包个女博士了。”

“女博士可都是倒贴钱的货哦!谁包她们可属于赈灾性质,算做慈善事业。”黑格尔嘿嘿地笑着说,“谁他妈愿意为一只到手的鱼喂饵!那张假发票也只有我那个蠢婆娘才相信,实话告诉你,那个狗屁钻戒才200块港币,托一个哥们儿在马来西亚买的,还进口货哦,呵呵!蕾蕾那娘们儿高兴得什么似的。我这厢一得意,就忘了及时毁掉,没想到就被母老虎搜到了,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现在女母老虎对我服服帖帖的,刚才还给炖了燕窝汤来。”

“嗳,”黑格尔用手捅捅我,“下次再找那个晴晴、欢欢玩玩去,条子盘子都还不错啊!”

我说:“得了吧,上次你不是充当了一回柳下惠吗,把人家都给甩了。”

“我不是说了吗,那时我有障碍怕丢丑!”黑格尔起身去换碟片,“你真以为我不是男人怎么的?对了,要不要给你看个刺激的,璩美凤,台北那边过来的,绝对原汁原味。不过你小子以后和女朋友约会小心点,别给人家拍了去制成光碟到处卖。”

我嘿嘿地笑:“就咱这三脚猫功夫,肯定不叫座。还是拍你这刚刚醒来的猛狮雄风吧。”

星期一刚上班小茗就跑过来问我:“童男你说阿骆会不会骗我?”

“哪个阿骆?”我一头雾水。

小茗急了:“就是云南的那个男孩啊!”

“呵呵,就是给你送玉镯的那个侗族男人?”我打着哈哈,心想看上去差不多四十好几了的还他妈男孩男孩地叫着也不怕肉麻,他算是男孩那我岂不成娃娃了。我说:“你们不是喜糖都发了吗?”

她有些不安起来:“本来我们都去医院做了婚检的,但没有他那边的未婚证明,民政局不给办证。他只好回去开证明,谁知道一去就是半个月音信全无,手机电话全不通。我今天好不容易查到他上班那里的电话,人家却说没有这个人。”

我问:“他问你借钱了没有?”

“他这次临时来长沙看我,钱带得不多,回去时问我借了 5000块路费,说是一收了香港那边的货款就给我打2万元过来做婚礼的准备,还特意问了我的卡号。他做玉器生意的,在香港和新加坡都有业务。”

我一听就不对头:“糟了,你多半被坑了,他套出你的密码复制一个卡就可以取钱,你现在马上去银行挂失看是否还来得及。”

“怎么会呢?”小茗不甘心地看着我,似乎希望我改变刚才的判断,“他很有爱心的,我看过他把刚买的酸奶给火车站一位孤苦伶仃的老太太喝,自己宁愿饿肚子。还给了一个跪在地上求助的失学女孩100元钱,他看人家的求助信写得那么可怜都流泪了。”

“傻瓜,换我是骗子也会这么表演给你看。”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居然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快感,甚至有些担心那个阿骆不是骗子。

我拉着小茗一起下楼去银行挂失。

收发室胖大妈的豁牙小孙子远远地看了我就喊:“叔叔你有糖糖没有啊,没有我可喊你小屁股了。”

我在他胖胖的脸上拧上一把:“小家伙,哪里会天天有喜糖吃啊!”

他可不干了,领着一班小家伙追在我后面稚声稚气地齐声唱着:“小屁股小屁股,羞羞脸的小屁股,娶个老婆二百五,一到床上打呼噜……”

我对小茗说:“现在的孩子都怎么啦,小小年纪一个个流氓腔啊!”

“快别提了,都是网络民谣教坏的。”小茗答道,“我那小侄子可没把我嫂子给气死,上学没几天回来就唱男学生女学生凑到一起生了个小学生,你瞧瞧什么话!”

站在人满为患的公交车上,小茗用那只戴着玉镯的手抓着吊环,手腕上立即浮动着一圈暗绿。旁边一个胖胖的男人用很古怪的眼神盯着她手腕上的玉镯,胖男人差不多盯了有三站路,小茗终于忍不住了:“看什么看,该不会认为我偷的吧?”

胖男人脸上挤出一丝讪笑:“呵呵,我只是对这玉镯的品质感兴趣,要知道我是做这行生意的,有见了玉器就义务鉴定的职业毛病。”

小茗脸色一变,用淡淡的口吻说:“我知道是假的,戴着它只是为了纪念那个死去的送礼人。”

“呵呵,”胖子如释重负,“怪不得,怪不得,要不然像你这么有气质的女士是不会戴这种赝品的。”

胖子自以为恭维得十分得体,小茗却早已经面如纸色。她顾不得招呼我一声,踉踉跄跄地提前跑下车去。我还没来得及追上去,没想到那个胖子倒抢先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他一脸谄媚地问小茗要电话号码,说是一定给她送一对真正的祖母绿。小茗白他一眼,哪里还有心思搭理他。我走过去拍拍胖子的肩膀,说:“你难道也想让她纪念你吗?”

胖子有些惊惶地看看我,连连说公司在搞促销活动,既然这位小姐不要也就算了。说完,他转身就飞快地溜了。

小茗摘下那只玉镯,向着路边的花坛狠狠地摔去。

砰的一声,玉镯摔成了三截,每截各自在水泥路面上欢快地打着旋转。

我走过去,俯身拾起那三截碎玉,轻轻放进口袋里。

我到邮局调出电话单来,终于查到了简婕老家的电话。春节期间,她曾经从老家益阳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是又去了她先前上学的那个地方,那个积满淤泥的池塘早已经被填平,现在是一个乱哄哄的养猪场。

电话通了,我说找简婕。

对方操着浓重的益阳口音说你能不能说普通话。

我说我说的就是普通话。

他说那你能不能不说普通话。

我晕了,这老头还真逗啊。

“拜托,我找简婕,有急事。”我几乎是求他了。

“有急事早说嘛,”他不紧不慢地说,“这是IC电话,我过路的。呵呵!”

我骂一句,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我再打过去,这次接电话的是个女人,她说:“我们这里姓简的倒有一户,你不要挂电话,我帮你问问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看都等了十几分钟,我心想这地方的人怎么都是整蛊大师啊。

“哪个找我家婕妹子啊?那丫头去深圳啦。”我正要挂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说话声。

“我是广州一家公司的经理,欠她一笔广告款哩。”我撒了个谎,“她的手机联系不上,她说过如果联系不上就打这个电话,请问您是她……”

“我是她姑妈,你怎么不打我家里电话啊?这个电话平常找不到人的。”幸好简婕的姑妈没有进一步追问。

十分钟后,我拿到了简婕在深圳的新号码。

不管怎么样,我决定到深圳去一趟。

出了火车站,满街都是来来往往的人流。这是一个孕育梦想的城市,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寻梦者蜂拥而来,这又是一个异常现实的城市,每天都有人梦残心碎地风流云散。

据说深圳的爱情也像深圳的梦想一样,发生和毁灭都用着信息时代的光电速度。

人们都说深圳的一切都是无根的,不知道渴望归宿的简婕怎么选择了这个城市。

我就近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两遍,终于通了。

“你怎么知道我电话的?”听到我的声音她很吃惊。

我竭力保持声调的平稳:“昨晚做梦梦见的。我本来祈求上帝告诉我彩票号码,谁知道他告诉了我你的电话,呵呵!”

她对我的调皮话毫无反应,用低沉的语调说:“你何必呢?跑这大老远。”

我说:“最远的距离不是地理位置上的,而是心与心之间的。”

“我不会再见你的,我和庞篱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淡忘岁月的印痕,你不要再来打破我的平静了好吗?告诉你,我已经戒网了,永远地戒了,因为真正的浪漫永远不是在虚拟的世界里。”

我万念俱灰,几乎是哀求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见上一面好吗,哪怕就一小时,半小时,十分钟?”

“对不起,我马上要见客户。”她匆匆就要挂电话,最后补了一句,“晚上再看吧!”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一个中年妇女鬼鬼祟祟地凑上来问我要不要去“放松放松”。另一个女学生模样的女孩将几张小卡片塞到我的怀里,原来是“激情交友”、“火爆聊天”之类的声讯广告。我冷笑一声,将卡片丢进果皮箱中。

“来来来,本师为你占上一卦,包管吉凶立见,福祸无忧。偈曰:心静何来是非地,佛号只为梦中人!”一个男子在墙角下向我招手,但见他身穿金黄佛衣头戴博士帽鼻梁上还架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颇为滑稽。

我忍不住笑起来:“现在电脑都可以算命了,怎么还到处都是大师啊!”

“大师”左右端详我一阵,这才开口说道:“先生色浮气躁,眼有光而无神,眉浓厚而散斜,必是命犯桃花,心生邪秽。”

我哈哈大笑起来:“我童男子一个,哪来的命犯桃花?”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先生莫打诳语。”“大师”极严肃地一把抓过我去,仔细端详我的天顶、颈脖,再看我的掌纹、手指,然后缓缓说出一段高深莫测的话来,“花非花,雾非雾;花是花,雾是雾;从来无花亦无雾,何曾看花隔层雾……”

“大师”花啊雾啊的弄得我晕头转向,我当即丢下50元钱就走。

“伸手为花,合掌为雾。先生万万不可执迷不悟啊!”“大师”在我身后高声叫道。

我有些毛骨悚然,逃也似的走开。

在深圳阳光充足的大街上东游西荡,好不容易蹭到下班时间,我的手机响了,我一阵窃喜,果然是简婕。她淡淡地说:“你大老远来一趟,好歹请你吃顿饭吧!”

我们约好六点钟在蒙娜丽莎见面。

好久不见,简婕看上去比先前黑了,也健康了,连笑容都透着南国阳光的气息。

简单打过招呼后,两人一时都无话可说。好半天,我问她:“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在肯德基?”

她想了想,摇摇头。

“那是去年的3月12日,在进门左手的第六张桌子上,你背向门口坐着。那天你穿一件黛蒙拉的暗绿上衣,裙子是长得拖到脚后跟的那种。”我看着她的眼睛,还是当年一样漂亮而明净。

“我在深圳过得很好。”她并不接我的话,一边看菜单一边说,“到这边后我变得特别能吃了,呵呵。”

我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是开玩笑的,简婕,跟我回长沙好吗?”

她没有反抗,只是平静地看着我抓她的那只手:“对不起,阿蒙,我想我总算明白了一些更深的东西。有些浪漫只能在网络上体验,生活中有另外一套规则,也许不浪漫,但它真实。”

她告诉我那次从我房子里离开后她就去了北京。还没来得及找到工作,居然就赶上了“非典”大爆发,政府全面介入,每天都在媒体上发布最新的收治人数和死亡人数。胆小的人们都缩在房子里不敢外出一步。简婕自然也不敢贸然行事,只好在租住的地下室里苦苦熬着。那段日子里,卡上只有3000块钱的她心里充满了对茫茫未来不可知的恐惧。那时她想,要是童蒙找过来,我就嫁给他,和他一辈子老老实实地相守,困境中女人想到的往往还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两周后,她莫名其妙就开始低烧,最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心想完了,一定是感染了“非典”,这下彻底完了。她拨通了我的电话,谁知道接电话的居然是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在电话那头大声喊着亲爱的你的电话,然后就是我穿着拖鞋走过来的声音。她含着泪无声地挂断了电话,心里充满绝望和怨恨。她希望自己死在那间黑暗的地下室里,而不是医院散发着消毒水气味的病床上。

我羞愧无比地想,一定是缨子那个娘们儿。那会儿,她从厦门飞过来。虽然近距离的观察使我看破了她视频前的花容月貌不过是装修工程的结果,但正处穷极无聊状态的我没有理由辜负她千把块钱的机票钱。谁知道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开始给我谈她的家庭,说她父母如何埋怨她不给他们带个女婿回去。我大吃一惊,赶忙声明自己一穷二白根本不具备养家糊口的能力。她轻轻一笑,给我看她带过来的牡丹卡。我这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她圈绳下的猎物,可笑的是我还自我感觉良好以为在渔色猎艳。她赖在我那里再也不肯走,口口声声叫我亲爱的。此时我才彻悟作为人类中最智慧的群体的哲学家们何以宁愿招妓也不肯找个妻子或者情人,为了数十分钟甚至数分钟的激情发泄,却要付出几个小时几天直至一辈子的时间去忍受毫无思想交集的唠叨和并无必要的柔情,实在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对我有意无意的冷淡她全然不在意,只顾一厢情愿地设计着我们幸福美满的爱情生活,她甚至都想好了生个男孩取什么名生个女孩又取什么名。有次,她干脆让她妈在电话里和我说话,老太太一番义正词严的教训弄得我好几天都不敢再接电话。我无计可施,最后还是请教虾米才得以脱身。那天我出门后,虾米领了几个面相凶狠的男人闯进来问,童蒙那小子去哪里了。缨子吓得面无人色,问他们要干什么。虾米粗声大气地吼道:“干什么?!这个骗子借老子五十多万全拿去买了白粉,再不还钱别怪老子砍人!老子放了十几年的高利贷还能让他一个臭小子放了鸽子去?”等他们前脚一走,缨子立马一溜烟跑了。当时我还暗自得意,万没想到那娘们儿在最关键的一个电话上彻底毁了我和简婕的爱情。或许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善恶报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