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司琴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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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转身看向来人,羽晨轻吸口气,好干净的一个人呀!白衣,白裤,白鞋,白袜,连脸颊都似是雪做的,白的透明,但又不是苍白,而是纯然的白,如云,如雾,黑亮的眼睛水光莹莹,看深了,好似里面蕴藏着万千的智慧。

“容清,你怎么出来了!“

云祥赶紧几步,走到容清身边。

容清脸对着云祥一笑:“我过来看看四师弟。“

他身子稍稍动了动,羽晨这才注意到被唤为容清的人,手上拿着一根褐色、打磨的很光滑的木棍,正思忖着这人是哪位师兄时,云祥已然解释开了:“晨晨,这位是大师兄容清,看看你面子多大,居然让容清从美国特意赶回来看你,你居然还给我迟到。“

大……大师兄?羽晨吃了一惊,忙弯腰急急的道歉。

“对不起,大师兄,我……“

话没说完,倒是云祥快言快语打断道:“容清,这位就是我们的四师弟师羽晨,居然跟我们祖师爷同姓,但琴技却差的远,十二岁,长相吗?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该有的都有,凑合在一起还算过得去,身高吗?150公分,穿白色上衣,咖啡色裤子,审美观一般。身边还跟着一小鬼,身高差不多,长得也还算过得去,穿米色上衣,米色长裤。喂,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一向答非所问自傲的不得了的弥哲这次居然乖乖的报出姓名:“释弥哲。”

“呵呵……难得云祥会说人长相过的去,看来这个师弟和他朋友的容貌都非同一般。你好,我叫容清。抱歉,我前段时间人在美国,没赶得及看你入门,真对不起。“

容清脸朝向羽晨和弥哲的方向笑了笑,淡淡的,却有种明朗的光彩蕴含其中。

羽晨答了声,眼睛始终落在容清身上,他总觉得这个三师兄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好了,别都杵在外面,羽晨,弥哲,进屋再聊吧。“

说完,转身驻着拐杖往前走,云祥跟在他身边,不时的提醒他前面有什么东西。

弥哲等前面两人走的远了,才凑近羽晨身边悄悄道:“你这个大师兄是个瞎子。“

“什么?瞎子?“

弥哲肯定的点点头:“没错,刚才你那个二师兄介绍我们的时候,连身高长相衣服都描述的清清楚楚,一般人根本用不着这么介绍,而且一般瞎子手中都有根拐杖随身,你看你二师兄一边还指示着前门的路怎样,这不是明摆着吗?“

“可是,我听云师兄说,大师兄他是独自去美国参加古琴研讨会……“

言外之意,一个盲人独自去美国,这……可能吗?

弥哲对此倒是摇摇头不确定,但却一口咬定:“你大师兄是个瞎子。“

也不管天气如何,啪的打开折扇,忽闪忽闪的摇着。

“你们俩还站在哪干吗?还不快点。“

远远的传来云祥的喊声。

交头接耳的两人忙停止交谈,大声应了声,并肩走了过去。

小憩园

名副其实,这间小室是累了,困了时的休憩之地,室中桌上时时摆着可口的点心,茶水,以备所需,一边竹木窗下还摆着张深红色的躺椅,想来若是困了,那里可以稍作休息。

既是小憩园,周围当然清幽宁静,实际上也清幽宁静的很,凭窗而望,满目俱是鲜绿,粉红,浅白,杂而不乱,香而不腻。

云祥刚才所提到的桂花树,就在窗前不远处。

清香阵阵,氤氤绕绕。

四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手边的小桌上早已备放着温热的清茶,点心,触手可得。

羽晨和弥哲却都无心这些,两人毕竟年级还小,藏不住心事,刚刚讨论到容清,现在也就直直的盯着容清眼睛看,不是鄙视,更无关轻蔑,只是好奇。

容清这么清的一个人,眼睛会看不到吗?

但两人再怎么看,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明亮有神,顾盼无碍,看不出丝毫问题。

没错,确如弥哲所言,容清是个瞎子,不,应该说是个盲人,他眼睛自小就看不到东西。

不过,也是有失必有得吧,虽然眼睛看不见,其他的感觉倒灵敏的很。

像现在,容清就感觉到对面的两个人正在盯着他看,而且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好敏锐的眼光呀!

“我的眼睛是看不到东西。“

羽晨和弥哲瞧的专注,一下子被人窥破心思,听到容清反而大大方方的把事情说出来,顿时红透了双颊,双双摇手摆头道歉,却是说不出辩解的话。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可不可以别叫我瞎子(虾子),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会被别人吃掉似的。叫我盲人就好。“

语气温和中有着恳求,两人当然忙不迭点头称是,不过,这个盲人的称呼两人也不敢叫出来就是了。

云祥瞄了眼手腕的表:“晨晨,该练琴了,你今天迟到了四十分钟,所以这回练习不但要补全这四十分钟,还要另外多加一个小时算惩罚。”

边说边起身,就准备向琴室走去。

容清抬手阻道:“这个先不忙,羽晨,我听云祥说你的指法用力不准确,今天的气候温度很稳定,小憩园外面也可以练琴,你弹首曲子我听听。”

羽晨答应了声,背好琴盒,就起身走出小憩园。

云祥却不满了:“容清,你很偏心也,想当初我入门时,你可没这么指导过我,都是我一个人独自练习的,唉,晨晨真是好运气!”

容清一笑:“别闹了,也不知道是谁当时眼睛都快顶到天了。”

云祥本是闹着玩,见容清在外人面前把他当初的蠢行直截了当的说出来,顿时赧然。

弥哲的反应是很不给面子的直接白了云祥一眼,活该,谁叫你刚才口口声声说羽晨的琴技差。

秋日的清晨,凉风习习,树叶沙沙。

听着这么纯净的属于大自然的声音,心,渐渐的平和舒缓。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气息。

再烦躁的心,再躁动的情绪,都会慢慢变的澄澈。

清和松透的琴声就在如斯的意境中,静静的,清清的,飘散开去。

容清身子一震,整个人有些僵硬。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这曲子是……是……《高山》!

他曾弹了无数次,却次次失败;听了无数回,却回回失望,一直渴盼已久的琴曲《高山》。

正因为对它太熟悉了,所以他第一音便听的出,此《高山》非彼《高山》。

琴曲的旋律,高低,运指皆如现今流传的减字谱无异,应该说一模一样,只是指法的精确度不够,听起来不免有些杂音,但这小小的瑕疵丝毫没有影响到整曲的意境。

巍巍乎高山!

高山是雄伟的,是壮丽的,是让人见到都心潮澎湃的存在。

近看,远观,横看,侧看……从里往外看,从外往内看……高山任何时候都是高山,所以任一处看去,都是巍峨高耸,气宇不凡。

不过,只是有高山还不够。

没有了水的山,是死的;而没有了山的水,则毫无灵性可言。

山水,山水,两者本为一体。

若没有爱极了高山,熟极了高山,以高山为梦想的信念,断弹不出这么恢弘灵气的曲子。

‘啪——啪——’

容清刚激动的抬起了手掌,身旁却早已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

一声,两声,然后是一片掌声。

“好,好,我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这么看重这个小师弟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以前倒是我看错他了。“

“哼,羽晨的琴技本来就没话说!是你自己眼光太差,我看你的琴技倒很值得怀疑。”

“臭小鬼,你说什么?我的琴技……我的琴技……哼,比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好了不知多少倍。”

“谁是小鬼?你好了喔,我已经12岁了,不是小鬼。”

“只有酒醉的人才直嚷嚷自己没醉。”

“你……”

见到两人冤家对头似的越吵越离谱,容清皱眉,扶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出小憩园。

走的虽慢,却步步坚定,倔强独立的身影丝毫看不出,迎面而来的人……是个盲人。

桂花飘香,阳光轻洒。

千丝目光灼灼的望着坐在绿树花草间弹的投入的羽晨,心情从未这么激奋过,这曲《高山》至此方进入佳境,相信不久一定可以……

羽晨却是不知道其他人怎生的想法,他只知道方才听了容清坦然的话语,望着他淡然的无谓,心里某处蓦地被颤动,原本积存在脑子里的众多谱曲忽然像变成活的似的,尤其是几乎弹了无数次的《高山》,不再是文字,不再是曲谱,而是……说不清楚是什么,只能说,谱里的文字氤氤氲氲,渐渐的模糊了,淡化了,消散了,然后他的指尖一碰到琴弦,两者像最契合的老友般,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流泻出了如此的琴声。

连他都是第一次听到的琴声。

似乎天生就该如此。

怔怔的望着他修长白皙的指尖,羽晨昏昏然有些做梦的感觉。

“发什么呆?还不快练习,琴曲弹的虽不错,但指法不够精确,使整首曲子多了不该有的杂音,这是古琴的大忌。”

他说的不是完全的实话,他知道,但好不容易才听到这么接近完美的《高山》,他不自禁的想通过自己的手完善它,完美它,只是想想,就让他整个人振奋不已,真不知道真的完美了,会是怎样的情景……

“从今天起,你放学后每天都过来琴社,先练一小时的指法,再配合曲子练,然后我会验收,不合格的话,就练到我说可以再回去,听到没?”

“知道了!”

问的慷慨,答的激昂。

明明讨厌的古琴,不知为何,羽晨突然有些放不开手了……好奇怪的感觉,却很充实。

小憩园内,一大一小两人依然吵的热烈,但任谁在旁边看了,只会摇头好笑,却不会真的担心。

试问,谁吵架,还会面带笑容,越吵越起劲,竟是小儿玩耍般。

离小憩园不远的一条小径上,原本没人,却蓦然间,真的是瞬间,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形出现在那里。

近瞧着,居然有些眼熟。

啊,想起来了,这不是一直跟在羽晨身后的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少年——不,应该是青年——吗?!

娃娃脸青年一手抱胸,一手摩索着下颚,笑的像个和蔼的邻家大哥哥:“羽晨呀羽晨,你终于要觉醒了吗……”

人看上去清醒,说的话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