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人把他的头摆了个舒适的姿势,鼻间充盈着淡淡的熟悉的果香,羽晨略微扬了下唇角,靠着温热的‘枕头‘,熟睡过去。
如果问你,世界上什么地方最安静?
各人可能有各人的说法,答案无所谓对,亦无所谓错。但有处地方,所有人都会认同——睡梦中。
梦中的静,可以静的人气全无,更可以静的将人逼疯,但也同时让人心安。
蓦然,静,被打破。
那声音,先是一丝丝,一缕缕,再是一片片,一团团,氲氲冉冉,闯将进来,却不似熟睡的人被噪音吵醒般厌恶,而像一床软被,一袭纱衣,柔柔的覆盖在身上,直暖到心尖,继而扩散到周身,没有一种感动比此更深刻,没有一种柔和比此更令人心醉。
这……是心的声音,是情的世界,可,一个怎样的人,才能发出如斯天籁般的声音。
妈妈曾对他说过,只有心地善良,感情温良的人,才能弹奏出美妙动听的音乐……
这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随着声音的引导,羽晨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四处白茫茫的地方,转头四顾,脑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这地方,他确定,自己来过。
是那个老头曾莫名拉自己去,并让他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的地方,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可能有声音的关系,并不感到压抑,反而有种身处仙地的恍惚缥缈感。
“喂,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在附近,快出来。”
羽晨抱怨似的声音刚落,一个声音带着笑意响起:“羽晨,也只有你敢这么放肆。”
猛然回头,羽晨张大口望着面前的人:“千丝——怎么你……?”
“你想问我怎么会在这里对不对?”
羽晨忙不迭点头如捣蒜,上下打量着千丝。
往日的千丝总是一袭不知是什么质地的白衫罩身,飘飘然,像是误落人间的仙子,纯净透彻,现下他却穿着一件淡黄色的衣衫,高贵如神邸,飘然之外更添一层尊贵圣洁之气。
千丝柔和一笑,环视四周,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心里倒隐隐有个概念?”
“什么概念?“
“嗯,稍微等一下,那个人应该马上就到。“
“谁?“
“别急。“
一问一答,羽晨的躁然,千丝的温柔,倒像极慈祥的母亲安慰子女般宠溺温馨。
“呦,什么时候我们伟大高贵的琴灵殿下降级成小孩子的专职保姆了?“
白芒过后,两道身影出现在羽晨面前。
前面那人容貌与千丝不相上下,就是气质与温润调皮的千丝截然不同,那人周围散发着火也似的强烈气息,高贵逼人,华丽大方,如果真要比较的话,千丝如水,这个人就是火,不只身上衣衫艳红似火,就连眼珠的颜色都是红色的,红如宝石,晶莹神秘。
眼睛再转到身后那人,羽晨当下惊呼出声:“是你?!“
是那幅海报上的人?安以南?他怎么会来这?
安以南见到羽晨一愣,也是低低的惊呼出声。
“水乐,很久不见,你说话还是这么刻薄!“
千丝柔柔一笑,倒也不生气。
水乐‘哼‘一声,云袖一甩,大有不跟你一般见识之意,转眼细细打量着他身旁的羽晨。
羽晨毫不示弱的回望他。
半晌,水乐双手抱胸,高昂头颅,嗤道:“我看大人真是急慌了,居然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做主人,连灵地都进不了,更别提若耶了吧?”
千丝脸一沉:“水乐!”
水乐不屑的摆摆手:“好了好了,我走,我也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以南,我们走吧。”
安以南看了羽晨一眼,点点头。
白芒一闪,两人身影如来时那样倏忽消失。
千丝担忧的回身望着羽晨,抱歉道:“羽晨,你别听水乐乱说,他本来就是那个性子,没有恶意的,你已经练的很好了。”
羽晨并没生气,他只是疑惑:“什么是灵地?若耶又是什么?”
千丝表情一滞,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灵地就是我们站的地方,是通往若耶的必经之处。至于若耶嘛?一下子我也说不清,总之那是一个奇妙之地,包含着世间一切真理……”看到羽晨更为茫然的神情,轻轻叹息一声:“等你的琴艺和知识到了一定的高度,就能进入那个地方,到时你见了就知道了,外人是说不明白的。”
“千丝,你到过那个地方吗?”
“嗯。别急,还有时间,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到那里的。“
羽晨望了眼方才两人消失的方向:“他们两个去若耶了吗?“
“是。“
默然,身边仍回荡着如丝如水的声音。
“走吧。“
“嗯。“
等羽晨醒来时,演奏会已经开始了一半。
抬眼望去,柔和的光线全部集中在台上一点。
热烈如火的钢琴,清新脱俗的少年。
修长手指如最灵敏的舞者跃动在琴键上,随着手指的移动,一串串美妙的音符流泻而出,与梦中的声音一般无二。
望着少年脸上深深沉醉的表情,羽晨心中烦躁更甚,‘霍‘一下站起身来,直接望外走去。
采青也跟着羽晨走出演汇厅。
“怎么了?羽晨。“
“没事,我累了,想回家。“
采青斜眼瞄了下羽晨不愉的神色,暗地吐吐舌头,什么累了,才刚刚睡醒的人没资格喊累吧,不过她没多说,静静的跟在羽晨身边往外走去。
演汇厅里的演出仍在继续,众人都沉浸在台上少年美妙的音乐中。
容清脸隐在暗处,深深一叹:“也许他的选择是对的……“
云祥不屑哼道:“叛徒!“话说的硬,脸上却有着动摇的神色。
眼角一瞥,云祥奇道:“羽晨?!”
“什么?”容清沉浸在音乐中,一时没回过神。
云祥摇摇头,有些不确定:“没有,我刚才好像看见羽晨了……不过,厅内这么黑,也许我看错了。“
容清沉默:“羽晨最近的琴声里有些迷惘,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什么事。“
“嗯,改天找他谈谈,这么小的年纪能有那么高的琴技,羽晨确实拥有别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也许正因为这样,更容易迷失自我……”
回去的一路上两人默默的走着,采青稍慢羽晨一步,怀里抱着两大包爆米花,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津津有味的边吃边走。
羽晨被外面清冷的风一吹,这才缩缩身子,回过神来,心里莫名的烦躁感稍稍减少。
望着落后一步的采青,心里却有些愧疚,明明说好陪采青出来看演出,却不到一半就……
羽晨停下步子,采青吃的尽兴,一时没想到前面走着的人会突然停下来,抱着爆米花结结实实的撞在羽晨背上。
“好痛。”
爆米花倏然落地,打开的那袋更是散了一地。
采青捂着鼻子蹲在地上,她倒不真是鼻子痛,而是为散的到处都是的爆米花心疼,这可是她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味道不甜不腻,刚好合她的胃口,就这么没了……
羽晨原来还担心采青是真的撞痛了,待见到某人蹲在地上,眼睛直望着地上散的到处都是的爆米花眼泪汪汪,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好笑的拉她起身,顺便把还没拆封的那袋塞到她怀里:“这袋给你吃。”
采青眼睛尽管直望着怀里的纸袋流口水,嘴里还是道:“可是,这袋是你的……”
“算我向你赔罪,送给你吃好了。”
边说眼睛边四处看,待见到不远处一个清扫工正在扫树下的落叶,马上走过去跟他聊了几句,借了他手里的扫帚和地铲,把地上刚才散的到处都是的爆米花细细拢起,连带附近的垃圾一起倒进旁边的垃圾筒。
采青手里拿着一颗爆米花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走了,傻愣着干什么。”
“哦。”采青被他一喊,才似清醒过来,低头跟在羽晨身后。
“这爆米花真的那么好吃,看你刚才一副心疼的快哭出来的样子。”
“是不错,你尝尝。”
“我不喜欢吃甜的。”
“不甜,不信你试试。”
两人一路聊着走回家。
甫进家门,就看到姥姥在门口团团转,神情着急,似是遇到什么急事。
羽晨和采青相视一眼,一起快步跑到姥姥身边。
“姥姥——”
“姥姥,怎么了?”
“羽晨,采青,你们可回来了。羽晨,刚才有个自称是弥哲母亲的人过来,让你一回来就过去她家,说是弥哲快不行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你说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突然就说不行了呢,哎,羽晨——”
“采青——”
“姥姥,我和羽晨一起过去看看。”
望着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大门口,老人叹息一声,心下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