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刚才说什么?弥哲不行了?!
这怎么可能,弥哲的身体虽然不好,但不至于病的这么严重,什么不行了,一定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心里的不安随着猜测越来越大,拼命告诉自己没事的,可是姥姥刚才的话,像是重磅炸弹,让羽晨混乱的脑子怎么也静不下来,平日几分钟的路程,现在觉得好似有千里之遥。
几乎是用扑的,羽晨直接撞进释家大门,本以为门如以往般是锁着的,岂料这一撞居然轻松打开,收势不及的情形下,身体惯性向前扑,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霎时眼前一阵昏花,羽晨有那么一刻钟身子分毫动弹不得。
采青随后赶到,见此大喊一声:“羽晨——“,忙跑过去扶起他。
那一摔着实狠了些,羽晨在采青扶持下才勉强立起身子,甩甩越发混沌的脑子,刻意忽略膝盖、手肘传来的热痛,一步一步,就算是挪的,也尽量往熟悉的方向走。
释家的花园无疑是丰富多彩、绚丽绝伦的,尤其现在是秋天,果香飘溢的季节,经过刻意修饰搭配的园内各处果树争相竟放,累累生光,随处可见的水果晶莹剔透,风过处,宛如有生命般,流光溢彩,诱人之极。
但,对羽晨来说,此情此景却无丝毫吸引力。
羽晨心急,很急,奈何腿脚越发的麻木刺痛大大降低了前行的速度,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虚浮不着力,要不是还有采青扶着,他估计自己得用爬的才能往前走。
心急,心慌,心焦,心乱……大起大落,汹涌澎湃。
这一刻,羽晨一向平和无波的心中蓦然流入很多以前不曾体验过的激烈情绪,强烈到嚣张,它们在胸腔左冲右突,急欲寻找出口宣泄,却始终被外层名为理智的东西牢牢束缚。
心中拼命呐喊:弥哲,千万不要有事……在喊了上百次的时候,那道通往房内的阶梯和厅门终于到了眼前。
那一刻,羽晨近似粗暴的推开采青的搀扶,冲上阶梯,冲进厅门。
豪华恢弘的厅内有很多人,很多穿着白大衣戴着白手套的人,明明知道是医生,可羽晨猛然见到身子还是不自禁的抖了抖,说不上是害怕还是恐惧。
羽晨的到来,使全厅的人都转头望着他。
释妈妈一见羽晨,蹒跚着脚步走到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脸上的神情既绝望又希冀,近乎疯狂:“羽晨,弥哲……弥哲他……哇……你一定要劝劝弥哲,只要……只要做了手术,他……我保证……他一定……一定会没事的,他想去哪里,不管去哪里,都可以,我……绝对不会阻拦他,羽晨……你一定要救救他。”
印象中,从没有见过释妈妈如此狂乱的神态,她一贯表情完美无缺的脸庞此时泪水横流,眼睛红肿,头上永远整洁干净的发丝这时更是用披头散发形容都不为过,简单的一段话,也在呜咽抽泣声中断断续续,声音嘶哑,若不是细心辨认,绝难听清她在说什么。
羽晨怔愣。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扶起扒在羽晨身上的释妈妈,神情虽然悲哀着急,却未失去理智:“你叫羽晨是吧?我是弥哲的爸爸,弥哲得了很严重的病,必须马上动手术,可是那孩子死活不肯进手术室,你是他的好朋友,你去劝劝他吧。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心脏病专家和医师,只要接受手术,一定……一定会没事的。”
前面的话,说的还算流利,越到后面,越是混乱。
羽晨总算听明白了他的话,听到弥哲还有救,面上一喜,忙四处逡巡。
“病人在隔离室里,跟我来。”
声音清冽透静,在这稍显紧张严肃的厅内如泓清泉般镇定了众人惶惑的心。
羽晨循声望去,却是一愣。
人如其声!羽晨在第一眼看到那人时,脑子划过这个想法。
一身天蓝水净的古式长衫,如晴朗时的天空般,悠远明澈,恰如其分的衬托出此人水样的流离光华,一副深色墨镜遮挡住半边脸,稍长的黑发柔顺的散落在额角眼前,看不清全貌,却能从裸露出的白皙如细瓷的精致肌肤可以想象的出,如果拿下那副墨镜,将会是怎生一副惊人的容貌。
他四周围站着几个身穿白衣的人,白与蓝的反衬,越发显的他清新纯澈。
正待应声移步,羽晨听到身边千丝讶然低呼出声:“双舞!”
“咦,你认识他?”
千丝正要回答,原本靠墙悠然站立被唤为‘双舞’的人快步走到羽晨身前:“快点,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竟是拖着羽晨往楼上走去。
“徐医师认识这个小孩吗?”
“不应该认识吧……”
“呵呵……难得见到一向优雅冷静的徐天露出那种神情,好玩!”
“好玩?小心被他听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哦?你有话说?”
“……哪敢,呵呵……说笑说笑!”
释爸爸和释妈妈看着这群嘻嘻哈哈吊儿郎当的所谓国际名医,互视一眼,心里渐渐有丝不安。
被强制拖到看不见楼下众人的时候,那人才松手,转身两手环胸定定的打量着羽晨。
起初羽晨还能与他对视,被盯的久了,缩了缩身子,眼神游移,不着痕迹的退向千丝身边。
“千丝,这就是你找的人吗?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小孩?”
千丝上前一步,好笑道:“不是普通小孩,难道是三头六臂不成?!”
双舞这时才将目光向千丝:“怎样?他进去若耶了吗?“
千丝回头对羽晨一笑:“就快了。”
“那也就是还没有噜。”双舞若有所思,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墨镜下的眼睛流光一闪,凑近身子,对羽晨和蔼一笑:“你是躺在隔离室那小子的朋友吧?我告诉你,他……”指了指不远处一间房的方向:“是先天性心脏病,而且是很严重那种,一般来说,这种病还可以活到20岁以后才换心,但按他的情况,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必须马上动手术。”听到这里,羽晨已经急的满头是汗,岂料双舞还故意卖关子似的突然顿住,直起身子,扒扒前面的刘海,口气轻松的道:“我可以为他马上施行手术,但成功率不会超过20%,他身体本来就很虚弱,不是动手术的最佳时期,所以手术期间的意外情况随时可能发生……”
“那怎么办?”羽晨急的快哭出来了。
“只有你!”
双舞神情一正,严肃道:“只有你,才能救得了他。”
“我?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你能进入若耶,就可以把手术的成功率提升到50%以上。”
“双舞……”
“千丝你别插嘴!怎么样?你朋友的生死可全在你手里哦,该怎么做就全看你了。”
20%……50%……怎么算,几率高些,弥哲康复的希望就大些,可是,若耶……什么是若耶?地方?还是人?进入若耶?那就是地方噜,可怎么才能进去?
“怎么样?想好了吗?换心手术时间是48个小时,你必须在48小时内进入,否则……“
羽晨顾不得其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双舞的手臂,眼泪在眼框里打转,却硬是没流出来:“我进我进,可是怎么进?若耶是什么地方?我一点都不知道呀!怎么办?“
眨了眨眼,终是没忍住,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滴落下来。
千丝在后面瞪了双舞一眼,再望了望扑在他身上的羽晨,过去柔声道:“羽晨别急,没……“
“有,想进入若耶,必须唤醒你手中的伽陀罗——用你的心,如果你真是他所选中的人,一定可以做到。“
说完,一根一根掰开羽晨抓着他腕间的手指,头也不回甩袖走下楼。
清冷,决然!
“羽晨……“
低头盯着被掰开的手指,静默半晌,羽晨慢慢走向双舞方才所指的房间。
推开门,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眯着眼看过去,房间很大,除了正中的病床之外,却别无其他,四周的墙壁一律雪白,就连唯一的床被都是白的,白的晃眼,白的毫无生气。
羽晨一步一步走近床边,床上的弥哲似是感觉到什么,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来,静静的望着走近的羽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