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出入皇室,监督着太子的课业,也因此,太子更加用心了起来,圣上为此大为欣喜。也因此太子太傅竟也恼怒了起来,常于我进入东宫泰林殿时对我一番冷嘲热讽。可说来说去,说得便也顶多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要无事便往外跑,要安于家室。
数日前因太子殿下的纠缠之下,不得不同那龚太傅对弈。我便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为我好,只因其见不得太子太傅平日里时常对我冷言冷语,故而想以此要我了锉锉其锐气。
一盘棋,下了将近两个时辰。起先倒也是他站了上风,一脸的得意扬扬,致使我不得不极为谨慎起来。可后来却因那棋局似曾相识(极似那日恭亲王独自对弈的棋),故而局势大转。他越发的一脸的虚汗,而我倒是等的要困住了。每下一子,便也小心翼翼给他留有一招,不让他输,亦不想自己输得太惨,到最后的结果便也是我仅输他半子。
他松懈了一口气,而太子则是极为恼怒,因为没有煞到龚太傅的锐气。
点头笑着对龚太傅道:“太傅棋艺,果真名不虚传,妾身实在佩服。若非太傅手下留情,妾身怕也定是满盘皆输了。”但真虚伪之极呀,可人都不就是如此吗?
他便也是恭谨了起来,笑道:“哪里哪里呀,王妃盛赞了。”眼中却也多少透入着他的佩服之意。他定是感激于我的吧,必竟是我手下留情,让其于太子殿下面前保存了颜面呀。
今日一进宫遇上了他,他便迎了上来,恭谨的向我施礼起来:“恭亲王妃!”
“太傅下朝了么?”我便也是回礼笑道。
要控制一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其对你心悦诚服。龚太傅为人向来耿直,对与错分的甚清。暗中同舒焕等人交流过了,觉得龚太傅自可拉入自己羽翼之中。可其一向拒绝加入任何党派之中,要拉拢于其,定也要抓住其把柄方可了。经几番调查,却发现其为官清廉,几乎没有任何过错。(当然这也并不意外)可那也只是几乎罢了,唯一的过错便也只能算是年少时一件风流韵事吧,因为醉酒,便多加对友人之妻无理起来。可再查探下去,竟便也是到此为止,那友人为谁,其妻如何,却也无从知晓了。也因那事,其便也不再同那友人往来了。几经波折辗转,一路从一个小县令攀爬至此,倒也不易了。哪似那刘丞相,因裙带关系,便也一路通畅,早早入京为官,位至丞相。不过便也只是那一事,我们就可牵制于他了,有谁会愿老来失德呢,更何况是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太子太傅呢。
“是的,王妃。”他回应着,“王妃是要去东宫殿下那么?”
点了点头,看着眼面前的长者,笑而不语。看来那东宫似乎有事呢。
“王妃可能不必前去了,今日东宫传话,太子有疾,不得早课。”他低头恭谨的道。
点了点头,柔声而语:“有劳太子太傅大人了。”
见其恭谨施礼转身离去后,便也微蹙眉头的向东宫处行去。太子昨日还好好的,为何今日便是有疾了呢?
“姑娘不回府吗?”身后的翠茵恭敬的问道。
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道:“先去看看太子吧,我不太放心那孩子。”
前脚刚踏入东宫门,立即便传过一阵欢喜之声:“恭亲王妃到——”
实在是不大明白,这些宫女为何要如此欣喜起来,太子殿下不是病了么。
这一传话,我人尚走数步,便见太子殿下身着黄色单衣急速的向我奔来。
他紧紧的抱着我,含着泪抬头看向我,埋怨道:“皇婶为何方来?我还以为皇婶不来呢?”
无奈的蹲了下去,示意宫女拿衣袍过来,用手中的丝绢帮其轻轻的擦拭着那眼角的泪水。其鼻头泛红,面色微白,鼻音甚浓。看来是昨夜感上风寒了呀,怎么如此不小心呀。
“殿下,我不是来了吗?”接过翠茵递过来的衣袍,轻轻地替太子披上,叹了口气,“殿下病了,该好好的躺于床榻之上呀。怎如此不乖,跑了出来呀,而且只着单衣……”
他委屈得一扁唇,擤了擤鼻子,泪眼汪汪的看着我,轻声道:“旭儿想皇婶嘛。”
无奈的抱起他来,向宫内卧寝而去。这孩子又重了些呀。转头看向身后的太监,问道:“为何不见惠妃娘娘?”身为母亲,理当看护着自己的孩子吧。
太监忙低头施礼道:“回王妃,娘娘曾也来过了,只不过太子殿下不要娘娘陪伴身侧。”
“那圣上呢?”
“圣上未曾来过,近来圣上似乎龙体极为不适。不过圣上有派高公公而来。”
听罢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这孩子放入床榻之上,实在拿这孩子无法呀。眼光扫视了四周,竟见一只盛满药的碗静静的躺在案几上,而热气早已不在了。
眉头一皱,厉眼扫视这伫立于一旁的宫女,问道:“为何不给太子用药?”
“王妃——”那几名宫女立时惊慌的扑跪于地道,“是太子殿下不用药呀!”
如此推脱责任,这让我更加生气了起来:“大胆。自己行事不周,怎可将此推卸于殿下身上。殿下贵体,怎容得你们如此怠慢不周。扣汝等个十斗米俸银,以为惩戒。”
宫女立时噤声不已,低着头。要可知,这宫女的月俸最多也不过一两白银呀。
太子倒是好心了起来,摇晃着我的手:“皇婶莫要怪罪于她们,是我不愿喝嘛,那好苦。”
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苦也要喝呀,若非,你又怎可早些好呢。”回过头,厉声对那跪于地的宫女道,“跪着做甚,还不倒掉这碗药汁,另煎一碗热地过来。动作利索些,小心当真扣汝等俸银。”
那宫女忙站了起来,恭谨的道:“是,王妃。”旋即快速退了出去。
“另端一碟蜜饯于太子用药。”
太子怯怯的拉着我的手,眨着双眼,说道:“皇婶好凶呀。”
笑看这孩子,轻拂着他的额头,说道:“殿下若乖乖的喝药,早些好起来,那皇婶便不会如此凶了呢。”
太子殿下便也含笑的点点头,道:“皇婶不凶,旭儿定会好好用药的。”
未多久,那些宫女太监便逐一恭谨的进来,将药及蜜饯放于案几之上,躬身退至一旁。翠茵起身,将药端了过来,递于我。我一手将太子扶起,将靠枕放高,让太子靠上。接过翠茵递过来的药,用调羹舀起药汁,轻轻吹了吹,喂于太子口中。他倒也听话,虽紧皱着眉头,但也探头含下一口药。
翠茵极速递过蜜饯给我,轻呼了下:“姑娘。”
点了点头,接过一颗蜜饯,放入太子口中,说道:“含着蜜饯便不苦了呀,啊!”
他含着蜜饯,点着头,看着我。就这样一口药一口蜜饯的喝完了那些药。可他依旧是不眨眼的看着我。
笑看着他,轻拭着他唇角的药汁,疑惑地问道:“殿下,怎么呢?”
“皇婶若是我母亲便好了。”他不眨眼的看着我,良久方道。
心中一震,摇着头,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头,笑说道:“真是孩子话。”
可此时却听道一个宫女惊呼道:“惠妃娘娘……”
此一呼,倒也令我心惊了起来,她不会是听道了刚刚太子所语吧,她会如何作想。
“奴婢参见惠妃娘娘。”翠茵同其他宫女一起施礼道。
我便也忙移步过去,向惠妃施礼道:“妾身参见惠妃娘娘。”
她点头笑了笑,可眼中竟是说不出的落寞:“躬亲王妃来了。”而后慢步于太子床榻前,低声问道,“殿下可用药了吗?”
本以为太子会点头回应,可谁知这孩子竟是将眼一闭,闷声不语了起来。无奈之下,身旁的宫女施礼回了道:“回娘娘,太子刚刚服下药了。”
惠妃未回头,点点头依旧轻声问道:“太子可好些了么?”
可接下来的便依旧是一阵沉默。
良久她方起身,含笑的看着我,可那笑却是含着一沉淡淡的悲哀与无奈:“太子之事,有劳恭亲王妃了。本宫身子不适,先行回去了。”语罢,于其贴身宫女陪伴下,慢慢的走了,临行前,仍是满怀希冀的看向床榻,可带回眼中的竟是一层淡淡的薄雾,满心苦涩的走了。床榻上的太子殿下依旧是紧闭着双目,不理应外面的一切。
我不禁要为这样的母亲悲哀了起来。可怜她竟无法同自己骨肉交流,问出的话语竟也只能是这么几句。带着满心的希冀而来,回去却是无尽的失落。
谴退那些宫女,看向依旧紧闭双眼的太子,见到的竟是他满脸泪痕的景象,毕竟是母子连心呀,所有的孩童都是依恋自己的母亲的。
“殿下,惠妃娘娘走了呀。”于其耳轻语道。
他猛地张开眼,看着我,起身伸手紧紧地搂着我,哭了起来。
我不禁有些惊慌,因为我不知他同惠妃娘娘之间发生何事了。只得搂着他,轻抚着他的头,轻语道:“不哭呀,乖啊。告诉皇婶,发生何事了呀,殿下为何不愿见娘娘呢?”
他依旧哭着,良久方止住哭声,哽咽着道:“母亲她不要我,她讨厌旭儿。”
“乱说。”我不由得轻斥了起来,看着这孩子的双眼,道:“若娘娘不喜欢殿下,大可不必前来了。可是娘娘来了,那不就说娘娘很是在乎殿下吗?”
“不是的。”太子殿下竟挣扎着摇头,“母亲是因为我现今贵为太子方百般讨好于我的。”
这孩子未免也太敏感了吧,看来因是有人从中挑拨了起来,先前也非如此呀:“这话是谁说的?殿下在哪听闻的呢?”
他眨巴着眼,含着泪道:“三皇兄便是如此说的。而且宫中好多人都是如此说的,那些宫女太监就是这么说的。”
听此,心中不禁有些气了起来,说道:“殿下好生糊涂呀,小人之语,你怎可轻信。”
“可皇后娘娘,梅妃娘娘,丽妃娘娘还有好多娘娘都是这么说的。”他委屈极了。
这些人当真是喜爱闹事呀,不看到殿下有事便也就不高兴了是吗?
“殿下何时听闻的?”无可奈何了起来。
“昨日请安之时听道的。现前三皇兄他们如此说,旭儿本是不信的。可昨日是丽妃娘娘亲耳对我说的,她笑话我可怜,而且皇后娘娘她们也是认同的呢。”
“殿下相信他们的话了?”压着心中的怒火,轻声问道,难怪殿下会如此得病了,这本是个敏感的孩子,向来便是由其奶娘带大,极少见到自己的母亲,怎会不做如此猜想呀。而那个母亲,于宫多年,有太多的心放于了那人身上,而忽视了自己的骨肉,待至回神时,自己的孩子已被推上了储君之位了,也许是晚了些吧,毕竟母子之间已是有八年之久的隔阂了。
他点着头,抿着唇,低头不语,任由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无奈得搂着这孩子,说道:“殿下怎可轻信呀。皇婶相信殿下一定感觉到娘娘对你的疼爱的,她是这世上最疼爱殿下的人了。”不想将那些污碎之事说于这八岁孩童听呀,他还太小了,他因该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的呀。
“那皇婶是最为疼爱旭儿的么?”他忽如此问了起来。
含笑点点头,道:“是的,皇婶也是最为疼爱殿下的。”
“皇婶若是母亲便好了。”这孩子紧紧地搂着我,于我怀中闷声道。
许久了,却不见这孩子有何动作,低头一看,才发现这孩子原来已经睡下了,可他的手却仍是紧紧地搂着我不放松,生怕我走掉了。
小心翼翼的松开他的小手,轻柔得放他于床榻之上,铺好锦被。看了他一眼,方起身站了起来,向那满是笑意的翠茵走去。
“姑娘哪日或为母,那小公子必定是最为幸福的了。”
我为母,怎有可能。那人不会容许我有他的骨肉的,而我便也是不会允许自己怀有他的骨肉的,若是有,定也会将其弄掉。我不容许,绝不容许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世上受苦。一个没有父爱的孩子,怎可能幸福,即便是母亲给足了关怀与疼爱。
叮咛着那些宫女好生看护好太子后,便外走去,是时候也该去见见那位恭亲王的意中人了。虽说这些时日来,兄长他们至今未查出任何有关恭亲王同德妃之间的关系。查到的也只是恭亲王同德妃之间屈指可数的几次不期然的见面,且会面便也只是止于点头而视罢了。我不相信他们之间只是如此浅薄的关系,能在宫中待稳脚步,如她那般的人又怎可以。那恭亲王看来但真不是一般的不简单了呀,如此用心的护着一人,却又令人无从怀疑。若非是那件事,我又怎能做如此肯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