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喜不已的疾步向东楼行去,途经兰厢时,忽的因里边的话而放缓步伐,终至停顿了下来,躲闪于兰厢的暗格旁(没间厢房都有一个往外进入的暗格,这是我昨日方察觉的),竖耳倾听里边那两人的对谈。勾栏常有三教九流之人,许多人看似来狎妓,实质是为了隐秘的戳谈重要只是。只因有勾栏这层保护膜,便也不怕什么人发现了。
“韩大人,听闻近来皇室甚为忧急了呀?似乎发生了大事故。”声音压了下来,试探的询问着,似乎此人对此甚为感兴。
“可不。”轻呷一口酒的声音,尤为满意的叹了一口气,“且不说那丽妃娘娘怀胎十二月,至今未有出现临盆现状,把那宫廷御医慌了左右不是,皇后、圣上为此大为恼忧。谁知那将生下来的是妖还是魔呀。”
“那倒是,怀胎十二月,那真个不知是祸是福了。”声音微微的扬起,“但依你刚所言,似乎还有更为棘手之事呀。”
“还不就是那恭亲王妃失踪了,而且已失踪三日有余了,至今仍无下落。”
“恭亲王妃失踪?怪不得我这几日常见羽林军于都城四处搜索什么呢。”那人闷声道。
“羽林军?何止羽林军呀,只怕这大雍所有的势力都在寻她。”韩大人有些讥诮了起来。
“这恭亲王妃就如此重要吗,竟得如此大动干戈?”
“那当然。”韩大人的人打了个酒嗝,道:“胡兄刚从塞外回来,当然不知这一年来所发生何事咯。你猜现今我朝最为高贵,最为重要的女子为谁吗?”
“谁?不是皇后娘娘吗?”似乎那人摇了摇头,于是又猜道,“那定是那惠妃娘娘。”
“不是,不是。”韩大人依旧打着酒嗝道。
“为什么?惠妃娘娘之子不是已为太子了吗?母凭子贵嘛。”
“那算什么。”韩大人冷冷一哼,“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位小太子也便如同当年顺亲王那般,被人从东宫废黜下来。”
“啊!”那人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了起来,再次问道,“难不成是那恭亲王妃?”
“就是那恭亲王妃。”又是一声酒嗝。
“恭亲王妃?她不就是个王爷的妻子嘛。她当真如此重要?”那人不解道。
“你难道不知那恭亲王的势力有多大吗,就差他自个……自个做……你也知道的。顺亲王当年的东宫之位还是于其手中被废黜的呢。”韩大人再次压低声音,打着酒嗝道。
“这我也是知晓的。太子被废,这事可是震惊四海呀。难道不是因为顺亲王那时太过专横跋扈,阴戾无情,使得百官惶恐惊蛰不已,方被废黜的吗?”
“哪有那么简单呀,那是因为恭亲王妃的原因。在恭亲王妃尚为采女时,便已被……”又是一个酒嗝声,“便已被许为太子良娣了,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时的太子,也就是现今的顺亲王是如何的宠幸于她,可以说只要那女人想要什么就送什么了。后来也不知是何原因,那女人竟然无端的疯了……”
“疯了!”他人底呼了声,“所以恭亲王迎娶了她,就像外边的流传一般咯。”
“流传?谁知那流传是真是假呀。不过那时的太子殿下为了这女子放同恭亲王争斗了起来却是真的。故而方引来后来的逼宫,废黜太子之事件。”
韩大人似乎同那恭亲王较亲,他难不成是恭亲王的羽翼,但似乎又不大确定。还有那个从塞外归来之人,似乎对皇宫之事极为感兴,不是如平民百姓那般,只为纯粹的好奇与欣喜。刚连番的试探,便是要套引那韩大人的话了。
“嗯。”又是一个酒嗝声,这韩大人八成醉了,要不怎敢如此话多,不怕言多遭灾么,可为何这人话语又如此流畅,不似酒后吐真言呀。
里边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后便是什么也没有了,只有一人喃喃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本想看清里边之人为何样,可在此暗格中,什么也无法看清。
脑中忽的一闪光,暗骂起自己的忘性来,竟将菊厢之人给忘了。若来人是他们之间一人,我岂不是……悄悄地退出暗格,急速向菊厢行去。
从菊厢的侧门进入,立于屏风之后。透过屏风,隐约可见一个男子跪坐于席垫之上,自饮自酌着。
“让公子久候了,疏影于此向公子赔罪。”我于屏风之后淡然道,微微鞠礼。
那人淡然一笑,微微可闻:“无妨。能等候美人,乃为秦某之幸。”
“公子姓秦?”我问道,竟然不是他们,只是这声音似曾听闻呀。
“姓秦很怪异么?”男子笑问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忽记起他无法看清我的动作,故而又道:“非也。只是这姓氏令妾身想起了位故人罢了。”
“哦。”他人轻应了声,显然不信我所说,但那又何妨。“姑娘为何不现身一见,非要立于屏风之后呢?”
轻轻一笑,道:“妾身唯恐公子见吾之貌后心生懊恼呀。”
“如若我说不会呢?”他那也笑道。
“公子定要见妾身之貌么?”我微微皱了下眉,道,“若定要一见的话,那公子便要同我比试一番,若赢了妾身,妾身便如你所愿,同你相见。”
“比试?”他笑了起来,“这倒也有趣,姑娘要在下同你比试为何呢?”
“比琴艺。”我淡然道。
他笑了起来:“姑娘这不为难在下么,在下便是慕姑娘琴韵而来的。姑娘琴艺如此之高,在下又如何赢的了呢。”
“那比丹青,如何?”我又道。
“丹青?挂于此的‘山居秋暝’可是姑娘所作?”他问道。
“是的。”我答道,那不过是昨日无聊所作,只是模仿在洪都姨母之绣锦画境罢了。
“若如此的话,那在下还是退其次吧。在下丹青虽不亚于姑娘,但如此意境,非吾之所及。”他笑说着。
这人当真是怪异,若是常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认输的。
“那公子要比试为何?”我淡然问道。
“对弈如何,在下对此颇有心得。”他笑了起来。
点了点头,道:“好,那便依公子所言。”而后对外唤了起来,我知道那月二娘无论我去何处,她总要派人跟踪盯着我的。
“去取棋来。”
陪侍婢女虽棋艺不精,但仍是懂棋的。
我在屏风内,他在屏风外,一人一盘棋。陪侍婢女不停的来回于我与他之间,看着我们的棋盘,对照下子。
耗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一棋方毕。侍婢清点着子数,竟是我输他十子。只得苦涩一笑,我输了。
侍婢举着棋盘,退了出去,将门掩上。这里又只剩我与他两人了。
“姑娘该履行诺言了吧?”屏风外之人笑了起来。
眉头微蹙,这人似乎不大简单呀。悠悠的道:“公子不怕见妾身之颜而懊恼么?”再次如此问道,心中无端的怕了起来。
“姑娘要食言么?”他有些恼怒道。
心中一惊,忙陪笑道:“怎……怎可能呀。”
“那你为何不出来,难道是要我过去么?”
“不是的。这毕竟是我第一次见客嘛,多少给我一些时间呀。”这人竟给我一种压迫感。忙偷偷的向侧门行去,想从那逃脱出去,可却无法打开。
“想逃么?”身后传来冷然的声音,“这侧门在你进来的那一刻起便已被月二娘上锁了,你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的。”
“上锁?”我不禁怒极,冷然的回头视看已立于我身后的人。心再次一惊,竟是他,那个倭人——菡萏王子。
可他却一点也不讶然,看着我道:“便是那正门也已落锁了。”
好你个月二娘,竟如此待我,冷眼看着这倭人,冷然道:“你许了她多少好处?”
他微蹙了下眉,淡然道:“纹银五百两。”
真是大手笔呀,那怪那月二娘会如此。冷然的看着他道:“五百两,只为了看我?”
“当然不止。”他笑了起来,眼角泛着邪气。
“那你想做什么?”心中有些防备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道:“你不会忘了这乃寻花问柳之地吧,我又岂非如此简单的看下呢?更何况我出了那么多的银子。”一只手伸了过来,抚摸起我的脸庞。
“大胆!”我以手用力挥开他,闪身了开来。
“大胆?”他再次向我走来,一把截住我的腰,紧紧地搂着,“你现可是烟花女子,我又怎会是大胆呢。”他低了下头,向我的唇压了过来。
挣扎着,头一偏,他的唇落在我的脸颊上。耳畔再次响起他低低的笑声:“这脸颊是假的吧。”一只手紧紧地搂着我,坐了下来,另一只手则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
惊恐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
只见他诡异的一笑,沾着茶水,于我脸庞边缘轻轻的抹着。
“放开我。”恼怒的看着他,可怜我竟然无法挣脱开他的钳制,“你要干什么?住手!”
脸微微一痛,不由得闭上眼,再睁眼见到就是他手中的一张人皮面具。
“果真是清水出芙蓉呀。你这容貌尤甚仙三分了。”低眼笑了起来,头再次压了下来,“难怪恭、顺两亲王为你翻脸争斗了起来。现便是我见你这般容貌也醉了呀。”
睁着眼,任由他在我冰冷的唇上吮吸着。他见我毫无反应,抬起来不解的看着我,问道:“为何不反抗呢?”
反抗有用吗?那只会适得其反吧。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说道:“既然你发现了我在这里,那么他们也很快就要找到我了。”
谁知他竟搂紧我笑了起来:“我想没那么快,这地方他们昨日就搜过一次了。”
“什么?”我惊讶不已,他们何时来的,为何我竟不知呀。
“他们大概是不曾想到那高高在上的恭亲王妃竟然会登台卖艺吧。”轻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呀,冷眼看着他,道:“那为何你就认定那就是我。”
他只是搂着我,笑道:“无可奉告。”
“不会那两人便是你派来的吧,将我卖到这里。”
“你可真会想象呀,我可没那么无聊。”他笑摇着头。
“你不无聊?明明知晓是我,为何方才还要如此同我对弈?玩弄我很好玩么?”冷声道。
他依旧是笑道:“我可未玩弄于你,那可是应你之所求呀。当然,我也是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厉害,大雍美人何其多,仅仅外貌可是不能让恭、顺两亲王争斗起来的。”
见他手松了下来,微微挣扎了下,想从他怀中挣脱开来。可如此,他的手反倒是扣的更紧了,朝我笑着:“要挣脱可没那么容易呀。”
依旧冷眼看着他,冷哼了下,将头一偏,真是遭罪,兄长他们为何会找不到我。
冷眼笑说道:“若是哪****出去后,将这事告知于恭亲王,你想会怎样?”
他倒是自信的摇了摇头:“且不说你能不能出去,便是出去了,我想你也不会说的。”
“为何?”
“这可不大光彩呀,不是吗?”说完又于我脸颊上亲吻了下。
恼怒的看着他,紧握着手,冷声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他眼光微暗了下,旋即又笑了起来:“也许吧?”
狠狠的盯着他,良久笑道:“菡萏王子不会是喜欢上了我吧?”
他一愣,看着我,许久便也笑了起来:“也许。毕竟你是我遇到最为特别的女人。敢于我顶撞我,在我眼皮地上耍花枪,还出手伤我的侍卫,险些要了他的命。而且竟然在那么多男人间游刃有余的玩弄着他们的情感,即便是聪明如恭亲王,也是无法逃脱。”
眼中暗闪过一束寒光,咀着笑,双手环着这人的脖颈,“那你会是其中一人吗?”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屏风上取下一枚绣花针,举着它向他后颈刺去。
谁知他竟发觉了,迅速的截住我的手,眼光一冷,道:“好阴毒的女人。”
手臂不禁吃痛了起来,咬着呀,隐忍着这痛,冷笑的看着这人,道:“真可惜,就差一点了。若是我手上有那毒针的话,相信你早已死在我手中了。”
他松开了手,站立起来道:“真不明了那些人怎会喜欢上你?”
跪坐着,低头冷笑道:“你不也一样有些上心了么?要不你怎会出如此大之价来见我。”
他看着我,良久方大笑了起来,道:“不错,我先前的确是对你上心了,可现在不是了……”甩开步伐向屏风外走去,唤道,“开锁!”
门咯吱一声推了开来,只听得到月二娘谄媚的声音:“公子这就办好事了呀。”
我整了整衣裳,从新贴上了面具,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速不远送,公子慢行呀。”讥笑的对那人道。
他冷眼看向我,笑了起来,扭头便走了。含着笑,冷眼看向月二娘,阴戾的眼神看得她微为惊恐的赔笑着忙走了开来。
“姑娘今日想必累了,早些歇息吧。”
依旧冷眼看着这月二娘慌离去的背影,好你个月二娘,看我日后怎么回报你。